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蚂蚱的童谣

李明春

关于蚂蚱的童谣


李明春


       麦子割完了，父亲的脊梁，是一座座祁连山的山峰，搭起了一个个麦垛。拉着一头牛，在麦茬地里吃那些嫩绿的草叶。吃草的牛甩着尾巴，很是惬意，我的童年也自由而无忧。捉蚂蚱是放牛时有趣的事情之一。蚂蚱，草的颜色一样绿着，忘忧的脚丫沾满了乳臭，奔跑在田野中。蒲公英无意识地飞翔，无意识地落憩，无意识也是一种落花流水的方式。
       蚂蚱，捕捉和你简单的飞跳，生存在一首关于你的歌谣中。蚂蚱，你锯齿的飞毛如刺的双腿和自由，裸露在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的一茬茬麦梗绿草间。据说你就是那毁坏庄稼的蝗虫。牛羊啃食的田埂阡陌着谣曲着童年无法领会的艰辛和炊烟中不知疲惫的五谷乡愁。蚂蚱，你被嬉戏的手指羁绊，口里的童谣一遍一遍重复着：蚂蚱，蚂蚱，簸簸箕，簸上三年我撒你。沟水流淌着渗不透童年的时间和野花，沿着我语言的指示，正是沿着父辈教会的那首歌谣，你便像颠簸的纸船一样，在清澈的眼波里簸动着喜悦和谐，又像虔诚的教徒祭祀施礼于佛祖。而这瞬间的簸动，时时叩首，连连鞠躬，在我却成了你三十年如风的放生，你只是簸了三下，或者三秒钟，不是三年，我倒像是你对着我唱了三十年的歌谣。
       蚂蚱，三十年的秋霜，一朝风落如梦。诗的招魂幡五颜六色地飘展于每一个脚印，慑风慑雨，也慑服了我的步履和注视你的目光，还有你静静的栖息。我看到你在我的双眼中，也是在我的梦中。蚂蚱，秋是这样萧瑟的风声，是你令我悚然，从我心头爬过。你怯怯地爬行，是我怯怯的心跳。美丽的怯怯，充满了伤感，充满了和善爱怜，却是那首歌谣亲切了你我。
       你走了，我也走了。我回头看了看你，好像你也友好地看着我。三十年日出，三十年月落，是三十年如帆的远航。系舟的彼岸，依然是起锚的此岸。蓦然回首，才泪水盈盈地发现，隔着你我的，仅仅是一首歌谣。你捆绑的一簸，是唱着三十年的逍遥游。我无辜的一歌一吟，正是我名副其实的颠簸。就因为你在卵生的歌谣内，我在胎生的歌谣外。歌谣是一片温暖，明志，致远，富足的泥土，养育着自然的生灵。
       蚂蚱，炙手可热的夕阳会冷冷地面对一切，一切如你绿草如丝的家园将毁于秋风。蚂蚱，你的孩子，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简单的风餐露宿在我的结伴而行以外，依然是你再三地被逮住。我知道，逮住的是另一个我，歌谣使你存活，像诗的歌谣养育着我的永生。先是在父亲的手掌和歌谣中，你颠簸在童稚的目光里，接着是在花蕾的手和皱纹的歌谣里，簸一簸，被轻缓稚趣的脚丫所驱赶，近似疲惫，近似蹒跚。这样的跳动，又使你在三界五行之外。三十年的寻寻觅觅，脚丫不能抵达的，目光和梦可以超越一切。
       蚂蚱，牛在吃草，吃饱了肚子的牛，是正午或黄昏的一股浓浓的炊烟。走在布满风霜雨雪的路上，有鸟飞过，有云漂泊。喝足了水的牛，离开了涝池，缓缓的，如释重负，饱食终日的样子。最终结伴而行的，只是远方的目标一样可爱的童年。儿子是父亲的儿子，儿子也会成为儿子的父亲。三十年的蚂蚱，依然是蚂蚱，年轻如故，蚂蚱永远是蚂蚱自身，像关于蚂蚱的歌谣一样不朽。而这一簸，却是生命在转瞬即逝中力挽狂澜的三十年。三十年啊，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在宇宙中岂能与太阳媲美，如果生命在洪茫旷野上沉没，太阳的准则和歌谣，便是我龙吟虎啸的墓志铭。
        蚂蚱，依旧跳跃在青青黄黄的麦茬地里。我回到了村庄，回到了正午的饥饿里，像一只蚂蚱把青嫩的草叶，当作了午餐和睡眠。没有回来的，是那首歌谣，依旧在旷野中，在刺疼脚丫的麦茬地里，蹦蹦跳跳着。蚂蚱，蚂蚱，簸簸箕，簸上三年我撒你。

杨望远

欣赏关于蚂蚱的童谣，在青海的城里人常到远郊荒地草丛捉蚂蚱喂鸟。

李明春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3-7-13 22:55 发表
欣赏关于蚂蚱的童谣，在青海的城里人常到远郊荒地草丛捉蚂蚱喂鸟。

谢谢！！！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