[原创]苏州河系列作品(上) (欢迎各位指正!谢谢!)

漂之雨 · 发表于 2007-6-25 01:56

苏州河畔的黎明

1
走过。停过。
风。雪。雨。霜打的季节。

一种姿势可多种的心情
举手敬礼
用生活的微笑面对夜空
水流中，沉闷的雷
不经意地劈出长长的河堤
两岸烟囱遥遥相对
沉默中的瓦片  沉默中的幻想
挖泥的船在幻想中驶出一条波涛般的航向

2
梦过。醒过。
黄昏。子夜。三更。敲钟的时辰。

来去匆匆。匆匆地笑了笑
匆匆地系上缆绳。航行的船
不会因为风的别恋或自恋
随意地泊位于
某个桥洞或渡口，一座座码头
不会因窈窕的梦而伸出跳板
游轮不会因月光的迷离
失去航向。当我匆匆地沉湎于
生活的理由。梦的不期而遇
瓦解了风的魔力

假如  生活是条船
举起老茧与橹交谈
船舱里的呓语随着船舷的摇晃
上弦。下沉  下沉  下沉……
下弦。下沉  下沉  下沉……
朔月。下沉  下沉  下沉……
望月。下沉  下沉  下沉……
何处有  下沉的着力点？

3
看过。想过。
瓦片。草丛。弄堂。铅丝的网。

路灯下的河面  显得很安静
楼的拨高和草的拨节
同样的毫无声息
夜驶的喇叭和夜游的梦
寂静得失去重心
惟有这孤独的眼神承受
黎明前的困倦

捕鱼心思随东流的星光
渐次沉重
启明星的余辉跨越世纪
站在黎明的拱桥上
目睹河畔的变迁
目睹  都市的晨曦

2007-6-18

苏州河畔那，氤氲的朝霞（组诗）

打开记忆的深处

而今，我只能远远地站着
用成人的眼神
远远地凝视你那流淌的涟漪

光滑的子午线将日子瓣成两半
一半是梦  一半
记忆

少年的布丁

裱在裙椐花纹上的喇叭花
如今只剩下一片补丁
仅仅一片  纯棉的布

皱纹里嵌入的烦恼很多
看不到当年的日出
黄昏的形状很不确定

风雨飘摇的河畔
我长成成人的形体后
你乌黑的长辫是否短了一截？

听

站在岸边
听风。听雨。听阴霾的日子
听倒影的呢喃

嘈杂的记忆怎么也
听不到你孤独的呻吟
难道，我已将你淡定为一种风景

晨曦的红和黄昏的红
究竟该如何描述各自的细节
两颗树之间的  潮汐往返

距离

而今，服装设计师眼里的补丁
被岁月假设成时尚的印记
被路基埋没的那段不等距的记忆
可否假设成为苏州河的初恋

搬迁后的语境里
等待一场寂寞的变故。当然
高楼的灯火和女人的矜持
可以打动很多。可是，这孤独？

打开日记，打开记忆的补丁
我发现自己的身材依旧很矮小
像颗虫蛀的树苗，更像个佝偻的病人
霓虹灯的阴影里，出没无常

苏州河畔那，氤氲的朝霞

漆黑的夜
迷茫的灯光落在梦的尽头
烛火的往事中
我站在河畔，等待一次当年的微笑

斜斜的河床上，一轮火红的太阳
裸体般爬上了岸瞳孔再次扩张
是你吗？
收缩的距离  收敛的眼神

一张白纸，一片空白的补丁
生活的蜡笔，水泥钢筋的陷阱依旧生辉
远离河畔，远离这清澈的水流
不再回首，瞥一瞥天空的倒影

2007-6-18

苏州河的黄昏（外一首）

黄昏，影子般扎入
年龄的码头和午后的渡口
风中摇曳的痛  扑向桅帆
纤绳拉扯的水很沉很沉地  漂流
吃水的货船满载我的记忆
泊于童年时曾为了一分钱而嚎哭的
盖着稀疏瓦片的檐下
漏雨的梦至今使我解脱不了
那年的贫庸和而今这余辉前
瞬时的  信誓旦旦

潮汐。轮渡。
虚无或梦幻的航行中
太阳光的抵达使一些漂浮的杂物
有了聚或分的理由和浑浊的外表
在这无比的深又无比浅的渺茫中
厚实的河堤一如围城的铅丝网
舢板或铁锚终逾越不了这道超越时间的建构

夜都市，这座女人的雕像
发散的光焰足以取代黑的光泽
当我用不经意的口吻抚摩或自慰一生的迷茫
一叶开裂的帆挣脱桅杆
坠落的速度超出了可能的想象
汽笛的四溅和霓虹的黯然
突破河畔那  黄昏沉积的喧哗

我自梦中走来
依偎当年的梦  晨曦。黄昏。
子夜醒来。漆黑的墙把我锁在青楼的门环上
该是怎样的荒芜？
码头远了  轮渡的船被谁吞没？

河畔那株听浪的草

一尾鱼从我的眼皮下游了过去
游到对岸，游得很自在，仿佛到了天堂
残留的悄无声息中
斜阳从我的眼神里窃走了辉煌的瞬间

河畔，一株被遗漏的小草
起风的细节以及高楼的玻璃窗
在一片沉寂的叙述中显得异常冷静

开灯的一瞬
一张张无形的脸贪婪地亮了起来
苏州河的水位初潮的少女般
欲罢不能

在这亢奋的明澈中
静静地依偎在漆黑的草丛中
如水的记忆涟漪在黄昏的乳晕里
呵，都市的浪被谁窃听？

2007-6-16

苏州河畔那道失修的墙（组诗）

记忆的下水道

愈合的伤痕反复提醒，刀的正确用法
天空  那道未缝的疤，刃切年龄
包扎琐碎的日子
摆脱记忆的疼痛，拧干少年的泪
让晴天更晴。让下水道的雷声
流入河道  被螺旋桨打碎

弄堂

邻家的猫追逐耗子，穿鞋的工夫
水缸里的水漫过我的眼神
漫过狭窄的弄堂，声带微颤
塑料窗纸上的一道裂缝之间，我看到
父亲的皱眉转向墙的一个角落
邻家女同学递来的手巾，被偷偷
递给了父亲，连同我的狂噪

双车道

来了多年，去了多年
经女人浣洗的码头像座窈窕的陈列馆
逗留了多少年东西往返的船帆，
周家桥那段弯弯的河堤，弯成一道风景
人行桥在这里跨越还没几年。当年的
爆米花、玻璃球，以及抽烟的姿势历历在目
也许，早熟是种时尚

双车道逐渐开阔的车流中
我用旧书向卖货郎换糖，换些没钱买的
别针发夹，和结结巴巴的暗示
横穿马路的年龄，摔倒在花布伞下
咆哮的唏嘘，像头呻吟的铁牛
留驻记忆的缺口

学骑自行车

夜，黑得只有睡眠才能摆脱鼓惑的那一晚
父亲的呼噜声萌动我的无眠。学骑车？

28寸的钢圈，辗过光亮宁静的马路
一路的丁零当啷，触动了联防队员的警觉
雪亮的手电筒光地聚焦在我那
充满迷惑和不安的脸上

在那个充满好奇的年代
偷抽烟，偷偷地做些夜里才能做的
老鼠很多，西瓜皮可以让很多的无辜滑倒
而我们嘴上没毛的小子们总喜欢抱怨

被放行的时候，我嘟了嘟嘴
那句没人听见的下文，至今半掩半张

苏州河畔那道记忆的墙

氯气的常年泄露中  咳嗽并长大
干咳声默默遗忘在当年那涨红的记忆里
绿黄色气体很沉很重。像根接地保护线
更类似于偷弃河底的金条
十月的蟹肉很肥，十一月的风很冷

六月蚊咬，五月抓痒。睡过该醒的日子
一道俊俏的墙便竖了起来。淤积的风
陡然旋起。那年的我，尚未成家

突围

日记所有变故。抽烟，但不喝酒
因此，醉后的指桑骂槐
是否导演出一出出人生的荒诞？

人行桥的两端对峙相等的高度
以避免更多的冲突或叛乱。橹之后
方知旋涡的轻描淡写和暗涌的亢奋
择一株禾苗作为起始线
把午后的阳光当作捕鱼的钓饵

卸舱的吨位严重超标
吊塔长臂因吃水的货舱左右为难
书本里夹藏的情书沦为明天的太阳
如果，眼泪可以打动
如果，早稻可以晚收
当我回忆少年的乡村，却已无法挽回
太多的收割季节。问题是
城市的墙  密不透风

突兀的喉结

苏州河的潮汐是否超前
月圆月缺的征兆中，暗涌
如果，“但愿人长久”的日子里
为什么还有逆潮的风向？于是
枕着秋汛打听初一的平息

回眸父母的打工艰辛
“男大当娶”的季候很重要吗？

睁圆饥饿的眼眶。那根乌黑的辫
收藏在发育的相册
如果，如果还有如果
喉结生硬的突起中，嗓子哑了

戴草帽的日子

戴草帽铲盐、锹煤，并学会偷情
三十五度的高温和零度以下的疲劳
显出常态的迷茫

一道厚厚的墙。一顶薄薄的草帽
如水季节里，我削砖砌高
闪烁的泥刀声静静地掌舵
柴油机的黑烟中，水泥船擦身远航

梦远了。天高了。篱笆墙瘦了
狗尾巴草默默测量河堤的身高
七月石榴红了沿岸一片片低矮的瓦片
烈日下，一把花伞烤焦了
提伞的  流的是汗？是泪？
桅杆顶，一帆失色的云空

皮带输送机

高低落差的码头。散装的货
盐、煤、石灰，这些被叫作化工的原料们
漫过长龙般的皮带输送机身体

堆栈的空间越来越堆没我的  年龄
岁月草丛悄然挤入眉皱。身不由己中
默默守着这  似有似无的往事
埋头打理手里的活。那年的汗
流得很多。那轻巧的按钮声至今
控制着我的情绪，并成为我中年的嗜好
和生活的钥匙。似远似近的马达轰鸣
在霓虹灯光传输的动力下
堆砌成都市黄昏后  那道彻夜难眠的
墙

完稿于2007-6-2

梦呓（组诗）

1
桥上追风的人
桥下，踩蚂蚁的
性别。年龄。穿着。
一朵巨大的云
骑上了桥

2
挑花开了
开在掌上
开在城市的夜空

玻璃碎了
墙矮了
桃花哭了

3
一则短消息
穿过霓虹灯管
坠落的速度
灼伤了城市的面膜
灼远了亲近的距离
灼亮了夜空

4
月亮冷冷地照着大地
据说
它的热量给了……
上帝除了编荒诞的故事
也会
流泪

城市的彷徨（组诗选）

1  酒楼醉语

按图索骥的日子像座斜拉桥
城市的切割线在阳光的牵引下
反反复复地拉锯。楼宇转向
蚂蚁般行驶的车辆占据了各个街口
桥的引力在行人的脚下出现裂缝
雕像。灯箱。广场。风的旁观
使生活有了见证，包括檐下的盆花
这些，不是每天遇到的难题
花有季节，乞丐有禁止的去向
酒楼散出的香在霓虹灯光的折射下
凶猛地撞在我的胸口

2  清晨枝语

溜鸟的早晨，铁拦上的露滴
把牡丹逼入风景。弯腰的老人操练起
往日的消逝和对孙辈们的屈膝
被吵醒的姿势放开嗓门，商店打开了灯
大饼油条的胃，唧唧咕咕
上班。出行。买菜。地铁。空前的速度
将都市的晨曦喧嚣出一种质感的温度
慢些，再慢些！自言自语的语境
放慢的节奏中，便有了足够的时间
与街沿上空的青枝  道别

5  苏州河畔（长宁路古北路段）

在这里，我曾经以卑微的身份
出生并成了当地草民。棚户区的口型中
常因为漏雨的屋顶而口吃，内向
平地般的河堤长满了童年的狗尾巴草
因此，我一直告戒自己告戒河堤
长大吧！快快长大！

随河堤一起拔节的日子里
寂寞的楼宇出现了一波波的亢奋
苏州河的水日渐变黑，变臭
河道变细，河床变窄，河底变浅
当两岸的高楼比矮了烟囱，比矮了天空
我开始后悔这场不该有的战争
我的陋居。我的童年伙伴。我的书包……

叹息的日子里，变迁
陋居的变迁。城市的变迁。波涛的变迁
工作单位的变迁，工作种类的变迁
苏州河的水扎根似的  绵绵不止
草木，桥梁，别墅，以及川流的车散步的人
纷纷用投资者的身份驻扎。是鱼？是饵？
变迁的目光里，一种浏览方式的出现
使我不得不假装亲昵，瞥一瞥繁华的背景

2007-4-29

城市的灯光

烛火，矮了
灯光，高了
建筑模型的设计
在一幢幢高楼中完成了
霓虹灯的绚丽和灯箱内部的茫然

站在城市的低洼地带
仰望不夜的天空
水的倒影异常光泽
钟摆的轨迹中，时间的长度
跨越了多少繁华的年轮

夜，是个形容词
形容人类的睡眠和城市的梦呓
形容露的呼吸和雷的呼噜
形容梦的形状和侧身的姿势
夜，人类的一种疲惫状态

城市的灯光辉映在
沉默的红地毯上
恋人们的私语
罗裙般，飘出本质的香
那该是多么的诗意

站在城市的某种高度
接受拔高的天空
霓虹灯的火，熄了
烛火重新燃烧
带着情人的泪

2007-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