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外一首)

大放

50年前

所有的树木在半夜起身，还有杂草，露水

这是一场仪式，在指引父亲奔跑

平原上的风揣藏着慌张，大地在气喘吁吁

月光铺成薄薄的一层远方

麦苗四面八方地响，噼里啪啦地烧着

它们电闪雷鸣地把父亲点燃，让他疼痛  

让他年轻的心生出千军万马

父亲奔跑成一棵树，蜿蜒是他的方向

父亲奔跑成他的爷爷，如同

路和路，人和人的重复，时间压着的时间

父亲有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疼痛

他懂得麦子，懂得泥土

懂得泥土和着麦杆砌成的房子

和自己烟熏火燎的青春

父亲把麦子，镰刀，黄牛和皮鞭甩在身后

父亲带走它们的一些哭泣，这些哭泣

忽冷忽热，这些哭泣埋藏在天空的暗河

任凭水的光阴擦得更亮

这些哭泣埋藏在幽深的地下

它们冲破泥土，手舞足蹈

这些哭泣在平原的月光之外

父亲带走了它们的一些疼痛，刮风阴雨的日子

它们就从父亲的皮肤钻出，它们钻成了麦苗

钻成镰刀，黄牛和皮鞭

父亲在奔跑，从1966跑到2016

越跑，离他们越近

迎面，一个个村庄步履蹒跚

它们和贫瘠的风相互搀扶

它们都归附于泥土

凋零

整个花期有如打开的身体

即使在某个夜晚来临之前凋零

那就让它存在吧，象刺入春天伤口的麦芒

流淌着稚嫩和绚烂

总在短暂的黑暗闭合时结束鲜艳

这一切和大地有关，不给予土壤，不给予阳光和水份

不给予诗歌疼痛的部分

难以抵达幸福的边缘

生命盛开的锋利，瞬间划破黑暗

丰盈的汁液被时光抽走

我无法表达此时的愤怒

它存在，以至于

我埋藏的仇恨随一截嫩枝逐渐枯去

谈笑指间

或许我们都有一个奔跑的父亲，或许我们将成为一个奔跑的父亲，很喜欢第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