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心经

贵州清江龙杉

山海心经
                                                        文/龙杉



                   1
　　
　　先祖，我的肉体流有您的血，是您遗留人世的种，小小的人儿，卑微的潜行。
　　流连于您所走过的高地，我自然也爱上了它们。宽恕我对这片土地的自作多情，宽恕我所有忧伤的低唱。

                   2

　　先祖，我无力去抗争命运的枷锁，是事实，也是我自圆其说的悖论。我难以详尽对您所述我处的时代，是客观，也是我的贫困与富足，罪孽与贪婪。
　　我的先祖，您的山地而今已面目全非，想您敬之的树木百兽，若不被我辈随意践踏，它们定是您归来宣讲时的忠实听众，您难得的知己。
　　
                    3
　　
　　我在天的先祖，您通晓一切，明了这片薄土和河水的哀歌。
　　在歌师顶礼祈词中，我终梦见您骑着牛儿归来。那伟岸的身躯是您吗？您站在一群愤怒的小鸟面前，怎么看也是无颜以对的模样；那打着布丁的土人是您吗？您来到我满是俗物的屋里，怎么又欲言又止……
　　我沉默的先祖，这是您转身离去落下的泪吗？一场突来的冰雹，将我弄醒。古镇上，我看见了车窗上一道道裂痕，石棉瓦上一个个空洞，还有我看不见的妇孺哭泣的声响……

                    4

　　敬天祭神，刀耕火种，朝起晚归，岩洞而居。我喜食糯米团的先祖，迁徙于十万大山中，至今还跋涉于歌师一首首古歌里，一条条响当当的硬汉，一个个不死之魂。
　　先祖啊，我也是您不肖儿孙，除了与生俱来的至轻本性，其余大抵已随波逐流，淡忘了您的根本，您的期待。
　　您有什么能拯救我辈将灭的三观，我辈的无助与彷徨，我辈已渐离渐远的良知？
　　先祖，我已欲吼无声，恳请您赐予我力量吧，在这大山之巅，在这百草盛开的幽谷，在这日趋冷血的城里，我能再像您面对山峦喊上一回，坦荡的活！

                    5
   
　　我的至亲的祖父，您也在心中，虽说我生来没看见过您，您也无从伴我走一程。
　　您的死亡，于我父于我均是灾难：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连同一二亲人无情无义无理的背叛，成全了您的死。您真个儿是那段荒唐岁月，在这个偏远之地的一条被率先割掉的尾巴。
　　终死于牢狱中一把大火的祖父，您看见了我祖母雨地里双手刨残渣，呼天喊地，一无所获了吗？您自豪我父亲至此暴走于外，客死异乡了吗？
　　您所剩下丁点儿尊严，我在纸上为您拾起，一不树碑二不列传，只愿您老安息，让我坚强去面对所有的暗黑，迎接阳光的射入。

                   6
   
　　老祖父，原谅我，我早没了哭泣。
　　我信了你遗留阁楼残破的古籍，我信了您拜祭的佛祖的慈悲，我信了您言说的人间正道本沧桑，我信了红尘里的好人总是比恶魔多。
　　我信您在天之灵，保佑儿孙平安，抚慰我去感恩所有爱我的人和我所爱的人。

                   7
   
　　我父，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说是要好好珍视现在，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会长吁短叹？
　　说是要把你深埋心底，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会睹物伤情？
　　我愿是黑白照片上你抱起的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只要你回来。我愿天天回家陪你坐，陪你饮，听你说，听你讲，只要你回来。我愿你哪怕永远昏迷不醒让我伺候，只要你回来。
　　回，回，回……我的亲人，我的大山，我的马儿，我的宝。

　　我父，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说是要忘却你的身影，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已寸断肝肠？
　　说是要为你好好写点文字，可为什么总有那么一刻，我已哑然无语。
　　你说过儿你要好好与你的女人过日子，珍惜她让着她，白头偕老。你喊过，我不要在医院受折磨了，老子要回家。你不再哼了，你在黄昏对母亲咕哝，你早点睡吧，早睡早起才会身体好。
　　好，好，好……我的长工，我的茅屋，我的太阳，我的镜。

　　我的父啊，我的生日，在你七七之后的次日。
　　说是遵照你冥冥中的意旨吹灭这团火焰，可为什么这一刻，我已意念空空？
　　说是要领受你的情谊，你就在我身边看着我微笑许愿，可为什么这一刻，我已哽咽失控？
　　我要记录一些你能看得懂的文字，只要你也一起笑。我要以你的方式对这个世界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你也一起笑。我要应和你的歌谣，手捧灵魂，祭出纯粹，无愧天地良心，只要你也一起笑。
　　笑，笑，笑……我的慈父，我的草原，我的大海，我的佛。

                   8
   
　　父亲，我失去了你，你是我的朋友。
　　靠天，天会变；靠地，地会裂；靠谁？靠你自己。
　　儿并没有继承或抢占你的老屋，我成为了标准的房奴，这是你给予我的心经，也是我所引以为豪你的最佳馈赠。
　　谢谢你，我的老父，来生我还做你的亲人。

                   9
   
　　空位上的白瓷碗是父亲的。母亲的心思不大不小，刚好安放碗里冒出一团热气。这个过程的结尾往往回到原点：沉默的我的老母，以及冰凉的桌。

　　母亲住院了，没再带上那个碗。
　　母亲总是望着窗外，春天似乎有她想要的讯息。
　　以食为天，我所知的老母，吃饭时不是没有夸张地摆放她那宝贝碗的念头。而是她压根不想让众病友知道：原来她老公丢下她，早走了。
　　
                   10
　　
　　母亲胸椎骨折躺在病床，她没听我父临终忠告：少逞能，当心骨头。
       
　　医生说多喝牛奶补钙；母亲说不喝，有毒，我这把老骨头不需要。

　　我和这个世道都是装糊涂的孙子。医生和母亲说的都是正确的，均是倔得八匹马也拉不回的真理。

                   11
　　
　　母亲出院了，说儿来结账。我说，结什么结不用我没掏多少钱。母亲说我不管，亲母子明算账，我说哪来这个说法，新鲜。

　　母亲仍下了一千，你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如此强势的老母，我想若此刻有个地洞多好，便于我躲在里面，不再化装成人的模样出来瞎混。
　　
                   12
　　
　　爱人，我们的家够住就好，骨架构建在初级阶段。面包、水以及小屋，与报上的规划书勾画蓝图吻合。
　　呼吸爱，包括你，包括诗歌在内。在笑与被笑中自然发芽，我说不出的疼痛与宇宙的节奏有关，与消失的溪流有关，只因为我还在相信温暖守望爱情。
　　深长的寂静陷入星空，大海此刻微波不兴。
　　用你我的色彩建设我们的家，在一座城市顺应街舞节拍行进。但求安身立命，无言长谣塞上之风！

                   13

　　清晨的大海边，太阳低调、含蓄地发着光。再看曾经的大海，她的呼吸依然平静安详。浩瀚的深蓝之水，抹去了我旧日的沧桑。
　　半生缘，沙滩印；海天连，同心音。这是我们的海吗？
　　波涛的歌声依旧，她在深沉的倾述，像是我们含笑中的泪水吗？除了感恩和珍惜，彼此再无过多诉求。
　　还是那片海，你不问，我若不说，你也许永远不会知晓我无数次面对大海，绝望的呐喊：“爱人，你在哪里？！”。
　　说出了我心底的密码，所有的石头落入海中，至此余生没了遗憾。牵手。下海。将你高高托起，让海水拥抱你我。
　　今晚的海月是残缺的，没有完美，她赤裸裸躺在海上，视乎在告诉所有望星空的恋人，什么是她深爱的大海，什么是静守中的相濡以沫……

                  14

　　爱人，你说你是我的安眠药，我背着你说是。
　　我入睡仍会发春梦，不得闲去记录哄你。
　　爱人，请相信一点即可，醒来后我不会轻言倒下。
　　
　　让爱成真，其实爱已存在。在我蛮野的歌声中尽显沉雄，在你凄婉的飘泊里如叶而诉;让爱成真，其实爱已开了花。阳光和水都在流淌，月光和箫都在合奏。
　　
　　让爱成真，爱已为血，为骨，为根，为魂。
　　一个人先化为清露蒸发是自私的举动，一个人后孤零消逝于万木亦是愚蠢的代言人。
　　
　　让爱成真，爱人， 为何我还在如此相信青山不会老？走在我生命中的爱人，你也别倒下了，请让我们的爱情继续演绎真实。我们的传说，如是飞云游于桃园世外，如是这山海掀腾起的连续波浪，大片大片地展开，又无声无语地退去！
　　
　　2013.11.29.整理于生日之际。

[ 本帖最后由 贵州清江龙杉 于 2013-12-18 11:44 编辑 ]

盆栽菩提

生日，祝您生日快乐。

盆栽菩提

真情感人的文字，读来令人动容。

贵州清江龙杉

谢谢菩提，我有点醉了。上来看下，发现笔误，改之吧。休息去也，周末愉快哈。

燕歌

真情最感人。。

贵州清江龙杉

谢谢燕歌。祝福。

盆栽菩提

提提，这个好文章。

贵州清江龙杉

谢谢菩提。问好。

封期任

情感饱满，诗语灵动！

贵州清江龙杉

原帖由 封期任 于 2013-12-12 02:08 发表
情感饱满，诗语灵动！

谢谢封兄。原稿第1部分，帽子戴得太大了，此文承载不起，删除。倒是可以将删除的这部分，作为我断续写作中的集子《千年风月》的题辞。问候，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