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灵犀

         《回答》
冬日的下午
阳光明亮但不温暖
我穿过萧条的公园
去市立图书馆
在公园的一角是一方公墓
那里正有一起丧葬
稀疏的几个人，穿着黑色的礼服
是谁这样走了，总好过有的人
无人吊唁，也没有坟墓
道近的树下
有一些无家可归者
在残存的落叶间蜷缩着
  离他们不远
昏暗的树阴下
漆色剥落的长凳上坐着一个
全身黑色的人
黑色的礼帽遮住他的前额
和眉毛，黑色的眼眶中黑色的
眼珠黑得发光
黑色立领，黑色披风
黑靴黑裤，只有他的手裸露着
象枯死的树枝
又如同嶙峋瘦长的石子
当我经过的时候
他开始转动他手指上的金戒指
灿灿的金戒指多么奇妙
套在他的手指上
竟显得十分和谐
虽然他的手看上去非常衰老
可是似乎有力而灵活
他的怪异的存在感
无法用人类来衡量
也许再过几十年
他也是这样
不久我就把他忘掉
在图书馆，我翻阅书籍
寻找爱的遗迹
直到精力疲惫
夜色挟着梦思来临
在梦里我看见
那个古老的公园
正热闹着红男绿女
那是春天
树叶绿盈盈，春草绵绵青
人们的欢声笑语
和鸟的鸣叫声
  远远近近
那是衰败之前的城市呢
还是未来的梦境
在如茵的草地和清新的树林间
有着成双成对的人
他们形影相并，娓娓低语
我被吸引，往前迈了一步
  突然，他们……这美妙的景象消散了
我蓦地转身，那个黑衣人
正坐在长凳上
眼睛，黑得发光的眼睛
盯着我，转动着他的金戒指
于他枯尸的手指
他开口了。他低沉的声音
也是黑色的。比深井、比矿道
更深的黑色
他说：你在找寻爱情？
爱情却在逃避着你
我的手心开始沁汗
我说：爱情不会逃避任何人
逃避人的不是爱情
（他似乎回答我，语带诮讥：
  是吗，你这么了解
  你未得到的东西？）
但他自顾自地继续：
  但你何必找寻爱情
爱情也有逃避不了的东西
伴着这阴恻的话语
不稳的梦境剧烈地变形
整个世界象聚集着的无数的泡沫
起灭不宁，好多人的面貌和命运
在其上浮光掠影
只有他依然如故
他的金戒指，他的黑披风
他的黑眼眶，他的眸子的攫人的寒芒
一个无底的黑洞在我背上
吞噬着一切，咆哮着扩张
这个梦境将崩溃了
可是如同黑暗的渊面上
  出现了光
我回答道：
爱情逃避不了的
是爱情
于是我安然醒来
把银烛烧上
         2006.1.14[br][br]-=-=-=-=- 以下内容由 灵犀 在 时添加 -=-=-=-=-
问好。道近其实是道旁的意思。但如果说道旁，那么一般是指一条道路的两旁，也就是说路边，个人以为范围尚大，为了表达明确点，就只好生造了这个词。

古城天子

我蓦地转身，那个黑衣人
正坐在长凳上
眼睛，黑得发光的眼睛
盯着我，转动着他的金戒指
于他枯尸的手指
——诡异的回答

云梦心曲

很好的一首，先红一下。慢慢读。

舒展的波浪

确实不错的一个。学习。
道近的树下，是什么树下？这句好象没有表达明确。浅见
问好

雨竹

一个很动人的故事
问好 灵犀  
学习了

守愚

下面引用由雨竹在 2006/01/15 10:38am 发表的内容：
一个很动人的故事
问好 灵犀
学习了

握手！进来学习了

阿呆

让我想起海子的《回答》，问好

zmz

    道近其实是道旁的意思。但如果说道旁，那么一般是指一条道路的两旁，也就是说路边，个人以为范围尚大，为了表达明确点，就只好生造了这个词。
——生造的词，总是不好，用“邻近”如何？

灵犀

问好。我决定用道旁了。因为虽然我想表达出我离黑衣人的距离非常之近的感觉，但我是从无家可归者起叙述的，所以这个位置上的方位词其实作用不大。道旁、邻近没有太大的区别。
有一首近作。
      《早安》
窗帘抵挡着时间…
卧室如睡眠一般
幽暗深沉
…  …
不知何时我醒来
躺在床上
我的爱人
温熙的身躯静静地
（象闭合的花朵一样）
在我身旁
又重新感受了自己
使我对她又陌生
仿佛爱的线，太脆弱
吹嘘间即可断绝那连接
她从不问
似也不发觉我的异样
我常离开她
  独自一人  去了远方
孤独漫游的我的思绪
她毫不知悉
只要闭上眼睛
四周静谧
（世界还未醒）
即可穿过黑暗
融入细微的节律
如觉海铺漫开如天河
如星系，如宇宙的胎动
闪闪发光的潮汐。或者天穹全是
金黄色，爽冽的香气因饱满
而滴落。大地上一片紫色的原野
…  …
不要耽得太久
使新奇美妙都褪了色
恍惚间失去了节律的牵引
一个人渐渐陷入
    太寂静
      太寂静的
        空虚
    喊一声醒来
刹时空空
甚于做了一个噩梦
“怎么了？”她问
她已醒了，在晨光中
正在那里（“没什么”）
“看你发呆，没惊动你”
她洁白耀眼的手指继续移动窗帘
清新的空气挟着阳光涌进来
卧室温暖明亮
她来到我面前，额头明净
呼吸安宁，噢，忽然听不见的安宁
（市声渐起）
她的眼睛
    美妙迷人的眼睛
“作句诗吧”她说
于是我说：“人的内心深处盛开着花朵
你的是紫色
那一片紫色的原野…”
“一点都不好”她笑着说，“好了——
      早安”
    “早安”
（市声将把我们淹没
  不久是夜色……早安 ）
              2006.1.17

灵犀

          《忽然想到难产》
1.巨大、反常、失序
  这三般因缘与难产相系
  而面对光洁齐整的稿纸
  我实知，真正的难产是
  实无什么东西
  为何当蒙恬觑我
  沈括顾我
  我仍感到目光眈眈灼灼，交交叠叠
  使我惶惑
  
  他们只是要看，蔡伦留下的一种空白
  空空的我如何处置
  于时光更空更空地流逝
  唉，作个仪式吧，作个獭祭
2.书云：
  山神诞子
  日月无光
  风云变色
  雷电交加
  天地崩裂
  得一耗子
3.书云：
  有人擎鲸鲵于碧涛时
  有人于岸边拾起一粒沙砾
  有人用鲸鲵钓巨鳌钓天狗钓天狼钓钓虚空
  有人在沙粒中看见了一个世界
4.书云：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而轻轻的，你们都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忘怀
5.黑暗吞尽了空空的时间
  而空空的时间卷走了一切
  我剪下这余下的文字
  贴于这张纸
  像是一张床单
  日子恒卧于其上
         2006.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