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吕文治》（长篇小说，修改稿）

河东君

[一直以来，想给父亲好好写个传记，但由于各种因素，未能静下心来写。近十年前写的《凡人自传》也好、《柯家的革命家史》也罢，均是练笔。今日我终于拿定主意，以父亲为原型写部小说。其它正在写的作品先放下了。还望各位文友多多批评指正！先谢。]

1.吕文治出世

1928年6月夏，晋南麦收时节。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吕宇轩站在麦田旁边的石头上，看着刚刚雇来的20位长工挥汗如雨地收割着麦子，十分开心……
昨晚，父亲就叫他找人赶紧开镰，只怕不开眼的老天爷不顾百姓死活，在最不该下雨的时间下起雨来，耽误收成。吕宇轩开心之处不仅在于他半天时间这么快就找齐了长工，还在于媳妇马上就要给自己和儿子了——自打知道小荷怀孕那天起，他就肯定她会给自己生个儿子——他的自信用父亲大人的话讲是“倔强”……但不管父亲怎么骂自己，他都认为媳妇的头胎绝对是个“带把儿的”！……为了未出生的儿子，媳妇怀孕三个月之后，他再没和她“那个”——尽管他很难受，但还是一忍再忍……
嗨，总算快熬到头了。他吸着旱烟乐滋滋地想着好事儿……

忽然，远处传来喊叫声，看过去才知道是负责做饭的长工刘四。
刘四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说：二少爷，你媳妇就要生了，老爷让你赶紧回去……
刚跑到大门口就看见母亲大喊大叫着指使几个妇人做着产前准备。父亲吕儒之站在香桌前双手合一，祈祷大孙子平安问世……
吕宇轩三步并作两步就向屋里冲去，结果让母亲给挡了出来！
他只好陪着父亲祈祷：儿子平安儿子平安儿子平安……
他终于听到了清脆的哭声！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屋子，抱起了孩子看了看就重新跑到院子对父亲说：爸，真的是儿子！真的是儿子！快去看看您孙子吧！我出去发喜糖了！
……
那天的晚饭不但十分丰盛，而且吕老爷还破天荒地上了汾酒，叫那些上工回来的长工们陪着柯宇轩一直喝到了子时……

2.命名
麦子入仓那天，吕儒之对儿子说：宇轩啊，该给他起个名字了，叫什么好呢？
宇轩挠了半天头也没挠出所以然来。他说：爸，您小时候就骂我不好好上学，小学都没毕业，您上过省城的高中，还是您起吧！
吕儒之瞪了儿子一眼说：你爷爷是个秀才，我在省城上过学，按说咱们老吕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吧？可你这个逆子就是不爱学习！你哥军校毕业这才四五年工夫，都在运市当上国军的班长了，再看看你！唉！从小就不爱学习，现在知道没出息了？
宇轩难为情地看着父亲说：要不我也当兵去？
就你？吕老爷敲打着烟袋锅不屑一顾地说，臭小子——你是那块料吗？你还是给我好好在家待着，看好咱家这几十亩地吧！噢对了，长工的工钱发出去多少？
宇轩道：总共22块“袁大头”。
听此，吕柯儒之举起烟袋就在儿子脑袋上狠狠地敲去！他骂道：你这个败家玩艺儿！去年用18块就打发了，今年竟然多出去4块！诶，总不是你给贪污了吧？
可能吗？吕宇轩答道：您一天防贼似的防着我，还动不动地就打我，我有那个胆吗？
吕老爷翻着白眼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轩给老爸点上烟后说：您孙子出生那天晚上，我与那帮长工喝酒喝到高兴处，没好意思数就给他们了！
哦，是这样。吕儒之捻着小胡子说，看在我小孙子的面上，这次就饶了你小子，不过，你小子下次得给老子抠着点儿！你要知道，你哥在队伍上一个月才一块津贴！
是。宇轩低着脑袋说。
吕儒之吸了口烟说：让你给孩子起名儿，估计也起不下什么好听的……
是。宇轩咧着嘴说。
吕儒之叹了口气：唉，要是你哥在家就好了，至少他能给我参谋参谋……
是。宇轩红着脸说。
见此，吕儒之气就打一处来！他再次将烟袋举起骂道：臭小子你只会说“是”字啊！我又想敲你了！
宇轩不服气地将脑袋仰起说：反正我这辈子也只有在你的烟袋锅底下受气了，我这样还不是您老人家教训出来的！再者说了，我作儿子的这样说，不显得您老有文化而且英明吗？反正在家里，您霸道惯了，你起个啥名字就是啥吧！
没想到，儿子这么讲，吕老先生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出声来：罢了罢了……眼巴前儿，你哥宇天在外浴血奋战，正一门心思地为咱们家建立武功，常言道“文治武功”，你儿子就叫“文治”吧！
吕宇轩连声喊着好说：我看行！爸，看来在省城上过高中的就是不一样。爸我走了……
吕儒之笑嘻嘻地望着儿子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小子还算说了句实话……

河东君

3.吕班长死了
哥都快三年都没回过家了，当了个班长就忙成这了？吕宇轩骑着毛驴看着远处的大山想，要不是爸让我去看你，我才懒得跑这50公里地！在爸妈眼里，你是龙，我是什么？一只兔子——在家里只有受咱爸那个老狐狸的气！不过我给你生了个侄子，我敢保证他长大后比你还有出息——他至少能当上排长，不，当要当就当团长——比咱们村老余家的儿子的官儿还要大。余之成才是个侦察排长，他老爸一天到晚跟太上皇似的在村子里乱晃悠！见人就吹牛，呸，什么玩艺儿！想着想着，他突然就生起气来。
他咬牙切齿地冲着天下起决心：老天爷啊，我吕宇轩虽没什么本事，可我多少有些文化，我要是把儿子文治培养不成团长，你就用你的屁打我！……
他正自顾自地说得起劲，那毛驴突然停了下来。他正想发作，突然间就听到毛驴的屁股发出了一边串的“噗噗”声！看来这驴子昨晚黄豆吃多了，我一说屁，这东西就条件反射！看来这畜生的性格和主人一样，不但倔，而且办事还比较认真——连放个臭屁都要停下来！
他朝毛驴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它娘的以为是老天爷啊，想放屁就放？走了！
……
运市古称河东，面积虽不大，但其城边上蜿蜒几十里的盐池让它全国闻名。除此之外，这里盛产小麦和棉花，在黄土高原，这里也算是个富庶之地了。
黄昏时分，吕宇轩终于看到了那座土塔，再往西走五六里就到了。
又走了一烟袋的工夫，他终于来到了位于城中心位置的钟楼底下……他跳下驴，牵着它，向兵营走去……
兵营门口的两位站岗的士兵挡住了他：站住！你谁呀，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
吕宇轩仰着头说：我找吕班长！
士兵甲说：我们这里班长多了，但没有吕班长！去去去！
士兵乙疑惑地看着吕宇轩说：你小子总不是到我们这儿骗卖什么玩艺儿来了吧？这毛驴身上都驮的得检查一下。
他说着就用刺刀朝麻袋捅了过……
见此，吕宇轩赶紧上前挡住他，解开麻袋掏出一捧柿饼说：兵爷啊，这里是我们村的土特产，“北坡柿饼”！老总尝尝……我真不骗你，吕班长是我哥！我前两年还来这儿看过他的……
士兵甲吃着柿饼若有所思地说：我到这儿都半年了，从没听说过有姓吕的班长……莫非是死在北伐战场上了？
士兵乙点着头道：嗯，有可能！我参加过北伐，那人死得多了去了……听说光班长就死了二十几个……
吕宇轩一听这就急得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的好哥哥啊！这几年你也不给家里写封信，死了也没人通知咱们老柯家呀！呜呜呜……蒋总司令啊，闫老西啊，你俩老小子对不住我们吕家呀……别说抚恤金了，就连个青天白日勋章我们吕家都没有得到……呜呜呜……哥哥呀，你死得好冤啊……
/
谁说我死了！？
——这声音将吕宇轩惊得打了打了一个机灵！来的正是哥哥宇天！
士兵甲乙二人唰地就立正敬礼，手上的柿饼掉了一地！乙说：报告，他说要找吕班长，可王二狗（士兵甲）说吕班长死了！
吕宇天给王二狗整了整衣领亲切地说：以后要注意军容！不过你说得对，吕班长是死了，不过，吕排长还活着！
王二狗唰地一下又是个敬礼：谢谢吕排长表扬！
宇天把弟弟扶起来笑嘻嘻地说：以后再不准骂蒋总司令和闫长官了！你怎么来了？……
……

河东君

4. 那是一定的！
宇天领着弟弟回到宿舍说：宇轩，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宇轩把东西放下，白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说我什么时候来合适？这几年你也不回家不说，信也不多写，爸妈都担心死了！爸让我来请你这个当了官的老大回去……
我这不是忙嘛。吕宇天边给倒水边说，我因伤刚刚从北伐战场上回来还不到半年，这不，队伍上又开始清党了……
哥，伤着哪儿了？没落下残疾吧？让我看看。宇轩接过水杯关切地说。
宇天呵呵笑着问弟弟：你看我像个残疾吗？没事儿，皮外伤而已，早好利索了。只是……
只是什么？吕宇轩着急地问。
宇天凑近他说：左耳朵有些不听使唤，让炸弹给震的……
宇轩听到这里，扑通一下坐到了床边，大声说：好怕人！幸亏你战没死——不然爹妈就没法活了！……咱们村的那个余之成才是个侦察排长，他爸整天价在村里吹牛，说这说那的，把咱爸给气得老拿我出气，动不动就拿烟袋锅子敲我。咱爸整天把你挂在嘴上，说只有你能给咱吕家光宗耀祖——还等着你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哪！
哈哈哈，宇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弟啊，看来你比哥哥我受的气还多啊……怎么嫉妒我了？不过我发现你这次来比上次可能说多了。
吕宇轩抬头看了哥哥一眼道：哥，在你这儿我能放开说。在家里，我一天都说不上十句话，不然又得挨烟袋——咱爸简直就是法斯西！
宇天说：那叫“法西斯”——这你都知道？
宇轩说：——不管你多忙，这次都必须跟我回去。因为，咱家有大喜事了！
宇天赶紧坐到他旁边说：快说，什么样的大喜事儿？
宇轩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本人，你弟弟有儿子了，你有侄子了，咱爹妈有孙子了！所以你清党有多忙，都必须跟我回去，亲自给侄子过满月，我还等着替你侄子收你的大礼哪……
宇天道：那是一定的！
…………
5. 自己的口才今天突然间咋就变得这么好呢？
第三天回家的时候，宇天和弟弟没骑驴，而是开着吉普回来的。家里的那头驴子，他留在连队，让通讯员侍奉着……
路虽然十分颠簸，但坐车上的宇轩心里喜滋滋的。他是第一次坐汽车。他说：哥，这家伙比毛驴可是快多了，坐在上边既舒服还凉快，咱爸见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哪！
吕宇天笑着没吭气，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汽车在崇山峻岭中穿梭着，两边的溪水大山一晃而过……
宇轩在这条路上不知走了多少回，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心情好的原因，所以他感觉山里的景色从来没这么好过。
漫山遍野的青绿中点缀着数不清的各种颜色的花朵，鸟声顺着山体“滑”了下来，让宇轩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脆荡漾在耳际；他甚至能看清河里的鱼的追逐嬉闹……他吸着哥哥给的“大前门”香烟，在心里盘算着，在儿子“满月”的场面上该怎样好好显摆一下……
车子刚进村口就引来杜村民们的关注……
余有财（余之成父亲）眯了半天眼睛，才看清车上坐的不是自己的排长儿子。他不禁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挖苦起吕儒之：你儿子才是个班长就这摆谱——这车还不知是从哪儿借来的呢！更可恨的是你那个老二，给你生了孙子就到处发糖，笑话我们老余家咋的？——呸！
……
乐呵呵地听完大儿子的“工作汇报”之后，吕儒之问了一个自己十分在意的问题：宇天啊，老余家的余之成还是个排长吧？
宇天笑而不答。
宇轩说：爸，时辰到了，乡亲们都来了……
……
吕老爷站在台阶上对乡党们鞠躬后大声说：感谢各位乡亲来柯家作客，今天我孙子满月，可以说是我们老吕家大喜的日子……
听到这里，无比兴奋的吕宇轩带头鼓起掌来，结果让老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吕儒之继续道：大家知道，鄙人虽说才疏学浅，可也算是在省城重点高中读过书的文化人儿。所以，今天借孙子满月这个机会，我念念一下我昨晚上写的诗，以祝贺孙子的节日……
吕老爷不管院子里的一片各种意味的笑声，认真朗读起来：
才收丰年喜悦，又得今日欢庆。期盼文治兴邦，坐闻柯家新声……

掌声突然再起。这次的声音似乎比刚才热烈了一些。吕儒之对着那带头鼓掌的五个帮厨的长工点头示意，表示感谢——他昨晚心疼着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袁大头”，看来是起到了预期的效果……
宇轩起上来说：爸，该我了……
吕儒之白了他一眼小声说：我还有38句诗没念哪……
看着父亲无可奈何地坐下后，宇轩大声说：其它该讲的话，我爸都讲了，我简单说几句。首先……其次……再次……我还想说的是，我这次把吕排长，宇天，我亲哥，从运市坐着小汽车给请回来了。我哥是“黄埔军校”毕业的高材生，还是北伐英雄，受过三次伤，立过五次奖，被授过三次“青天白日勋章”——这我真不是吹，不信大家去问蒋总司令……我哥刚升了排长，我就有儿子，真的是“双喜临门”啊！我好激动好幸福，还想哭……
当看到余有财看不惯自己吹牛离开后，吕宇轩才止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想，自己的口才今天突然间咋就变得这么好呢？……
　　（20141201.周一夜。五味斋）　　

河东君

6. 我又要立功了
宇天一进家门，就看见弟弟跪在地上。
父亲吕儒之从地床沿上喝着茶，眼睛瞪得就像个鸡蛋！看来老人家今儿个又生弟弟的气了。他问：爸，这又是怎么了？
吕儒之说：你问你这个爱出风头的弟弟吧！
宇天将宇轩抚起来问：你怎么着爸了？
宇轩抬头看了看爸摇着头说：大概是今天中午在孩子满月席，我的话多了些，抢了爸的风头，爸还有38句诗没念完，……
宇轩狠狠地用中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该！爸当时的话还没讲完，你竟然就把老人家给撵了下去……弟啊，不是哥说你，这叫什么——说大点叫“不孝”。子曰，欲父言之先，非孝子之为；欲王语之先，非臣子之为，故而……
宇轩白了他一眼：不就是上了个军校吗？还拿孔老二的话拍爸的马屁不说，还捎带着教训我。
吕儒之问儿子：诶，宇天，孔子说过这话么？
宇天忍住笑答曰：爸我不骗您，他老人家在“子贡”家说的，《论语》里忘记收录了……
宇轩推开哥哥：有本事你也给爸生个儿子！又拿孔子说瞎话。
吕儒之说：宇轩，你给我滚出去！我和你哥有话说。
看着弟弟狼狈出门的样子，宇天笑着说：爸，弟弟从小就胆小怕事，一高兴几句大话，也不至于这样吧？怪不得他在我跟前称呼您“法西斯”。哦，您先别忙着生气，我们部队上还有人称蒋总是“法西斯”呢——弟弟这是变着沅儿夸您！这三个字儿的意思是说您霸道……噢不，是说您老人家是一家之主，只有您说了算。
吕儒之笑了起来：呵呵，这小子啥都明白……
宇天见老爷子开心了问道：爸，你把我留下来，有事儿？
吕儒之让儿子坐下，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弟弟都有儿子了，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吧？前些日子……
爸，宇天打断父亲的话说，我还不到三十呢，再说……
吕儒之白了他一眼大声道：再说什么？别整天给老子说忙，你弟弟都给我说过你的事了……现在你也因受伤从战场上下来了，现在你不就是在忙着清党之事吗？诶儿子，清党是啥意思？总不是你们队伍上出叛徒了吧？
听此，宇天笑了起来，他说：爸，您不知道可不敢别乱说。是这样，去年412的上海事变之后，根据蒋总司令的命令，在国民党内清除那些GC党员，军令不可违啊。
哦，吕儒之似懂非懂地看着儿子说，怪不得咱们村李老头的儿子回来快一个月了，门也不敢出。听村子里人说，他是“赤匪”。
宇天说：爸，您咋不早说呀？我又要立功了！
他说着向门外跑去……   
     （20141203夜。五味斋）
7. 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

吕宇天跑出去的那天晚上，父亲很生气。一家人好不容易刚刚团聚，他就跑了！随后他左右思想后，感觉儿子也也不容易，为了工作嘛……
但让老人家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天晚上，李老头就找上门来，说宇天把他大儿子李伯宣当“赤匪”给抓走了，必须得给个说法！
吕儒之瞪着醉眼道：我们家宇天也是为了国家不是？上峰的命令他敢不听？……诶，老李啊，回头我去一下县城，让宇天给放了不就得了。咱们也算是老街坊了，你放心，最迟下周，你就能见到伯宣！至于费用嘛……你就不用管了……宇天一句话的事儿！
……
李老头刚走，他就把宇轩叫了进来。他问：“赤匪”是啥？是不是和“土匪”差不多？
宇轩说：爸，亏您还是个读书人——这都不知道？是共CD组织！
吕儒之迷惑地看着儿子问：那是个啥组织？和国民党不是一回事儿？
爸，宇轩压低了嗓音说，以前吧，差不多是一回事儿，听说好像都是为了“三民主义”，可现在不同了。国共刚刚合作过，北伐的初步胜利就是两党共同作战的结果。现在北伐还没完全结束，两党的关系就弄翻了。去年，蒋总司令在上海把共D给抓了无数，听说杀得是血流成河呀！我哥他们接到命令，正在运市清GC党！……爸，您刚才对李伯的话说得有些大了……依我哥的那臭脾气，他是不会放李伯宣的。再说，他如果放了他，估计排长恐怕就干不成了。
吕儒之眼睛瞪得像灯泡：这臭小子，还反了他了！我才不管这党那党的，我只知道街坊邻居。好了，明儿个咱爷儿俩就去县城，让他放人，大不了，叫他回家种地，不当那个破官了……
……
次日，晨。
爷俩早早起床，向县城走去……
中午时分，到了宇天的营房。
儿子被喊来还顾上给父亲请安，就被吕儒之一个巴掌打得差一点没爬下……他说：爸，您这是怎么了？
吕儒之骂道：你这个逆子！我问你，昨晚你把伯宣当“赤匪”给抓了？昨晚还当着老子的面儿夸我是“法西斯，既如此，那我问你——老子同意你抓了吗？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限你今天下午之前，把人给我放了！
宇轩说：哥，爸说得对，你要是不放的话，咱们家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待？再说，李伯对咱们家也不错不是？
宇天难为情地说：爸，今天下午放人恐怕不行，因为已经报上去了，我们团长现在正在审哪……爸，您看这样好不好？
吕儒之不耐烦地问：哪样？
宇天说：今晚我就去找团长，和他说说咱们两家的关系——哪怕我把自己这几个月的津贴都给他我都不在乎，让他命令放人——行不？
吕儒之眼睛一瞪：你个败家玩艺儿！你要是不抓伯宣的话，还需要这样？
宇轩问：哥，如果钱不够，我这儿还有一些……
吕儒之不耐烦地说：行了，不管怎么说，人必须得放……我和你弟弟得回去了，你李伯还等着我的回话哪……噢对了，咱们家的那头驴子还在兵营吧？……
通讯员把毛驴牵过来后，吕儒之心痛地抚摸着驴头大声呵道：宇天，你给我过来！
他说着就对儿子一个大耳光过去之后，他搓着手说：看你把驴儿养成啥了？——比宇轩还瘦！
宇轩看着老爸说：瞧您这比喻也太不恰当了……

[ 本帖最后由 河东君 于 2014-12-10 22:30 编辑 ]

河东君

8. 我一定叫他登门道谢
吕儒之骑上毛驴还在埋怨宇天：唉，宇轩啊，你说你哥的手怎么能这样养呢——瞧瞧，它都瘦成啥了？
宇轩笑着：爸，那还骑？
我这不是着急回去给你李伯回话吗？怕他着急。吕儒之说着从驴背跳了下……
傍晚时分，爷俩终于回到了村里。吕儒之说：宇轩，你去通知你李伯，让他到咱家，我给他说道说道…….
爸，宇轩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哪，您就着急！
吕老爷瞪了儿子一眼说：我不就是怕他着急吗？
………
柯儒之正在跷着二朗腿优哉游哉地喝着花茶，老李走了进来。他说：老哥哥啊，路上宇轩都跟我说了，这次亏你了，不然的话，别说下星期了，下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来！
宇轩符合着：是。
吕老爷白了他一眼道：你就会说“是”，就不能跟你哥多学学？诶，李老弟啊，哥哥我和你侄儿宇轩来回跑了近百里地，还给宇天的长官送了四十块“袁大头”才……唉，你说，你儿子怎么就成“赤匪”了呢？不是哥哥说你，家教不严哪！
宇轩小声问柯儒之：爸，您给我哥的长官钱了吗？老财迷！
柯儒之没理会儿子，他继续对老李说：老弟啊，我老吕虽说没多大本事，可我们家的老大宇天有本事，对不？……我大小也是省城上过高中的，我们家在咱们村也算是书香门第了吧？不然的话，宇天能当排长？说到底还是家教问题啊……
老李低着头说：对，老哥哥啊，等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回来，我非抽他不行！干什么不行，非要干“赤匪”？逆子啊，呜呜呜……
宇轩说：李伯，您怎么说着说着就哭开了？您放心，伯宣再过几天就回来了，我爸都给宇天说了，钱不成问题，如果宇天的长官不放人的话，我代表我爸继续给他送……
吕儒之白了儿子一眼，说：钱咱这不送了！……诶，李老弟啊，你知道啥是“法西斯”吗？就是我这个样子……量他宇天也不敢不听老子的……老弟啊，钱不成问题，关键是宇天的长官成问题啊！诶，宇轩啊，国民党里的贪官是不是特别多？如果花四十块大洋还不放人，我就命令宇天枪毙了那个狗贪官张团长！……老弟，吃饭我就不留你了，你先回家，等我们家老大的信儿吧！
老李感激地说：吕大哥啊，如果我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回来的话，我一定叫他登门道谢，唉……
9. 那本团长这功劳就大了
张二蛋团长正坐在牢房喝着红酒看着手下抡皮鞭……
他用四川说：宇天啊，我就不信这个姓李的小“赤匪”到了咱们这里能不招……宇天，你这次可是立大功了，过些天，我亲自到省城见阎长官，为你请功！
吕宇天一个立正：谢谢团长栽培！
哈哈哈哈，张团长大笑大笑着说：老弟啊，只要你跟着我好好干，前途一片光明……瞧肖班长都打得累成啥了，你也对抽他几靴子！
……
宇天对李匪说：对不起了兄弟，咱俩虽说是一个村的，可谁让你参加“共匪”呢？蒋总统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说说，咱们县还有谁是共党？只要你说出名字再写份脱党声明，你今天就能回家。你爸还在家等着你呢……
/
报告！
张团长刚放下酒杯，其警卫员就跑了进来。
他说：什么事儿？
警卫员着急地说：安邑方向有枪声，是不“赤匪”来劫狱来了？
张二蛋嘿嘿一笑道：慌什么，安邑离这儿七八里远哪，看把你给吓的！本团长巴不得他们来呢，要是一网打尽的话，那本团长这功劳就大了……
（20141208。周一，夜。五味斋）

河东君

10.你是警卫连连长了！

在吕宇天的引见下，李老头终于在某饭店见到了张团长。
看着一桌子的人正在五二六地喝着汾酒，李老头靠门坐在木椅上整整等了快一个小时……
把手下其他人打发走后，张团长喝了三杯茶水后问宇天：这老头是谁？
宇天说：团长，这是我们村的李老头，他找您有事儿……
张团长二蛋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吕排长说：小吕啊，不是本团长不给你面子，你看看，这些天清党把我都给忙成啥样了？晚上还得陪县长喝酒，你小子又给我找下事了……哦对了，那个小“赤匪”可得给我关押好了，如果发生意外，上峰怪罪下来，就不好办了！
宇天说：团长您就放一万条心吧！警卫连花眼连长亲自看押着，他小子跑不了……哦，这老头就是他爹，找您来说情来了！我检查过了，他身上除了“袁大头”没别的……
张团长哈哈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办事儿。唉，不过……这事儿不好办啊！上峰那边不好打理啊……
李老头听此，赶紧凑近了张二蛋，掏出银元说：张团长呀，您一定得救救我家伯宣啊，这100块大洋您先收着……
张二蛋看看了宇天为难地说：吕排长啊，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大洋我就先收下，办成办不成只有再说了……
宇天说：团长，您和张学良是亲戚，张学良和蒋总司令还是结拜兄弟，就凭这关系，能办不成吗？还有，您是北伐英雄啊！噢对了，我那天审问李伯宣的时候，他说还跟着您干过。现在北伐快胜利了，如果您把他给毙了，让跟着您干过的那些兄弟们知道了，寒心啊……
是啊，团长，李老头说，我早就听伯宣说过您的事儿，他特别佩服您！您说，他怎么就成了“赤匪”了呢？
张二蛋瞪了他一眼道：这话我应该问你才是！你这儿子太狡猾了，本团长竟然没看出来他是“赤匪”不说，还提拔他当了副排长……要不是宇天及时把他给抓住，我这个团长恐怕也当不成了。好了，李老头，这一百块大洋我先收着，明儿我先给表哥学良拍个电报说说，让他想办法。你过几天再派人送500大洋再说——放别人这至少得1000大洋，知道不？
听了张二蛋的话，李老头摇着头扑通一下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正在此时，警卫连长突然跑了进来就是一个敬礼：报告！
二蛋团长瞪了他一眼：什么事儿？你这孩儿，怎么慌里慌张的……
花眼哭着说：团长啊，我对不起您对兄弟的栽培啊……我摊上大事儿了……呜呜呜……
张二蛋眼睛一瞪：妈了个巴子，一遇事就知道哭，再哭爹喊娘的，老子毙了你！
吕宇天关切地说：出什么事儿了？
花连长说：李伯宣跑了！
张二蛋嗵地一下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醒过神来……他突然站起来掏出手枪就要开枪……
吕宇天赶紧将团长的手枪给抢了下来，扭头对花连长说：团长正在气头上，你还不赶紧跑！
……
花眼逃跑后，宇天把张团长扶着坐下说：团长，那个小“赤匪”已经跑了，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可就太不值当了不是？
张二蛋似乎没听到宇天的话，只是看着银元发呆好久……
之后，张二蛋说：宇天啊，从现在开始，你是警卫连连长了！
     （20141212，周五夜。五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