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

夏日的果

96年的时候，我已经迷恋上围棋好一段时间了。说到这个黑白的世界，我得感谢电教系里一个低我一年级的兄弟，我管他叫欧阳。最初围棋的概念是欧阳带给我的，金角、银边、中肚皮。我从欧阳的书架上偷走了他两本书，一本是林海峰的《星布局》，一本也是一个日本人写的叫《定式大全》。后者收集了从明治维新以来一万二千多个定式。

      定式是学不完，记不稳的，因为围棋的命运也许比人生更不确定，所以围棋总是在计算，又在计算中挂漏和迷失。欧阳曾经和我同住一层，92年的时候，系里同年级的都在二楼，但我们这伙人被安排在5楼，4楼以上是电教的。我和欧阳初次说话，是因为我注意到他这个人，他就在我的隔壁。最重要的是，他有点迟钝和弱智。我感觉到这个个子很高，身体强壮，国字面的人总是受到其他同学的蔑视，他确实说话有点口吃，表达不清。

      也许我这个人总是喜欢和人家不同，反而和他套近乎了。以后欧阳看到我，就好象看到亲人一样，总是会抱住我，说着一些口齿不清的语言。欧阳是绝顶聪明的人，我说个事情。他吃饭的时候，总是先拉我走一趟市场，问问蔬菜和各类肉的价钱，然后就心有成竹地走进饭堂。他总是和我点不同的菜，有时候吃很贵的，有时候吃很便宜的。开始我没留意，后来我就问他为什么没有特定的口味，这时他才神秘地说出他的所作所为。

      他总是留意市场价格的变化，市场的价格经常变的，而饭堂的菜价是不变的。如果某个市场的品种价格升上来，而饭堂的价格又不变，那么饭堂就亏了。欧阳吃的就是这些，所以他跟我说，如果每个人象他一样，饭堂就会破产。听到这些我差点吐饭，打那以后我就开始蔑视经济系，有本事别耍嘴皮子，拿出点智慧和行动来。

      我和欧阳的交情，在失恋的时间里得到了很大的巩固，他总是把我拉出去，去一些学校附近的游乐场。但他总比我玩的兴奋，似乎忘记是我得了抑郁症，还好是他付的钱。我想欧阳喜欢和我一起，不仅仅是因为我没对他口吃的情况有厌恶的情绪。我和他的性格不一样，年轻时候我很外扬，天不怕地不怕。他和我一起会弥补一些性格中的缺陷，而我喜欢欧阳什么呢，我说不上来，他对我很淳朴，很真。

      93年我们搬回二楼，我看到欧阳很失落，他再也不能和我经常在走廊里坐着纳凉了。在过去我们经常把凳子搬出来，然后开始吹牛皮，直到把月亮吹到半空，直到月亮也有点战战兢兢。有时候欧阳很长时间没下来找我，有时候他会在三更半夜来找我。我一般都不做声地为他泡茶，给他烟抽。其实他很豁达，没把同学对他的不公放在心里，所以你总能看到他呆呆地望着夜空，然后又莫名其妙给你一个微笑。他总爱在我书架找这找那，有时候会带一些走。

      欧阳的聪明还不只在饭堂里，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做两个事情。一个是看股市，所以他是最早的一批股民。上了大学他就开始写股评，有时候发表到报纸上，有时候他还会收集企业的经营情况，做成册子，在股市季度和中期消息公布之前到交易所倒卖。所以欧阳总是能自己解决上学的费用，他一般有不少的钱，相比之下我在学校谋生的能力就不好。我和他的家庭不同，欧阳很早就失去了父亲，靠着母亲的半边天拉扯大。

      这让我更加蔑视经济系那帮鹦鹉了，有一天经济系的二把手来我这里推销内裤，有一个家伙还特地穿上给我们看，我很佩服他的勇气，买了几条。另外一个，欧阳的围棋很了得，他初中就经常跑到书店，然后就在那里看棋谱，有时候会看到书店的老板实在受不了，但他就是不买。

     欧阳后来死了，和他弟弟一起，死了。在新疆旅游的时候，车子冲进山沟里。那时我参加工作一年不到，他刚毕业。在此之前我请过他吃饭，在他的宿舍里住了一晚上，之后就没怎么跟他联系过。想来是晚上接到“荣月”电话的，她是欧阳的妹妹。荣月说欧阳死的时候还惦记着我，我听了没有哭。欧阳酒量惊人，如今他的遗像挂在我记忆的风中。

[ 本帖最后由 夏日的果 于 2012-4-13 03:26 编辑 ]

天放

这个写得有点简单草率了。我想果兄不至于要赶着写一批这样的文章吧？那么，慢慢写也似乎也不妨。

夏日的果

过去写的了，拿出来重读一下。天放你也喜欢这些校园回忆录啊？

[ 本帖最后由 夏日的果 于 2012-4-13 03:57 编辑 ]

天放

原帖由 夏日的果 于 2012-4-13 03:53 发表
过去写的了，拿出来重读一下。天放你也喜欢这些校园回忆录啊？

看这些比看所谓文学作品好多了。

夏日的果

真实嘛。

天放

其实也未必就真的是真实的，只是更有生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