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不说幸福

白水

　　　青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无法知道，我只记得，那一年我悄悄的喜欢了一个女孩。或许，那个时候并不懂得什么叫爱，喜欢一个女孩，最初的只是喜欢她的模样，因为美所以她成了心中的女神，青春的爱情就是如此简单，来不及过多的考虑。而在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真正走进对方，爱也就懂得了幸福和悲伤。青春也正是在此刻让人彷徨。
　　　
　　　那一年，我在汀中，这是一个有着北伐战争光辉业绩的古镇中学，在那里，所有的故事都在春天里开始。
　　　
　　　还记得开学第一天那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我是怎样横挎着那个蓝色背包走进校园的，当然也还记得当我走进寝室看到那些兄弟时的表情，用如今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欠揍”！我们寝室有七个男生，大娃许子巍是北方人与南方人的混血儿，嗓门大大的，显尽了北方人的豪爽。二娃林双，老家在江西宏村，就是那个让所有喜欢旅行的人魂牵梦萦的地方，我们都叫他江西老表。三娃董昌翼，地地道道的咸宁人，因为他的名字关系，我们都叫他大鸟。四娃李正，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英俊男孩，自称浙江人，但每次我都看到他从西街一家服装店走出来，我们都喜欢叫他冰儿。五娃刘忻，整个一神经大条喜欢看书，笑点很低，也是地地道道的咸宁人，那就是我。六娃郑凌柯阳光帅气，个子高高的，赤壁人曾自比潘安，被我等一顿暴打。七娃张曦，个子不高，胖胖的，样子很可爱，超喜欢搞笑，汀泗这块沃土土生土长的，如假包换，我们叫他活宝。七个人就这样聚齐了，在未来三年里终将是会有很多或快乐或悲伤的事情等着他们去经历。
　　　
　　　今天星期一，是开学以来第一个星期一，学校举行了升旗仪式。一千多个初一新生聚集在狭小的升旗台下，从高处往下看，就像一群熙攘着的蚂蚁。
　　　
　　　大娃今天理了发，不知道是理发师的原因，还是大娃自己愿意这个发型，他左边的头发远比右边的要长，然后中间的又偏偏很短，然后站在他后面的神经大条的我就开始扯着嘴皮子笑了，把旁边几个哥儿们和美女们都愣到了，在我发现所有的目光都是看向我的时候，我便停止了笑狠狠的抓了一把大娃左边的头发，想不到的是我笑了这么久他好像全然不知一样，以至我玩他的时候，毫无防备的全身一震，然后头迅速低了下来，当时那样子确实又让我狂笑了一把，这时候身旁的几个哥儿们也都给都笑了。之后的之后，他便愤怒的看着我含恨的说一句：“你能不能不总是这样啊？！”当他说完这句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溜到了最后面，种种无奈便都在他的摇头里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笑，喜欢对自己关系好的人动手动脚，喜欢在所有人都正正经经的时候来点小插曲，然后周围乃至周围的周围都乱开了锅。于是有人喜欢我，也有人埋怨我，当然，最恨我的应该还是那个被我叫做“春包”的班主任。因为，每次学校检查纪律的时候，我们班都比平时要闹，班主任就经常被校长训斥“你是怎么管班的？”当然，我也没少被他教训过，只是人脸皮厚了，肉质老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另外，最大的前提是，我是留守“儿童”他无法拿父母来要挟我。
　　　那时候，我无比自在的在七娃睡觉的时候把沾满粉笔灰的手在他脸上来回的擦，在六娃喝水的时候突然间把瓶子抬起，然后就可以清楚的听见牙齿叩响瓶嘴的声音，在四娃吃奶油面包的时候，有如幽灵的我便会奇异般的出现在他身后迅速的将他的头按下去，结果可以想象。于是，课后的教室变成了我们的天堂，追喊着，扔书抛打着，以及各种怪笑着。我很庆幸，我有这样一群好兄弟，无论我怎么捉弄他们，他们都不会真的生气。后来在我问他们为什么能这样的时候，最让我纳闷的是大娃的回答，他说：“你就是一个捡着了黄金的长不大的小孩。”，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真正明白这句话，说来也惭愧。
　　　
　　　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句古话说得还真是一点都没错。我再怎样嚣张，再怎样无人可管，也会有所惧怕，怕某件事，怕某个人。
　　　
　　　欧阳紫雪就是那样一个让我觉得可怕的人，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凶悍或者泼辣，而是她整人的方法实在与常人不同诶。栽在她手里一次，那种滋味便会相伴一生。
　　　
　　　上一次月考竟然鬼使神差般的考了个前二十名，老师说我进步很大，于是就把我调到中间靠前的位置坐着，而且恰好坐在了欧阳紫雪的前面。大娃整个一学霸，他考了个全班第三坐在我右边。我和他唯一相似的就是讨厌英语，所以每次上英语课的时候我们就在各自桌子底下放一个小瓶子，然后朝对方瓶子里扔小纸团，谁扔得多，谁胜出，输了的那个人就要任由赢了的人在他手上的任何位置画乌龟。因为我玩的时候动作有点大，坐在我后面的才女就踢我椅子，我反过去看她一眼然后接着玩，而且还刻意笑出点声音。这下可把她惹急了，她就直接拿笔戳我背，当时可把我疼得冒一身冷汗。下课后，我反过去问她：“你想干嘛？”她一边玩弄她的笔一边盯着我说：“我不想干嘛，你干嘛我就干嘛！”当时我又笑疯了，我回答说：“那我现在要去上厕所，咱俩一起？”当我正准备接着狂笑的时候，只见三四本书已经向我脑袋砸过来了。一阵疼痛之后我也仅能愤恨的红着眼睛转过身去乖乖的坐着，再也不敢有啥过激的动作。女人惹不起这句话真的没有白说，这是有史以来我最深刻的体会。
　　　
　　　回到寝室的时候，大娃煞有介事的走到我跟前说：“我有话跟你说，我眼睛巴眨吧眨的看着他回答：“老大，你有啥指示？”这时候，大娃的标准动作又来了，只见他右手迅速抠一下头发，左手开始折叠起左边的衣领，好正点的动作往往成了我笑上半天的料柄。半天过后，他终于说了出来：“以后上英语课我们别玩了嘛，这样影响不好。”我看着他有一种难为情的表情，于是装作鄙夷的说：“得！得！得！你该不会是为了欧阳紫雪吧？”这时候，大娃的脸便不自觉的通红了，虽然在这之后他会花上大量的时间来做长篇大论的解释，但是他天然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骗不了我们的。那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在心里在意一个女孩，这或许便是青春的标记吧。
　　　
　　　欧阳紫雪就如许多故事中描写的一样，她就是那种天生爱学习并且能学得很好的人。说实话，就算她不惹我，在她面前我也会有种胆怯和不安。今天气温很高，据说很多地方都开始干旱了。我们学校没有安装空调，只有几台老式的吊扇在那儿自顾自的转着，那种热真的是叫人刻骨铭心。今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是一个超级严肃的男人，至少在当时我们是这样的认为的。在他喊“上课”的时候，欧阳紫雪正好站在门前喊“报告”，那时候我差点就又要笑了，并且幸灾乐祸的看着。老师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她，样子真的是怪吓人的，她一个女孩子还能镇定自若的站在那儿等待放行，真的让人佩服。过了一会儿后，老师问她：“为什么迟到了？是不是天气热，你终于不想上课了？！”这样的问法仔细想想还真是有点伤人的，特别是对一个喜欢学习的孩子来说。这时候，欧阳紫雪回答说：“对不起，老师，我的书不见了，我刚才在寝室里找。”“那你找到了吗？”“还没有”欧阳紫雪怯怯的回答，这时候老师的火气突然间就窜起来了，他大声说：“那你来干什么？接着去找啊，找不着以后别来上课！”谁也料想不到老师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对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呼的站起来了，我嚣张的看着他说：“老师，欧阳紫雪的书在我这里。”这时候，老师也没法继续恨下去了，只是恨恨的看了我一眼便让欧阳紫雪进来了。我把我的书递给欧阳紫雪，就迅速坐下来继续看我的武侠小说了，至于刚刚发生了些什么，此时也就都与我无关了，由此看来，武侠的世界也是一个伟大的世界。
　　　
　　　下课后，欧阳紫雪又用笔头戳我的背，我对这个动作是最敏感的，于是我迅速返过身去绝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我不解的问她：“今天上课我可没惹你吧？”欧阳紫雪看着我。然后就情不自禁的笑了，我就更不解了，这个在男生面前几乎不会笑的人怎么就这样轻易的笑了，不会是我传染的吧？随后，她才回答说：“没有”就在我要返回去睡觉的时候，她把化学书放到我手上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书给我？其实，我还以为你会幸灾乐祸呢！总之，谢你啦！”然后，看着她陌生的笑脸，睡意朦胧的我带一种不耐烦的表情说：“诶，你不要老是把我往坏的方面想好吗？我有你说的那样吗？好啦！我要睡觉了，再不要拿你那宝贝笔当武器了啊！小心我”我做了个折断的手势就趴下了，当然是又在挨了一笔之后。其实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我正在埋着头偷偷的乐笑，此时的笑，应该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甜美。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不是一个善类，因为我喜欢捉弄人，因为我喜欢和老师顶嘴，因为我的出现任何人都猝不及防。但是此时，我都不在乎了，因为她终于笑了，并且是因我而笑的。这我就觉得很满足、很幸福。曾经在寝室的时候，在男人窝里，我们谈得最多的莫过于女生，那时，我记得我亲口说过，有一天我一定会把欧阳紫雪逗笑的。他们都发出了“切”的声音，在他们眼里，那个能让欧阳紫雪笑的人应该还没出生，至少不会在这小小的汀中。没想到现在我终于做到了这一点，这是不是很幸运呢？我是快乐的，至少这一刻我是真正快乐的。
　　　
　　　第二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跟着大娃他们一起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教室。当然，这个时候教室里也就正缺我们几个宝贝。当我坐到位置上准备接着看昨天还没有看完的武侠小说的时候，后面那由笔尖传来的阴冷的风已迅速的提醒我该转过身去应付。我看着欧阳紫雪，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结果她将两本化学书递给我，一本他的一本我的，她说我前两堂课的笔记没有抄，她的书找到了，借给我把笔记不起来。我拿着书反过身去的时候还不忘嘀咕一声“莫名其妙”，所幸的是这一次她没有拿笔尖戳我。接下来，趁还没有上课，我把她的书翻开，本想是要把笔记抄完，可是看着她干净洁白的书，我的手就又痒了，于是我开始埋下头来，拿了只铅笔……“刘忻！你在干什么？！”突然欧阳紫雪出现在我面前大叫起来，我被吓了一跳，可能是太投入在她书的扉页上画八卦图而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座位的。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危险了，于是我防备着说：“我看你书实在是太干净了，所以一下没有忍住就在上面画了个八卦。你看画得还不错，我是认真画的，你看大娃的书都是我做过实验的，所以这次是画得最好的啦！据说这东西还能辟邪！”“扑哧！”没有想到欧阳紫雪又笑了，她没有拿书扔我！呵呵！这是我觉得最划算的一次了。接着，她又说：“不管怎样，我的书别人不能画，既然你画了我就把你的书拿去！”说完她都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把我的书拿去了，这时，我愣愣的反过去说：“我的书笔记还没做完呢，再说那上面的画更多啊！你确定要跟我换？！”结果她好像没听见似的，我也只能再莫名其妙的转过身去了。从这时起，我拿着欧阳紫雪的书上课，上面永远只留有这样一幅八卦。
　　　
　　　在人的一生中，相遇时能够让自己带着一份特殊情感的人，他们无疑都是重要的，都是要与自己共行一生的。现在，我越来越相信这句话。就像欧阳紫雪，就像那个开始喜欢做梦的我。我知道，我开始喜欢她了，并且这种喜欢与童年甜美的味道毫不相同。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不是叫做快乐和幸福，可我并不在乎这些，因为喜欢是自私的，哪怕会流泪，你也会跟着它，即使死亡，也要一起轮回。
　　　
　　　中学，三年，青春正值花季。这是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季节，每一个走过的人都会格外怀念它，我也是如此。即使每天都只是和那一群相识的人在校园之内穿梭，即使每次考试英语还是不及格，即使还是被那样一群无辜的人深深地恨着，这段时光都是最有诗意的，最让人愿意捧着葡萄酒聊上一世的。
　　　
　　　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预想，并且无多大偏差的可能性很大。就像读书，无论在哪里，无论还是不是孩子，他们之间都有太多的相同。但是，时光毕竟是伟大的，世界在它的雕刻下，永远都是那样新奇，于是人间才有始料未及的幸福和悲伤。就像在这三年里，我会喜欢欧阳紫雪，就像在这三年里，欧阳紫雪会和我牵手走过春夏秋冬。这本该是无比幸福的，是的，这本来应该是无比幸福的啊！在假山的洞窟里，我们放入彼此的誓言；在放生园中，我们亲手释放扑朔迷离的白兔；在文艺舞台上，我们大胆的用诗歌唱响爱的宣言。这一切的一切，爱的是那样的恬静和美，爱的是那样的温柔婉约，虽然它不及热恋中的奔狂，但却也似一轮如钩的新月，有来自天地最为淡然的清醇，最为袒露的真诚。可是幸福总如玫瑰，那艳丽的颜色总让人陶醉，那带刺的干茎总让人伤痕累累。
　　　
　　　其实在这之前，我应该知道大娃也是喜欢欧阳紫雪的，他从看到欧阳紫雪那天便悄悄的喜欢上了她。这一定是我知道了的，也是我们七个兄弟都知道了的。可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你刻意去顾及这些，也是毫无作用的，因为它的力量太强大，强大到不可抗拒。大娃是一个最懂得牺牲的人，他连喜欢一个人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由于自己的莽撞会伤害到别人。所以他喜欢欧阳紫雪是悄悄的，是在心里的，是含蓄的。这也是最让我觉得钦佩和内疚的地方。
　　　
　　　那天，又是一个寒风肆虐地元旦，我们七个每年在这时候都要出去玩一玩。在河滨酒楼的餐桌上，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拼着酒，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骂着眼前的令人不爽的人和事。一切都如以往，我们的友谊固若金汤。
　　　
　　　大娃向来话少，但他喜欢笑，以前我们每说一句俏皮的话，他都要夸张的笑到打嗝。只是今天，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个人喝着酒。我最担心的，终究还是存在的，还是会发生的，这或许就是自然赠予人类最原始的公平。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有了隔膜，并且是谁也不愿去捅破的隔膜。对于大娃今天的表现谁都清楚的看在眼里，只是谁也不会去指出这些变化。爱一个人好难，爱一个兄弟也爱的人则更难。我不懂得该如何在这之间作出取舍，从本心来看，我也觉得欧阳紫雪和大娃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们都是学习的狂热分子，并且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这是我永远也达不到的。现在看来，如果我没有坐在欧阳紫雪的前面，如果我不去招惹她，或许我就不会爱上她，也就不会伤害到大娃。可是现实就在这里了，我又如何能放手呢？
　　　
　　　“老大，我敬你！”我举着酒杯嬉笑着对大娃说，大娃也笑了一下，只是他没有举起酒杯。而我又是一个喜欢恶作剧并且急性子的人，于是我就起哄着让三娃和六娃跟我一起去灌大娃酒。“砰！”大娃把杯子摔碎了，这是我们都不曾想到的。当时我也很气愤，我也把杯子摔碎了，正当我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大娃突然大声对我叫着：“你明知道我喜欢她，你明知道我喜欢她的！”我愣了一会儿，只是我什么话也没说，我又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这应该是我们七个最后一次聚餐了，没有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日子还是这样处变不惊的过着，转眼间已到了毕业的眉间。青春开始在这样的季节里流泪，我们回忆着，我们巴望着能够留下些许什么。只是有些人有些事一触碰便会留下伤痕，便会有太多的不忍和怨恨。青春如一首隐喻诗，清苦晦涩猜不透。我想，我还会一如既往的爱着欧阳紫雪，虽然我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不会在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教室里同呼吸。我想，我还会记着我的兄弟们，因为爱情让我们走远，因为青春，我们也会明白离殇。
　　　
　　　或许十年之后我们再相聚，那时还是你和我，我期待着。

杨望远

在男人窝里，我们谈得最多的莫过于女生


实话实说很不错的文字

[ 本帖最后由 杨望远 于 2013-12-11 01:14 编辑 ]

杨望远

一万左右字。有点长。两万字就是中篇了。叙述的功力不浅。建议多练练一千左右的文章。在纸刊发，除了高手，不会给你那么多版面的

白水

好的，谢谢版主的建议。

白水

版主谬赞了。。。

邻海的河

浮光掠影地一读，觉语色不错

白水

多谢朋友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