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结合的精灵-------上官金童在中国大地上的诗性行走

章新会

1，中西结合
上官金童合法的父母是完成不了这位精灵创造工程的。作为父本的上官寿喜已然没有用了，所以苦难中连养再孕的上官鲁氏  向上帝求子时，与瑞典籍男子马洛亚相爱才孕育成八姐和金童。小说预言中国新一代的金童玉女必定是中西结合新品种。这就注定了金童在新民族的历程，新文化构建中是何等的艰难。在第五章的一节里，金童从镜子里明晰了自己从上到下与身边众人不同之处，并用墨水染发而被其母大打出手。西风一路渗入，资本从未离开，这位爷总让我想起赛珍珠。
2，精灵
作为瑞典贵族的后裔，他的母亲是高兴的，自诩的。有海外关系除了特殊时期是要命的外，历来是被仰视的。上官鲁氏说：“你挺着胸膛说------比你们这些土鳖高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父母。这个花痴，恋乳癖者，恰好与大仲马配种的驴同一天出生，他的母亲差一点死于难产。不久，他就死了父亲和好多乡亲。这个精灵，他与众不同，还不吃人间烟火，一直到七岁后，估摸是1946年才被迫放弃母乳吃第一口羊奶。
3，大地上的诗性行走
西方后裔金童，是近代的西方文明与中国民间土地上女子上官鲁氏的结晶，是这几十年的见证人，是作者安放在民间的视觉与听觉。作为一个中西文化载体与象征的上官金童，他具体经历了民国.抗战.内战.土改.合作社.大跃进.四清.反右.文革.改革开放等具有中国独特进程的经济政治运动以及十五年的牢狱生活。正值青春期的他，在这种环境中，除了做一个自觉与不自觉的花痴之外，他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位置，更无法进行人生价值取向。这位黄发蓝眼中西合璧的新一代公民在各式运动中失去了性欲及自尊。当经济放开一派繁华物竞天择之时，他的思想已然无法同步时代，唯一可去的便是母亲上官鲁氏曾经热恋过的宗教怀抱。因为他是西天之骄子，所以对东方水土不服，他无法根植于东方大地，如他的乡亲们。他只能顺应天性，去热爱养育过他的乳房，却无能力去护卫她，开拓她。他和八姐一样，注定是个中西文化结合时代的畸形儿。
     可以说，这个精灵式的人物对于准民族文化的眷恋加迷茫，对新文化水土的不服加厌恶，是莫言想要告诉我们的，也是我们每个新人所以要思考的。但中国封建儒汉文化强大的惯性和同化能力，不但令佛教.道教.伊斯兰教伏行，天主，基督也不例外，从老苏引进的主义在强大的武装组织护航下也命丧黄泉。作为个体他在社会那里不值一钱，而在母亲那里却是婆婆千讥万讽获得的价值连城的宝贝，是七个姐姐盼来想来念来的传种的根。作为个体，他也不例外，当家国处在莫名其妙魔幻般的变革中，他能怎样，尽管血液具有杂种优势，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他的行走绝不是屈原式，也非李白类，而是一百年来一个人民族从服装到出行，从建筑到心理渐渐西化的过程，最终金童是要走出去的。
    莫言的语言世界很美很和谐，听觉.视觉和触觉与文字交融，洋溢着生命的冲动与芳香。但透露的信息很无情，是关于我们这些多少受过点西式启蒙的父母及祖上的故事，古老而鲜香，流淌着无序的楚痛，而这个故事里的场景.劳作.困苦.憧憬.全中国是相似的。通过莫言的文字我们看到了父辈们的伤疤，也看到了我们自己绝望的位置。第一人称的使用，让原汁原味的生命体验的能动性和感染力发挥得酣畅淋漓，极易使读者于不觉中同人物共呼吸，同患难。
文章饱含着传统文化积淀和人格美的追求，以及对历史无常式态的冷眼。《丰乳肥臀》是中国1900年后一个世纪的总结，是这片土地关于血与火，荣与辱的记录。在文学功能上，金童与韩少功的《爸爸爸》中的丙崽，《透明的胡萝卜》中的黑娃担负类似的作用。
   胡河清在《灵地的冥想》一书中预言，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艺术面临着一场伟大的整合，将扬弃新现实主义，而形成中国“全息现实主义”的文学流派。带有全息特点的长篇小说，如《红楼梦》.《古船》.《白鹿原》等这些作品中基本包含着一个民族的经济政治宗教哲学.神话.传奇.习俗等等，而且自觉地融通了批判现实主义风格，为一个民族的未来担负本能的责任和坦白应有的良心。作为这一代体制内的作家必须承担民族牧师的角色，至少不为下一代人设置迷宫。
     《丰乳肥臀》是中国文学对西方文化在改革开放中带来冲击的成熟的回应，在民族文化浮躁之后，在各种先锋开道之后，在弘通了中西精要的基础上复归本民族话语结构的成熟作品。莫言的《丰乳肥臀》就是胡河清所呼唤的全息现实主义的成功之作
当我放下九五年五六两期《大家》杂志，不禁脱口而出：就是你，《丰乳肥臀》！《大家》红河文学奖还有谁能企及。


          写于 一九九五年一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2012年11月2o--22日小修打录
                                           章新会  于听喧茶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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