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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透过阳光的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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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8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文眠 于 2017-4-8 12:35 编辑






     我看到小李站到窗我办公室要来了位新同事,来报到的大学生。第一天来上班就抱
个盆花。看到她怀中抱着盆花,我就不喜。
我看着办公桌左侧的像框内女儿的照片,再看到女同事的花,我就有心悸的感觉,仿佛有盆花好像又从空中落下来似的,就落在我与女儿之间。乳白色的瓷片,黑色的颗粒状的培植土,还有那株枝叶零碎的月季花,那坠地的声响,仿佛还在眼前。
那年,女儿才两岁,花坠地后,女儿的眼神,看上去就有点不正常。我母亲说是吓着了,魂儿被吓掉了,需要招魂的,我不信。
当夜,女儿发烧40多度,冷毛巾,退烧药,消炎针也不解决问题。两天过后,女儿瘦了一圈,缩在床上,头上茸茸的发丝黄黄的,神情癞癞的像街头流浪的小狗。
女大学生还恭敬地在我桌前站着,一脸笑脸的。
“新来的,小李是吧!”我淡淡地问了句,女孩点了点头。
我缓缓地仰起脸,看了那女学生一眼:瘦脸周整,模样清秀,一席长裙,个头高,过肩袖,立领,皮肤白晳。但她礼貌性的笑脸,让我心里感觉不顺,却又无处发泄。
“我们办公的场所是要注重仪容仪表的,班上不能穿裙子。”我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又摆了摆手,指了指她手中的花说:“我们的办公室不准养花”。
    “好的,主任”。女孩的笑容暗了下去答道:“下了班,我带走。”
    我知道我坏了女孩的上班情绪,看着她小心地走到她的办公桌前,花盆被她塞到桌下。
    我当科员的时候,也就小李这个年纪。看着像框中女儿的笑脸,时间过得真快,我女儿都已经十岁,上四年级了。
我进单位时,我们的领导老张已经四十六了。老张在接待来报到的张琳时,可没我现在的这种心态。他过分的热情让我的皮肤也有过敏的征兆。
我看到小李站到窗前,向外观望的时候,想到张琳透明的耳朵。现在,阳光打在小李的脸上,小李的耳朵是明亮,粉红的,细细的茸茸的汗毛,嫩嫩的就像她抱来的那盆花青翠的花叶。
    也是这种暖暖的阳光。我们当时的办公室在三楼,张琳迎窗伫立,泛白的连衣裙,光晕中乳白色玉雕的剪影。我忽然看到张琳通透的小耳朵被一种柔和的淡黄光晕笼罩着。光线像针一样一下刺进我的心房,有心悸的感觉,那年我二十三岁,还是风华正茂的年龄。

那时候张琳身体也显廋小,只因她报到比我晚两个多月,便叫我师兄。平时没怎么在意她,至从我看到张琳琳那通透的小耳朵之后,一听张琳叫我师兄,血便上涌,脸上有小虫子爬动的感觉,现在一想到以前,心里底就感觉柔和多了。

不过,我现在看着窗前的新同事小李,自己的脸面肯定是木然的,犹如千年的松树皮。我感觉自己现在的脸皮厚了,皴了,也冷峻了不少,应该像风化的岩壁。
临下班时,小李见我想起身倒水,便走上来,帮我续了一下水。我说了一声“谢谢”。她放下暖瓶,又拿起我桌上的抹布。
我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了句:“算了,你那盆花就在这儿养着吧!”
下班了,我看着小李放在她办公桌上花草小指盖大小的叶子,油亮亮的,是我叫不上名的花草,喝了口水,点上棵烟。
我以前不吸烟,不吸烟……
从我一脚把领导老张踹倒地上,看着他在地上滚了一下,爬起来跑了两步,又摔了一跤。等他一瘸一拐从我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我才走到张琳床前,我看到老张放在她桌上的烟与火机,才有了吸烟的念头,便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急促地咳嗽,让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够狼狈的,可老张已经狼狈地逃窜,我才瘫坐在地上。
张琳拉了我衣服几下,也没拉起我,蹲在我身边看着我吸烟。吸上烟才去想烟的归属问题,我气恼地把按在地面上,烟是老张的,软包大鸡212,错不了。
“师兄,你没事吧?”
张琳的眼里还流着泪.我又点了棵,烟从我肺里转了一圈出来了,也不咳嗽了,静静地看着燃着的烟头.张琳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我的脸是木然的,应该怔在迷离的室内,出了神。
    是下神,神游了。游动的思絮,像青白的烟雾样升腾着。
时间再向后退着,我木然地看着我媳妇刘敏:她的嘴角上翘着,留有用手掌擦去的血迹;她脸上还有我骤间发力时手掌抛去的五个清晰的指印。
刘敏大义凛然地站在我们家防盗门前,脸仰着,一脸挑衅。留有红指印的脸面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双手拤在腰间,令她自豪的胸挺着。客厅内一片狼藉,坍塌的茶几,闪着火花的平板电视,触地能碎的茶壶、茶碗之类的家什,都成了拼图的小部件,形状不一,大小不一。地板上有洪水漫过的迹象。
母亲与青青蜷缩在沙发上,母亲鬓角上也出现了白发,她老多了,木然地呆成线条单一、构图简单的木板画。狼藉的画中,那沙发犹如洪水中的诺亚方舟。青儿从母亲花白的发丝中露出惊恐的脸,脸上的泪水已干,只现冲刷过的痕迹。
在家,父亲看不得我抽烟。我也不喜欢让领导老张看到我抽烟,那是在单位。
    我就坐在地上,时间再向后退。我听到老张的嬉笑声,也是上年纪的人了,却有韦小宝的音韵,一个似有似无的女声,我还认为是张琳在屋内。
只一脚,门就开了,室内只有我未来的前妻小刘。刘敏一点也不惊讶我的闯入,流露着淡淡的玩味的笑。
她与张琳共用一间休息室。张琳不在。
张琳的床单平坦,浆洗过一样没半点折皱。浅兰色的床单上,影印着几株兰草,粉色的枕巾下的枕头放在叠成四方的被面上。
在我们这个单位,无论家近,家远,除办公室之外,多数工作人员都有个休息室。大办室不方便的会谈,休息室便成了临时办公的场所。不过,这室内除了办公桌还多了张床。张琳她们室内没沙发,有两张床。床头边,用个办公用的铁橱子挡着。除了床旁边的书桌外,进门左窗下,还有张写字台,室内还有两把椅子。
我在她们隔壁,独自拥有一间休息室。如果没床,这儿倒真像个办公室。我不常进去,这儿是我的地盘,中午也有时进到里面躺躺。张琳喜欢在这儿看书,我在时,只要张琳一来我就拘束。她一叫我师兄,我还不好意思。
“你看,王哥的脸又红了!”未来的前妻总能破防,无论我再坚固的战壕,在刘敏悠然的揺扇中,浅浅的一句话,我的那点羞涩,便飞灰烟灭。
从张琳的室内我出走的慌张,就像我急切进屋时的狂燥一样。来得那么突然,老张连叫了我几声,一出门,我就感觉着身体前倾,像是站在冰刀上一样,不由自主地滑行。
   
记忆的色彩变得明亮多了,我的心里平静了不少。
你就不能骑快点,师兄。上班的路上,张琳不只一次说我了。
我听那声音像天籁。踩着的脚踏子还是不紧不慢。我就想,单位再远点才好呢!一路向西,柏油马路,高高的杨树上,树皮一个个灰白的眼珠,仿佛能看透我的心事,让我目不斜视,前面的倩影,就是我永远的方向。
我家远,一早上班时,总是慌张地从母亲手中接过早点,一搭腿,就立坐在自行车鞍上,腰一弓,疯了似地蹬着自行车的踏板前行。就这样,上班用时还要近40分钟。
我不只一次地向母亲抱怨:“你就不能好好地同我爸说,让我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爸在城里给我安排个工作就这么难吗?”
母亲应该同我父亲商讨过,慢声细语地说:“儿呀!要听你爸的,没点资历,在城里发展哪能稳固,再说县里升副科比市里容易。你只要用点心,你爸也就少操点心。再说还有你霞姨,她总夸你。她前天提到她闺女姜芳,你看芳芳现在出落的模样,温温和和的同我家宝贝肯定有缘的。就是姜书记也能帮上你不是吗?”
“这哪跟哪?”我不耐烦地对母亲说:“我个人的问题不用你们管”。
     我左手抓着拖拉机的后车厢的铁把手,手臂扛着那牵引力 ,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我看拖拉机要拐弯才松手。自行车惯性地滑行了一段路,我才用力蹬上脚踏板,一抬头,我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张琳,是张琳。我的心一下收紧了。那通透的小耳朵就在前面,我的心随着自行车轮子的滚动变得轻快了。
“ 乖儿来,让你爸给你买辆摩托车吧!”我老妈在晚饭后对我说。
“我不要!”我想着明天要早起,我要赶在张琳之前,让她不经意地就发现我。
    “不要也好!”我老妈说:“骑那东西也不安全,慢点就慢点吧,还是自行车稳当。”
“嗨,师兄早!”张琳赶上我,一手扶车把,一手扬着。
我的脸红了,“早,张琳。”车速便慢了下来。
风也好,阳光也好,小耳朵也好,一缕秀发也好,我就希望就这么永远骑着车,偷偷地看着小耳朵,只看得我心热眼跳的。
未来的前妻自从看着我飞也似地逃离她们的休息室,刀子一样的眼神,让我心跳加速,领导老张对我比以前热情了。
小王呀!我去市里开会,见到你爸了。
小王呀!表现不错,你请客吧!这次除了小刘,正股还有你。
按说张琳希望更大,她性情文静,言语温和,业务杠杠的。结果却是小刘竟先升了正股。
除了我们日常的工作,我的视线总被她牵扯。我熟悉阳光打在她身上的每一个不同的且带给我甜蜜的光影。我的视线如同明亮的阳光,我从她变幻的脸色中,感觉到我心意作用下的她的反应。办公室,只有我俩时,我感觉我们同步的心跳,我心热了,她的脸红了。
“师兄,该吃午饭了。“
我一惊,发现自己落了一个下神的毛病,只要视线笼罩她,我的神思就渺远了。
刘敏升了正股,代理了团委书记,常俯在我桌上,靠过来的身体,有份柔软,常让我心惊肉跳。
她是有意的。鬼呀!我有时本能地一惊。
“师兄!你怎么了。”张琳转过身来问我,我的脸一下又热了。
小刘,笑笑。还很自然地再抚摸了一下我的头。我真的跳起来了。
领导老张进了办公室,眼逡巡了一圈,转向张琳且很严肃地说:“张琳,你跟我来一下。”
“死胖子!”刘敏见张琳小心地带上门,才低言道。
张琳回来了,她说:“领导通知,今天他请客。”
这顿饭,就我的印象,感觉规格挺高的。
“领导,张琳不能喝,我替她喝了这杯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发现老张的胖脸放着红光,言语也腻了不少。
“好,你喝,张琳也要陪着。”领导老张一仰头,干了,翻着的杯子一滴酒不见落地。
“王哥,你行呀,我们也喝一杯。”小刘把杯子端了过来。
“喝个交杯酒。”老张叫了起来。
“你个老东西。”刘敏破口而出。
“张琳,我们喝杯,我半杯你随意。“老张又寻上张琳。
“我一杯,你半杯。“刘敏靠了上来,竟然来抓扯我的胳膊,蛮力突现。
“一起喝。一起喝。”张琳不与老张碰杯,在场上绕起了圈子。
我醒了。我了个去。小刘浅露的乳沟是那么的晃眼。我一把推开刘敏端来水杯的胳膊。
“王哥,你可欺负人家喽。”刘敏直起了腰,左手掩了一下领口。
领导老张进来了。“青年人,进展地蛮神速的吗?”他点着烟,踱到张琳的床前,一屁股就坐在张琳床边上,实木的床梆,有要折断的声响。
    “小王,张琳怎么有你休息室的钥匙,想去喝个水她也不开门。”老张靠上张琳的被子,头抵在墙面上,又说:“对了,我上次就向你爸提到小刘了,你爸对小刘的印象还不错呢!”
我去。
刘敏,帮老张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对我说:“你爸蛮和蔼的一个人,气质真好,亮亮的脑门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学问的人。”

靠,领导老张的脑门更亮一些好不,哪里面可有学问?

后来,我妈问:“你爸说的那个小刘怎么样,比姜芳如何。”
    我想到离职的张琳。
女儿出生的时候,香椿树也在发芽,我从菜市场回来,手里提着几个猪蹄子。我看着还是光秃秃的暗褐色的枝条,点了棵烟。
我听到,香椿芽生长中的声音,就像隔着刘敏的肚皮,青儿的小脚一蹬一蹬的,力量还很大。
    叶落了,一地的凋零,青春的色彩已经铺展开去,鸟儿在蔚蓝的天空飞过,又现,那阳光的金丝,哦,透明的小耳朵好像在眼前,可往事已远。





发表于 2017-4-11 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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