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子(散文诗体小小说)

贵州清江龙杉

小苗子(散文诗体小小说)
              
　　　　　　　　　　　　　　　　　　　　　　　　　　　　　　
                                                                                       文/龙杉




                                                    1

　　都市从车窗外峡谷样闯入，妹妹眼里的光芒不再是泪花。小苗子和妹妹从乡下来，两个土娃，看到的每片光景，都觉得是新鲜的。
　　车上有位陌生漂亮的女人在介绍一座高楼。苗子的奶奶说过：她，是你们城里的妈妈。
　　妹妹讨厌她来抱，妹妹一直揣着苗子的衣角不撒手。
　　奶奶没上城。妹妹是奶奶交给苗子的她的小宝贝，他的任务将是在城里保护好妹妹。
　　那个笑眯眯的女人还在说着什么，苗子和妹妹木讷无语。他弄不清楚奶奶为何撒下弥天大谎中途下车，丢下他于此，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2

　　苗子和妹妹站在17平米的屋里，双手不晓得搁那儿好。
　　眼前这位面熟的男人应该是爸爸了，他探亲时送给过苗子打野战时爱用的望远镜，那是对手区分苗子身份的物件，它被忘在了老家苗子的枕头下。
　　搂着亲妹妹脸的该是姐姐了，怀抱布娃娃躲在高低床后面窥探苗子的，该是他最小的妹妹。
　　苗子第一次吃到了爸爸的海带炖猪肉，第一次睡在了行军床上，第一次梦见了他的奶奶。

                                                   3

　　奶奶随鸡鸣早起，没人能告诉小苗子此刻她在做什么？只有黑漆漆的墙壁，只有屋里父亲的鼾声在回荡。
　　
　　奶奶的小脚，弯弯的山道，像是奶奶的驼背。
　　奶奶的暖炉，奶奶的笑，像极了那只青筋之手所指的圆圆的月。
　　小苗子睡不着了，他想喊，这个地方不好玩我不喜欢。但身无分文，他又能带妹妹去哪呢？

                                                   4
　　
　　冰天雪地里的姐姐妹妹喜欢躲在屋里，笑望威清门斜坡上发生的趣事，像是看一场没完没了的电影，苗子还在那儿撒野，他是姐妹眼中的活宝主角。
　　姐姐妹妹喜欢他炒的跳跳饭，一颗颗的米饭跳累了，便是出锅之时，量少，馋坏了她们的嘴；苗子也喜欢姐姐烤的洋芋细丁，量足，辣惯了他的胃口。
　　
　　夏天，坐在门边的定是苗子的姐。路过的红卫兵、大爷大妈、街坊邻居都喜欢她那张甜嘴。
　　姐姐有过好多的领袖像章，姐姐有过好多的红色邮票，还有一顶苗子做梦都想要的五角星军帽。
　　姐的东西，天王老子也碰不得。苗子想他没希望去拥有了，因为他尚未学会城里的洋话，同时也不想与陌生人说话。

                                                   5
　　
　　太阳底下野惯的娃儿，灰头土脸。苗子初来学堂，惹得同窗窃笑耳语，少有近者。
　　班级有大王，分边以“斗鸡”，战酣处，惟苗子尚存。王不悦，曰单挑你个乡下佬。二回合未毕，苗子回腿抵之于墙脚残喘。稍许王神定，怒拾大石袭来，夺命风过，中墙碎裂。苗子怒，跨其身，撕其嘴，扇其耳，好不痛快。王领众腿子状告于师，师叹蛮野，欲驱离，幸得其母洒泪求情，得再观后查。
　　二十载余，苗子忽知校霸于租屋奸淫解尸，全城惊动，终于千里之外捕获，毙之于野外荒郊。
　　苗子汗颜旧事，命大神佑，得之如镜是观。
　　
                                                   6
   
　　那逃学的娃儿能躲哪？他躲在了废弃的车里看小人书，书是以妈妈给的早点钱换来的，苗娃就好这口。
　　那逃学的娃儿能躲多长时间？他忘了躲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为何要去躲。
　　那逃学的娃儿能躲过一顿暴打吗？他挺傻的没躲，他真是怕了他爸爸的皮带。
　　那逃学的娃儿能说说理由不？他很倔，什么也不会说的。
　　老师说苗子你是自讨苦吃，他还是不说。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他妈妈和妹妹，似乎瞅他的人都在看笑话。其实他也知道，谁会有兴趣再来搭理他呢？
　　
                                                    7
   
　　苗子对爸爸说，对不起你，你每天骑着单车送我上学。
　　苗子对妈妈说，对不起你，你每天爬上爬下油漆那些汽车。
　　苗子在心里说放心吧爸妈，苗子再苗也是有朋友的。他朋友也爱看地上的蚂蚁，也没新衣服，也没其他朋友；他朋友的爸爸很少回家，妈妈在棉纺厂一天天的纺线，他也有姐妹，也有几本小人书，也有一张行军床。
　　
                                                   8
   
　　苗子和朋友又去拾废品了，苗子不想再要爹妈的一分钱。
　　雨天回来，小苗子靠在炉边打瞌睡。
　　醒来的苗子，腿无知觉了。他病了，他休学了。
　　转遍了大小医院无果。他想他一定是完了，他赚钱的愿望落空了，他除了喝药吃干饭，什么也不能去做了。
　　
　　他爸不再吼他了，回家做饭时总爱摸摸苗子的头。老师同学朋友也来看他了，他们要他早点回学校玩。
　　小苗子的姐姐妹妹哭了，惹得他也哭了，他很久很久没哭过了，小苗子感觉自己真的很小，感觉到那晚窗外的月亮也被他哭晕了。
　　
                                                    9
   
　　苗子得到了乡下寄来的草药，真个儿一敷即灵，苗子竟然能走了。
　　苗子福大命大，他家也有幸搬新家，苗子也长高了，他说这是奇迹。
　　苗子养了一只猫，这只猫每天都在家里等他回来，晚上钻他被子里睡。这只猫是老死的，苗子带着姐妹上山，把它葬在了山头的最高处。
　　
                                                    10
   
      苗子妈妈大冬天的周日也要准点出门，她的另一长处是帮人理发，她必须去走街串巷，必须要得到一把把夜草。
　　苗子妈妈在叹息，她的傻儿子不想再念书了，要考职校。苗子妈妈知道，他只是想早点得个正式工作，帮她分一点点忧。
　　苗子该去学校了，他妈妈决定去车站送他，塞下了一把钱走了。苗子没反应，直到车开出了好远，苗子的泪才淌了下来……
　　
　　2013.12.5

[ 本帖最后由 贵州清江龙杉 于 2013-12-10 16:12 编辑 ]

盆栽菩提

好看。

贵州清江龙杉

呵呵，谢谢菩提鼓励。尝试下多种文本的可能性。问好哈。

封期任

手法别致！

哑榴

诗意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