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夜话（二章）

月亮和南瓜

肩上吊着数不清的旅行包，右手是一个拉杆箱，拉杆箱上也堆放一只旅行包。胡健的左手还在向雪儿手中的小个拉杆箱热情招呼。
        〝不用，老公。你已经像一朵绽放的牡丹花了。〞
        雪儿笑语盈盈，蓬松卷曲的长发挽成髻，露出颈上的雪肤。豹纹短裙秀出春天的性感奔放，粉色高跟鞋踩着水泥路面，登登有声，清脆悦耳。她翩然而过，一扫生活中的乏味及庸常。鸟儿唱响欢快的情歌，螇蟀思起春来，蚊蝇也萌生爱情，飞向梦中的性感女神，被她身上的芬芳所迷醉，纷纷跌落草丛。母亲怀中的婴儿破啼为笑。老人目光中闪现光彩，使下垂的眼角向上提拉，皱纹锐减。顽劣的少年仍竖起受伤的食指，却忘了喊痛伸冤。年轻的建筑工人暂且停下手中的活，点上一支烟，享受这片刻～～～突然，他往旁边一个踉跄，手上的烟撞向墙壁，曲曲折折。后面坐着一名大汉，显然是前面的人挡住了他的～～～视觉艳遇。
        雪儿将女儿蕾蕾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她背着一个米奇版背包，包里装着几本漫画书。明年，她就到上学的年龄了。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名老妇人，灰头土脸，乍一看，肩上也吊着一个破包。
        〝奶奶，你快点。〞
        道路与小河并驾齐驱，穿过铁路下的隧道，破败的旧乡村便在眼前赫然出现。
        胡健：〝荒凉。阴郁。幽静。〞
       雪儿：〝跟我们几个厌世者挺配丫。〞
         胡健：〝你爸说了，如果去城里买房呢？钱不够。在乡下盖房呢？就不够开店的本钱。你爸说，钱先留着开个小饭店。你爸的话你怎么看？〞
         老张是胡健的爸爸，雪儿的公公。雪儿笑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爸的步伐改成跑，拼了命的追赶房价，站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角度看，就像拼了命的往反方向倒退。我是不指望在城里买房了，有个家，能让我们安定就好。不够钱，可以借。做生意也不一定能赚。〞
        这时，老张赶了上来：〝这里面没剩几家人了，很安静。〞
         〝计划赶不上变化……〞胡健欲开口争论房子的事，雪儿立刻剥了个荔枝送他嘴里：〝里面好啊！空气好。〞
           老张笑道：〝没错，空气是好。从前，有风水大师来看过，说这里风水好，出人才。清朝的时候还出过举人呢？〞
         胡健回道：〝我看这歪歪斜斜的破房子不像会出人才，倒是会出鬼……〞
         雪儿又剥了－个荔枝堵上胡健的嘴：〝出个女鬼，你才开心是吧！〞
          之后，雪儿剥了荔枝，一个一个送进胡健嘴里。
      女儿唤道：〝妈妈！我要吃！〞
        胡健抱歉道：〝我能不吃吗？〞
       经过一条幽静的小巷，走上几段台阶，他们到了家门前宽阔的院子里。这是一幢相当于四合院的宅子，曾住着三个家庭，如今，人去楼空，如今，大门紧闭。
         〝我们又回来了。〞
            〝妈妈，你确定是这里吗？〞
              〝非常确定。进去吧！我们去体验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
         〝哇！里面草长这么高了。〞
            〝会不会有蛇。〞
            〝经过仔细搜查，一切安全，可以放心入住。〞
        灰尘及蛛网，以及材料短缺，一切都念人沮丧，念人掬起嘴，念人皱着眉。但美丽的女主人一如既往的自信，在昏黄的灯光下，为家人做了一顿可口的晚餐。像魔术师一样，给床套上干净的床单。父女两个有热水洗澡，有电视看，有干净的床睡觉。手机唱着欢快的歌声，女王和公主踩着吱吱响的木板起舞，平民丈夫一扫之前的阴郁。一盏欢乐的灯光，漂浮在寂寥的乡村夜晚。
          阳光照亮了明天，雪儿照亮生活中的每个瞬间。
        她系条围裙，戴着手套，忙碌于打扫，烹任，忙碌于唱歌跳舞，穿衣打扮，忙碌于吃水果，贴面膜。
         〝爸爸，这个不好看，我要看老鼠。〞
          〝看狗狗好不好，狗狗多可爱，以后，在家里养一只好不好？〞
          〝我不要狗狗，我要老鼠。〞
         〝那爸爸抓只老鼠给你？〞
           〝好！〞
         〝抓好多好多老鼠给你？〞
         〝好好好。〞
        躺在床上脸贴面膜的雪儿，一串闷在嘴中的笑。胡健将电脑中播放的《忠犬八公》换成了《料理鼠王》。
        一天，胡健家里来了只老鼠，
        当他进房摁亮电灯时，只见小老鼠钻胡健跨下而去。在楼上，胡健手里拿着袋恰恰香瓜子，边啃边看电视,电视上方，又见那位梁上君子左顾右盼，然后，从窗上的缺口逃之夭夭。再次见它,是两天后,窗前的他正喝着咖啡，老鼠走过窗外的钢丝，奉上一场精采表演，意为睦邻友好。胡健暗笑：不知你会不会做料理？这位不速之客的光临,并未影响到家庭的和谐，人与鼠同居一室，和穆相处，家和万事兴。——直到那天.
        那天,女主人打开衣柜，惊呼：“老鼠！老鼠！”.胡健丢了电视丢了瓜子丢了咖啡丢了魂，立刻武装起来，与老鼠化玉帛为干弋。
        于是，关门闭户，堵上缺口。胡健手里：两只破鞋作武器。夫人手中：一根细棒当矛使。床上狼藉，衣物堆上眼眸闪亮，那是他们的女儿蕾蕾。老鼠惊慌失措，躲进了床底。他们研究半天，制定出作战方案：夫人用木棒赶老鼠出床底，胡健便用鞋将之拍死。夫人有命：老鼠不死，便不能睡觉。当伏于地上的夫人一声惊叫，高高蹦起，落到床上后，仍狂蹦不止：胡健便知，老鼠开始突围了，一双鞋朝老鼠从天而降，狂轰滥炸。老鼠东躲西藏，南奔北逃，被逼至门角，看看此路不通，又躲回了床底下。权衡彼方的实力，老鼠对敌人倒不怎么担心，火力虽然密集，而命中律为零。可怕的是那喊杀之声，彷佛被惊吓被鬼泣，魂都快脱离老鼠自己蹦回天堂了。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下床来，驱赶老鼠的任务就交给了胡健。他伏于地上，朝床底一阵敲打，伴随一声不亚于夫人的惊叫，蹦起身破了夫人的高度。这时，夫人狂蹦不止，蕾蕾手舞足蹈，观看一场人鼠大战。老鼠发现窗户的去路也给堵死，先撤回去擦把汗，歇歇脚。随后又重整旗鼓，再次突围。
        所谓隔墙有耳，并非浪得虚名。这时，一个胖女人耳贴窗口，听到邻居家传来床摇欲塌之声，便对她男人笑道：“我塞，这么激烈！”
        那男的跳下床，窗上又多了一只顺风耳。当听到辟辟啪啪，虎虎风声，男的笑道：“小两口闲得蛋疼，又打起架来了。”
        之后，传来了小孩的哭声，这下两人同时倒地，笑得泪花四溅：“悲剧，不会出人命吧！”
        蕾蕾给爸爸的神武威风吓哭了。——胡健与雪儿相视而笑。一一老鼠倒在地上，已呜呼哀哉。
         奶奶的院子里常常拉响了家长。
        常客有两个热情的老夫妻和那个胖女人。
        还有 一个单身汉，瘦瘦高高，修车，电焊，捕鸟，打猎，会的玩意很多。最突出的是枪法，天才的神枪手。
      还有一个老光棍，他笑眯眯的说：〝前天，我去逛发廊，为我服务的小姐态度好，关爱老人，叫我慢慢来〞。
         几个人都被逗乐了。
          胡健预测道：〝这个慢慢来，一定会风靡人们的茶余饭后，让你成为本村的知名人士。 〞 不过，在〝慢慢来〞风靡之前，女儿的叫喊急须胡健去制止。
        〝我要看老鼠～我要看老鼠！〞
        他打开电脑。
        〝我要看老鼠～我要看老鼠！〞
        开机等了漫长的几十秒。
        〝我要看老鼠～我要看老鼠！〞
        点开我的电脑，点开E盘。
        〝我要看老鼠～我要看老鼠！〞
        他找到那只《料理鼠王》，在点下播放键的一刻，总算让那声〝我要看老鼠！〞见了鬼。
            即使那边雨横风狂，这里也是温暖阳光。
        〝妈妈，你偷东西？〞
          雪儿见周围没人，又伸手在树上摘了个李子。
          〝妈妈，你偷东西？〞
          〝路人摘两个吃，不是偷。摘多了，才是偷。〞
                 这时，那个胖女人朝她们走来。雪儿把李子藏进蕾蕾包里。
           〝雪儿，去哪里？〞
        〝沙县。你去哪？〞
        〝高砂。你什么时候去开店？〞
        〝呵呵！暂时在家！你小孩呢？他什么时候结婚？〞
        〝去涌溪了，要明年。你之前开店一个月赚多少？〞
        假如，雪儿将自己的收入虚加10％：〝一万多〞，胖女人心中的快乐会减少20％。反之，如果雪儿将收入减少，她的快乐就会相应的增加，收入越减越少，快乐就像气球一样迅速嘭涨，最后，手一松，她便像泄气的气球飞过头顶的蓝天白云。
        雪儿实在不愿谈到自己的收入啦家事啦！对方也显然不愿谈到她小孩啦什么时候结婚啦！她小孩即老公胡健的同学，年过三十了，未曾结婚，最近听说交了个女朋友，已在谈婚论嫁的路上。两人都希望把话题拉扯到对方身上，除了扯收入啦家事啦和她小孩啦以及什么时候结婚啦！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扯了。雪儿不想与她同行，便说了一个念人羞愧的收入数字，让她：
          〝啊哈哈！〞像一只爆炸的《愤鸟》飞过头顶的天空。
           这里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
           雪儿教蕾蕾识字，教她各种植物的名称，教她学唐诗，教她念：〝有朋自远方来〞。
        这时，来了一位爷爷的朋友。此人生副令人满意的外形，肥头大耳长寿的命，红光满面富贵的相，有突兀的宝贝肚腩撑腰，一生不缺衣少食，就连一丝不苟的头发都面面俱到。

凤凰影子

先来读读。

月亮和南瓜

是的，重了。

月亮和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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