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藤诗选（七）

舒藤

1.穿过一张网
穿过这座城市
像我穿过一张网
流出我的身体
而网住我的心思
年代已这般悠远
思念弥久、安宁
久到似乎无人再知她的来历
一座城市被深深淹埋进
太湖的金波碧闪之下
像一位母亲呵护着爱子
让他安然入睡
眼泪无法控制，谁叫你是游子
谁又曾见在废弃的原址焕发
一座蓬勃盎然的花园
你该是一只飞天的鹰隼
去发现荒原，发现一颗心
在旷野的价值  凌驾浪潮的感觉
我穿过一片浪潮，一片旷野
感觉就像穿过自己的家园
就像穿过整片夜晚的黑
此时，谁又见过无从考证的废墟
在一个游子的泪眼中
正悄然恢复激越的生机
2.桑王
那个傻皇帝
他不认识你
他碰巧遇见一株椿树
说是你，还把它封为
树  中  之  王
可怜，你光洁的身体
被另一皮丑陋代替
你依旧沉默  春去秋来
开花——结椹
乌黑流满一嘴
贪吃的孩子
你微笑着，养活一季又一季
春蚕  夏蚕  秋蚕
这些宝宝，多么爱护你呵
又养活一户户贫穷的园子
那个傻皇帝，深居简出
怎知你宏伟的抱负
他终于也被沉默
埋入历史的荒冢
而你，绵延千秋数载
时代为你欢呼
乌黑一代代孩子
贪吃的小嘴
也乌黑我种植一生的喜悦
3.白纸
一张白纸  荒废
空白的灵感
接续，某个清晨
草尖  露水  树林和晨鸟
随时间推移，光线沉入暮色苍茫
白纸宁静而不需色彩
也没有任何文字出现

4.水片段
1.
一个声音说：你会孤单。假如无水
会在干渴中失去攀爬的勇气
你注定难以自拔  就算
偶尔一瞥就沉迷某种
痛苦
她带给你一柄生锈的铁剑
剖开头颅。你根本错过她的眼神
她有一种柔韧之美
2.
孤单是有机存在的形式之一
她带给你渴望，同时
也给你一颗冰冷的心
也是天生一副懒骨头
习惯自然的滑翔
你不能确定她的方向
她从世界最高处激情而下
同时教给你在犄角拐弯
3.
不能再笨了，到同一个地点做同一件事
你所想拥有的是她的圆滑
在你内心如火一般烧烤时
她有迷人的微笑
但谁也不知道她的温柔
何时爆炸：一种惊天动地的音律之美
即使你把她放在火上烤
她也只会给你一些沸腾的泡泡
4.
却无法给你痛楚  除非
你一再深入她的内心
你将什么也看不到
像个傻瓜一样上当
她已在空气中完全消失
5.
她有绵延某种思想的惯性
说起来有点陈旧迂腐
她做的是同一件事，却
从不在同一个地方
你也许学不来：不屑一顾
但你就是无法逾越
我们都陷入某个圈圈中
原地打转
6.
我有时也很小心，看她从管子里
杂耍般流出
决不后悔。我办不到
你也办不到。当你觉得可以
和她一样时，其实还差得很远很远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山顶到山脚，这边到那边
很短的距离——
却弃你不顾，放一片无助给你
你含着，便慢慢学会了坚强
7.
假使，这仅是做个简单的实验
那么你的一生，小瞧于她
前路，你只能踏荆棘而行
也将掉入莫测的深渊
她在你头顶微笑着看
你也许会说：只是两种无关的联系
而她确实无处不在；当你说这句话时
她已经在开始嘲笑你了

5.下雨天
黑夜睁开眼睛
陷入苍茫
海伦最终预见了
雨像断线的珍珠
深入内心黑暗的孤单
我缄口无语
这样的天气，想是沉沦
思念蜕变成一种缺陷
两个人背身而去
一把小花伞在窗口
晃动，偏离灵魂
另一个男人赤裸上身
在雨中奔跑。听见骨头
脆弱，碎裂的玻璃落地窗
我们坐同一辆公交车
两条平行的直线，相反而行
下雨天，伤感的恋人们
约定：当找到前世的交点
就做一回国王与皇后
他该怎样学会睡眠？梦醒的空白
平静得使人害怕
蝴蝶淋湿翅膀，难以飞翔
耳边无数只羊嘶叫——
思念是罪恶的
我们终究背向平行
在这样的遗憾中
一朵花盛开的同时
另一朵花在枯萎
蝴蝶是一场湿漉漉的爱情
而草原失去诱惑的胃口
羊大面积地痛哭
它们组合成一群茫然的小兽
四散奔逃，如风一般盲目

6.第五个夜晚
    ——一次葬礼上的独白
我怎知你来得如此快
又走得这般匆忙？  否则
在她泪水凝干之前
我已将内心剔出了胸腔
这第五个夜晚
让你满腹经纶，多愁善感
（请屏住呼吸，让沉睡者思考）
她的眼神摸不着痕迹
给人动荡，像一副开了又谢
谢了又开的油彩
鲜花和晚礼服已经落座
（请报以掌声）
惊鸿一瞥的浮云，在夜里亮起刺痛
是的，蓝调适合全部忧郁
这里没有血色的星光
那么别让她从心底抱怨
请带走她的爱情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我正给你诗篇（请别迫不及待）
你嘴角噙着微笑
挑逗她的额头汗珠的惊吓
（所有的来宾，握着
你的忠告：静得太离奇）
第五个夜晚，还未准备
就绪。你已端坐在像框里
而我们——
我们已开始一场盛大的晚宴

素人渔夫

整体语言流畅，有自己的思考。感觉诗意和语言的穿透力还须加强：）

凌尘

不错，是有深度（诗的思想）的一组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