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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俗尘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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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俗尘怨


                                                                                       

       狂风掠过,扬起一道尘土。而尔后的骤雨又顷刻漫透了整个城市,演绎出一到道雾茫茫的世界。
       护城河的河水中翻滚的杂物,在水流稍缓的地方积聚起来,堆垒成一个天造的水上垃圾场,宏大壮观,别是一翻味道。
雨就这样缓缓地下了整整三天。这是冬去春来大地的第一次大洗涤,街道上性感的女神们正在享受这难得天恩。漫长的冬季,枯萎干涸的肌肤此刻正像春雨里的麦苗贪婪地吸允着,不由焕发出勃勃生机来。这着实让令那些靠高档化装品维系青春的大妈们羡慕不已。


                                                                                     二
  
我在出租房里已经生活了一年了。房东我是很少见到的,那多半是我足不出户的原故。我透过窗户的玻璃,模模糊糊能听到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们的焦灼的叹息声,还隐约传来了狗叫的声音。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像是心里多了许多压迫,恐惧起来。
夜的天空重重地镇压着我,呼吸艰难无比。没办法,我无力地躺在床头,拉上被子,卷曲着身子。这样,我僵硬地熬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起来,深深地吸了口起,痛快多了。我悠悠地冲了杯茉莉花茶,闻着股股清香,边思索着今天该是找朋友聊天的时候了。但同时我又自嘲起来,“除了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还有谁能交流心声,给予慰藉呢?”。“这淡淡的茶不就是我的知己吗,都有好几年的交情了。”我淡淡地笑了,轻轻地呷了一口,顿感神清气爽,口吐香兰,周围的物什也明朗多了,可人多了。
今天偷偷溜出来,像是前夜喝了过多的酒。此时,虽然看到了明晃晃的天空,可始终感到的只是毫无生命力的枯叶,维系在飘忽忽的半空中。我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同时有倍感自信力的不足,特别是最近踏出校园之后的种种境遇给了我太多沉默的理由,于是乎便习惯性地拨开地壳的泥土,倏地钻将进去,埋没了足足一年的光阴。幸而最近的狂风暴雨把我从冬眠中惊醒,于是乎慢慢露出地面来呼吸,阅览一下人间的迷人春色。但切记别留恋得太久。
我当然清楚自己的无端的遐想,虽是无端,却是极有由来的。无端者,只说明了我的好做梦也,掺杂许多的幻境。这多少能给我些许慰藉,是用梦的方式看一看红尘的俗世罢了。
我绕着街道四周缓缓地走着,看来仍是熟悉的高挂的大红灯笼,不变的嘈杂的菜市场,但远处传来的音乐却已经翻新了,节奏明显紧凑,音响也更加强大了。
中午时分,该是去饱餐一顿了。这是我惯用的伎俩——先把自己饿上三五天,然后就可以去尽情地享用了。我自然觉得这显然太恶毒了,别说我再也不敢正视老板娘的眼神,连自己太过虚弱身体也由于这突如其来的惠赠而承受了长久的饱的折磨,加入了反抗的阵营了。但什么是饥饿的味道,我若能言语形容之万分之一,也算是对得住那些岁月的艰难了。但无论如何也要捡用一些零碎的记忆,张贴在自己的周围——
其时我已经三天没进食了,前胸贴着后背,口角是反馈的胃酸,眼皮浮肿,脸庞热烧得炙红。于是我萎萎缩缩,蒙蒙胧胧,不分日夜,像是如来入定,再也睁不开眼来。我只能说我是被神呼唤来的。
我缓缓地度到隔锅香快餐店,用最快的动作买了菜票,迅速点了几个菜。同往常一样,我满满地堆了一大碗米饭。这米的淳香啊,萦绕在我的周围。但我是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些恩赐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扫荡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是第二第三碗了,这才缓过神来注视四周的人们。满满的一屋子,叮叮当当的碗筷声很似一场盛大的音乐会,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底层的人们的最原生态的音乐会啊。这也是我至今还要来的原因之一——在这里,我纵使是飘忽的,但却是飘忽地存在!
我也不由的偷偷看了老板娘一眼,然后又快速收回了目光。她眼角苍老了许多,但神情却像是母亲般慈爱。我终于放下了惊悚的灵魂,吃得更香了。我能说什么呢?除了感恩,在心中默默祝福这些给了我以温暖,驱除饥饿的同样是底层的他们,我不由想起衣食父母的伟大来。
中午的太阳暖暖地照在我身上,加上刚刚美餐了一顿,面颊顿时红润了起来,而腹中的肠胃也像是冬季干涸的河流来到了春季,顿时丰韵起来。我内心虽然是仍旧的沉默,但热血已是沸腾了。
一路走来,已是夕阳西下,我得快点回到自己的窝里去,外边除了饱餐一顿之外,我已经是别无其他事情可做了。这便是白日里出来的缘由了。
回到房内,想找本书来打发剩余的时光,但微弱的灯光照遍,也未见书的影子,——他们已经被我无情地卖给了收废纸的老板娘了,用最低贱的身价奴化了他们最高贵的涵养。我不禁思念起我的《窗外》来,还有那充满历史触感的《遗照》, 似乎还有什么《风》的系列,我尽力回想着十年前写过的《情曲》,以温情的目光追溯那《遥远的故乡》。这些都是我梦中的种子,沉封了历史潮流中的嘶杀征伐,像一幅幅鲜活的剧照,绵延着过去和未来。而为何,时光一到中秋月圆的夜晚,便顷刻烟消灰灭了,践踏了过去活泼的青春,阉割了后世勃发的年华呢?我的心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放逐的灵魂迅速向着四周黑的夜遁去。
第二天便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了。
于是,我终于相信灵魂这回事了。
那夜我回到了久别的父母身边,听他们讲述了我过去的点点滴滴,他们原来是希望我的将来能放出耀眼的光来的。我虽然愚钝,但此刻却是分外的分明,这是祖祖辈辈的企望。父亲算是个先知先觉的人,但总感叹自己的命运不济,失去了很多出人投地的机会,于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走出困顿的怪圈来。
我强忍着潸然的泪水,沉沉地“恩”了一声。这微弱的声音却在父亲的心理泛起了朵朵涟漪,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清晨的霞光映在窗台,七彩背后露出了惨白的日光。
而此刻,我麻木的脸上顿时印上了几个世纪的繁华景象,嘴角冒出骇人的邪念,吞吐之间又像是在诅咒些什么。
时光牵挈着日光,日光催促着热浪,炙烤着我的脸庞。冰冷的面颊逐渐消融,我露出了怪异的目光,似乎比先前更是飘忽的身子僵硬的站了起来,像是一樽无形的塑像,开始镇压整个世界了。


                                                                                       

我踏着坚硬的水泥地板,用鄙夷的目光扫荡着四周的街道,猥亵的嘴上叼着的烟头闪着跳跃的红光。我直直地盯着身边的香车美女,同时喷出一团呛人的烟雾,呵呵地露出两排狂傲的犬牙来。性感女神不禁愕然,她疑惑地看了我一遍,像是打量远古的猿人或是在欣赏秦陵兵马佣的飒爽英姿。“自豪吧,让如此心怡的女人欣赏如此傲人的男人的神韵,这可是我的开山之作啊!”但我瞬间又失落了。她只不过是在欣赏一件别样的古董而已,而未出现惊魂失魄的可怜状。我一拍大腿,大叫起来,咳嗽着,像个跌跌撞撞的小老头,胸口同时埋进了许多罪恶的种子。
蓝色的天空也像是在嘲笑,白的浮云突然强大起来,一个劲地赶着我跑。于是乎,我便憎恶这些风儿云儿的。


                                                                                       

饭的清香飘荡在我的周围,我认定了老板娘还算是个好人,还有那些继续演奏叮当之声的人们。
可是,一股强大的羞耻感蔓延全身,我急忙奔回自己的小屋,推上门,瞧着一张一九五三年的分币,就着黄色的纸面耀着的金光倏地钻进黄粱美梦之中了…….
透着辉煌的灯光,人间的一切一览无遗。我再次失去了对光明的追求,反倒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默无声息地筑造着自己的巢穴。我希望文明的眼神也无须窥视我原始的梦,否则,文明构造的虚的繁华将会染上血的影子。
此刻的我无法确定,无法确定这些恶毒的种子将给自己以如何的蜕变。我也无法确定在黄粱美梦之中是否饱餐了一顿。远去的梦像是隐遁的夜,空寂潦落的一片。我费尽了思量也未能看得真切,而药的浓重的味道缭绕在我的周围,侵入肌肤,捣入肠胃,懵怔间上升成彤红的火焰,正摇旗呐喊。
我的身子卷曲得更厉害了。

                                                                                          

前天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他说最近老做噩梦,这是我所知道的。过去,父亲就有失眠的顽症,那么做噩梦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他后来告诉我,希望我能在外地平平安安就行了,再不企求我能有多大的前程了。
我明显的知道父亲最近的饭量减了许多,而母亲也出现气喘的病痛来。而外婆是在临终前始终念着我的名字的。
我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惯用沉默来表达哀悼了,然而先前我是能说会道的,至少会即兴赋上一首挽歌,播撒在死去的土地上,长出春天里的绿来。
告别了父亲的唠叨之后,我陷入了影的笼罩之中,像是没了前进道路上的鞭笞,失去了奔走的方向;或者说没了扶手的倚靠,失去了攀援的力量。


                                                                                        六

这段时间,我记录了太多的悲痛。我是在新社会里成长起来的,先前父亲给了我很多快乐时光。但正如鲁迅家道中落的种种痛楚哀愁,在此时一年的光景中一一验证了。
我又往往用曲笔,造成了一种是暗非明的氛围,引来无数的误解。大多数陌生人瞧着我的日记,就说是一个糟老头写的。——因为从字里行间很难找到新世纪的影子,而感情的宣泄也是上世纪的陈年往事。这也确实如此。
但我是愿意求真的,真不知什么时候带了掩饰。
我也是求善的,因而我也相信了因果。
同时我也追求美的,我认为美至少要在一种经得起侵泡的意境里才能焕发出耀眼的光芒来。因而给予自己更多养料的花朵才能获得更多游人的青睐。
但最终我却是怀疑的,绵长的声音刺破新世纪的曙光,绕了地球一周之后,又遁入了黑暗之中了。


                                                                                       

时光在黑暗与辉煌之间不知毁灭的是天津善良,还是那些寂寞的无坚硬外壳的慈祥呢?!而好多的夜的寒冷总是驱除着本身已是奔波流离,居无定所的人们,可城市中央的灯塔却更加的明亮。
“可恨的地方”,我不由地露出了仇恨的目光,麻木地嘶咬着嘴唇。
于是,我不断地掘出许多陈年往事,默默地加以诅咒——
我一见诗经,便露出百般的粗鲁;
而楚辞见了我,便远远地被渔父携走,不见了踪影;
在青埂蜂下,我使劲地篡着宝玉的衣襟,硬塞给他一段红楼梦史。
我依偎在酒吧的红光里;我荡漾在温泉的涟漪中;我冲锋在抢劫的花园里;我踢碎飞来的香吻,让她成为夜空下的一片残红;我剥落珠光宝气的繁华,放逐成苍天下的荒芜;我粉碎着历史的厚重,让它无根基地漂浮起来。
这些听着生畏,看来变色的啧啧之词,着实让自己迷失了前行的方向。但它能给我暂时的满足,信心像飓风般增强了。我像是一头出笼的野兽,骑墙地站在街头。
可夜的前身更是可怕。虽然说夜里的野兽更恐怖,但不过是夜的恃强罢了。野兽能嘶嚎几声,却化不开这浓得血般的夜。它又像是人间的真主,面带慈祥,穿着真善美的外衣,确实让人崇拜不已。我们虔诚地祈祷着,从少不经事到老来无用,也想着能成佛成仙。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美事啊!
但又能如何呢,我还得回到夜里,回到夜里听婴儿的啼哭声,回到夜里狗儿的狂吠声中,回到夜里寂静的虫儿声中。虽然被夜包裹得不能呼吸,但不得不说这也是我的一个归宿,唯一的。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我也逐渐失去了对现实世界的感知能力,全身的各大器官迅速衰退,表现出后世的光景来。可灵魂却大喊着涌出一股卫道的黑影,笼罩在我的周围。我挣扎着,卷曲着,眼前幻化出的枯叶飘飘洒洒;耳旁却是春季里解冻的叮咚声,非远非近的徘徊;摸一摸胸口,顿觉冰雪纷飞,白茫茫的一大片。
发表于 2017-5-3 08:25 | 显示全部楼层
怨着却又回归着……带有伤感的光。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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