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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庄晓明

[小说] 庄晓明寓言小说集(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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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7-31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泽润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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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0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采薇日志

我将为朋友们展示的这篇文字,是在首阳山深处的一块石壁上发现的伯夷、叔齐的日志,作为二十一世纪末的最新考古成就,它显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发现的过程亦同样颇具戏剧性,诱因是几位院士级科学家的酒后放言,说是首阳山的石头内部,可能含有一种金黄色的稀有金属元素。很快,人类就以二十一世纪特有的速度,包围了这座巨大的山,各个方向的爆破声、机械的咬啮声昼夜不息,首阳山就像一座从南极拖到夏威夷阳光下的冰山,在以秒计算的时间中不断地坍塌、消逝。甚至在它的彻底消失之前,它的底部就已布满了鼹鼠一般的人类洞穴。据当时在场的人回忆说,那真是一个奇妙的时刻,工程刚好合围到那块最后的石壁,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药的轰鸣,石壁上经年缠结的古老藤蔓,覆盖的苔藓,以及逃难于其间的惶惶不可终日的狐兔们,虫蚁们,全都整齐地不见了,惟石壁却从硝烟中完整地站立出来,并露出上面的那些奇怪的文字……但对于这一最新的考古成就,学界目前仍存在着争议,如,有学者就尖锐地指出,伯夷、叔齐在缺少足够食物的奄奄一息的状态中,是不可能从事石壁上的如此工作的;但随即就有学者嘲笑他的没有想象力,伯夷、叔齐隐藏深山的日子,并没有断绝与樵夫们的往来,难道就不能请他们助之。显然,关于首阳山石壁上文字的争议,争议的争议,估计将会无穷尽地繁殖下去。原文于今天的读者已难以卒读,我且试着译成今天的白话,以方便朋友们明鉴,或猎奇:

终于,我们决定离开。
第一日。我们只准备了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便悄悄地离开了Z国的养老院。出乎意料的顺利。人们的目光与注意力,都被隆隆的战鼓声吸引去了——人类似乎有着一种天性的以苦难消解苦难的能力,而不论是何种性质的苦难。
(附注一下,我们之所以采用这种逐日登记的方式,是想计算究竟能离开多久。对此,我们并无把握。我们年事已高。)
第二日。沿着一条向南的小路,我们蹒跚走着,遇着不绝的避难的人群,零散的逃兵,以及心不在焉的岗哨。连年的战争,已使他们麻木,他们的脸上,似乎落了一层无法洗净的尘土。
第三日。南向的小路渐渐模糊,为杂草侵蚀,不时有一些带翅的昆虫跃出,在我们的衣襟与回忆之间新鲜地攀爬。就在与它们的嬉戏中,首阳山的一抹绿色,前方的某个距离隐隐浮现,一种久违了的家园的感觉,使我们不禁潸然泪下。
傍晚时分,我们终于踏进了首阳山。溪水潺潺,洒出山林,清凉的渔网一般罩住我们。一块青石上,我们铺开床被,终于有了一个甜蜜的睡眠。
第四日至第五日。继续在青石上休憩,吃几片干粮,恢复老年的疲劳。并可以有时间开始我们之间中断了一些时日的交流,思考。
这里的山林与绿色,真是一种绝佳的屏障,将战争,及传播的瘟疫,轻蔑地隔绝。每一种战争,都会高举堂皇的幌子;而每一道幌子的里面,都包藏着贪欲的骚味。战争,并不能消灭战争,只是启发着下一个轮回。
然而,我们亦无法为人类的这一痼疾寻到医术。我们惟有逃避,不断地走向深处。
第六日。山坡的斜度,突然拔起。樵夫的小径,变的迷离。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喘息,回忆起昔日青壮的时光——自然,那时尚无法拥有今天的智慧。
打开包裹,发现粮食已只可维持一天。我们真是老糊涂了。
第七日。我们没有前进,只是呆呆地坐着。
树木与荆棘的阴影,有了吞噬的意味。山风瑟瑟,仿佛回旋于一种迷宫,世界惟一的坐标,是我们头上摇曳的白发。
山下炊烟袅袅升起,汇入迷离的云雾。
第八日。上午,伯夷出去了,但空手回来;下午,叔齐出去了,仍空手回来。
第九日。饥饿的恍惚中,一些记忆中失踪的美好片断,不时闪掠眼前。
考虑为日志收尾。
第十日。晨。一种唇间的甜蜜滋润,使我们醒来。眼前是一只垂挂的丰满乳房,可爱的绒毛上,闪烁着晨日透过林隙的金色光线。当消瘪的乳房移开时,我们见到了一只美丽的花鹿,仿佛上古神话的情景再现。
傍晚时分,花鹿又来了,将复饱满的乳房送入我们嘴唇。但这时,叔齐却做了一件蠢事,他失态地伸出手去——他想起了肉,久违的烤肉的滋味。
花鹿敏捷一跳,树丛后消失了。
叔齐醒来,痛悔不已。
但这里,我们要申辩的是,那伸出失态的手的,是我们的饥饿,而非真正的我们。真正的我们始终在追求着一种纯粹,是无辜的。
第十一日。花鹿没有来。但我们总算生长了一些力气。
我们决定向山的深处继续行进,为我们的失态赎罪。或许,这一切于山下的世界并无意义,但至少,使我们又远离了它一段距离。
第十二日。就在疲劳与衰老阻止我们前进,并使我们感到已到达了尽头的时候,我们遇见了它,或者说,它早就在那儿守候——薇菜,在湿润的山坡,或岩石根部蔓延着,仿佛片片紫色的云霞。
它开始填充我们的胃与空虚,使我们的时间,闪烁露水的饱满与饥饿。
第十三日。我们神奇地听到了体内一种植物绽芽的声音,细微若蚯蚓的蠕动。
第十四日至二十日,我们每日都留出一段时间,来倾听体内这种植物生长的声音,并日渐排空着体内“人”的成份。
第二十一日。透过松隙的光线,在岩石,苔藓,与我们的白发间游移,布洒着一种和谐。溪声,鸟鸣,虫吟,有若前生的回应。我们相扶着,一步一步地走向紫色的深处。
……
(译者注:这一部分文字突然变的如同天书,难以辨认。)
第三个月的第一日。西风终于吹起,那些薇菜——紫色的云霞,如同它们出现时的那样,又神秘地消失了。
第三个月的第二日。但一种透明已充盈我们的胃。我们的呼吸与血液,回旋着一种薇菜的气息。而我们亦植物一般,不再移动。我们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不会中断的循环之中。
第三个月的第三日。我们植物一般静静坐着。而手与笔,风中摇曳的树叶一般,记录着这最后奇妙的时刻——让它随风消逝将是人类不可弥补的损失。
我们不再感到饥饿,不再感到死亡。而处于一种完全的敞开之中。
傍晚时分,新月初上。我们的躯体仿佛一盏灯笼突然敞亮,并终于见到了体内那生长完成的植物,一种全新的植物:它的叶片,有着薇的轮廓;但那种色泽,纯粹的色泽——等一等,我们似乎已找到了它的命名……
日志到此突然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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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3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吕尚垂钓

世界对我的行为——用一只无弯度的钩垂钓,有着多重猜测:政治家们认为我是在守候一位贤明的君王;诗人们认为我是在祈祷干涸已久的灵感;艺术家们认为这是一件大胆创意的行为艺术;村民们则认为这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愚行——而实际上,我是在垂钓寂寞。
是的,在渭水的流动中,我发现了一种大寂寞,水一样的悠远。水边的一块石头上,我独自坐下,向着波光伸出一根竹竿与那只在后人的眼中已如此著名的鱼钩。鱼钩之所以笔直,毫无弯度,只是为了便于探寻、追踪水中的寂寞——它仿佛一种幽灵,波光闪灭不定。
我静静地坐着。水青色的时间暗潮一般升起,一种水的幽凉贴肤而掠,我恍惚潜入了渭水深处的寂寞与囚禁——但我的躯体仍独坐在一块石上,白发的倒影如一盏灯笼,丝丝涟漪间晃动。
但谁的手提着这一盏灯笼?
忽然,浮标抖了一下,仿佛一个苏醒的哈欠。接着,我感到我的钩,被一种巨大的流动咬住了,并下游而去——它的游动如此坚定,从容,甚至使我的钩无法提升半分。我相信,我钓住了一条河。
前所未有的诱惑,及诱惑后面的深渊,使我惶然。渔人的本能,又使我不愿松开钓竿,而只是不断地松放贮蓄的钓线:我在干什么?我想得到一条河的终结,那个惟一?然而,我的智慧告诉我,这渭水中有着无数的鱼,而每一条鱼,又都拥有着自己的一条渭水——我的一只钩,根本不可能同时钓起它们。即使现在,咬住钩的,是哪一条鱼的渭水,我也不能够清晰。如果这样的话,我所钓的就是一个虚幻——而这虚幻仍在不断地下游而去,迫使我不断地松放手中的钓线——而它也并非无限。
这真是一种微妙的状态。我坐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反而是我被一条虚幻的鱼和它的河流钓住了。
这时,我看到了自己水中的倒影,仿佛刚从水的深处浮出。它亦有着垂钓的轮廓,甚至映出我清晰的寂寞。但它已是我的一种蝉蜕,属于河流,属于波的起伏,且在对岸牧童移动的视线中,水藻一般漂移——自然,仍无法脱离岸边坐石的牵系。
从这岸边的坐石生长出去的,还有背后的晨日将我投射在水波上的影子。它同样有着我垂钓的轮廓——但轮廓内却是一片阴影,仿佛一片无法擦去的疑问,隧洞般引向水的深处。自然,它也移动,只是随着日的轮回而移动。
随着对岸牧童的移动与日的移动,我的水中的倒影与投影,似乎正探索着这一段渭水——不仅于水面,实际上,它们还存在于水面下的任何一层,任何一个深度。如果渭水风平浪静,清澈无比,我的倒影与投影甚至可能游寻至莫测的渭水河床——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说,我在另一种垂钓方式上,拥有了这一段渭水。
但我的肌肤却无法感受我的倒影与投影水中的凉意。
渭水生风了,一切又都摇晃不定起来。
而渭水仍径自流着,流向我的视线之外。远方,还有如我这般寂寞的钓者吗?如果我的钓线足够的长,无限的长,一条终于钓起的渭水将会是什么?凝固的时间?闪亮的冰块?——而我将如何面对它们?
思绪正这般漫漫流淌时,突然,手臂一阵痉挛——钓线已放到了尽头。钩上的渭水一甩尾,一朵浪花中弃我而去。而同时,远方的烽烟连绵而升,争吵声动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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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3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庄晓明辛苦啦
喜欢    含沙射影
期待更多巅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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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16 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来学习了,问候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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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24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古坛新酒,越喝越有。不喝青丝变白,喝了不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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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24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谢鼓励!一一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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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4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巴车

我已厌倦了奇迹,厌倦了H城各类涡旋的乐趣,伤痕累累,只祈祷还乡,望见葱郁的家园。我的身边并没有站牌,如今,马蜂般涌出的私营中巴车,亦不需站牌——他们只惦着钱,狂乱地招呼。许多人待车驶出好段距离,才发觉上错了车。终于,一辆无法看清车牌的红色中巴车,碾过我的影子停下,一只模糊的手招了一下,我便上了车。    
酷热的阳光,蒸发着车厢汗腥,使郊外粗陋的沥青路面疲软。但前方的某个距离,总有一片黑幽幽如同海市的光影,与车子等速前行着,令人有着某种莫名的期待。路上车辆愈来愈少,偶尔出现的,也大多驰向H城方向。无边的土地与死寂的村庄,不时掠过阵阵浑黄的灰尘,仿佛某种设计的舞台背景。中巴车的颠簸愈来愈剧烈,似乎是酒醉的方向盘划着线路。随着一只箱子倾倒,弥漫出难闻的腐败异味。
  “车上有危险品,司机同志!”我不由站起来,大喊了一声。
   一个急刹,我狼狈地趔趄,司机斜倚方向盘,眯着眼,喷着一圈圈烟雾,似乎在耐心地熬着某个会议议程。    
车厢埋怨蜂起,纷纷为行程忧心。我始料未及,脸涨成了猪肝色。正难堪之际,一只手将我轻轻拉回座位。这是一位老者,鹤发童颜,但很难确定他的年龄,因为他的动作仍显着敏捷。    
“小伙子,你少见多怪了!”老者语重心长地拉呱起来,显然,是因为长途的寂寞。    “你没见那扇畸形的门,上个星期,一个鞭炮贩子的皮包爆炸,至少把它冲出四十米远,死了四个人。这样的车上,人的性命从来就不值钱。”    
“难道没有相应的法律警示?”    
“有,全着呐!交警们在严格地处以数目不祥的罚款后,判决司机继续开车。他们强调,国家蒸蒸日上的交通事业正急需人才。”    
“可我还想平安回家哩!”    
“祈祷命运吧!”老者咳嗽着,怅然笑到。“一百年前,我就踏上了还乡的路程,买了全程套票。起初,乘的是八抬大轿,但不久,便被频繁换车。从最初抽筋似的单缸汽车,到慈禧老佛爷推进大海的火车,都乘过。某个站台,我们曾牲口般被批发进一辆战时急征的货车,差点儿闷死。.当然,后来也坐过真正的轿车,波音飞机,差一点就航天飞机了。然而这两年,像刚从梦里做醒,又被倒腾上这辆私营公司的中巴车。但说是私营,还不十分准确,公司真正的老板还兼着政府部门的要职哩!”    
中巴车颠簸的更厉害了,乘客们此起彼伏,脑袋不时跳碰车顶。车厢烟尘弥漫,开始有了传染病一般的抱怨。售票员一次次地耐心解释:“这是在国家允许的范围。”奇怪的是,一段时间后,乘客们竟渐渐适应,并由车身颠跳的联想,说笑起了不堪的荤段。偶尔经过平坦路段,居然有人叫喊晕车。窗外的景色,亦渐渐幻忽,某个时刻,竟听到了车顶的水流声,不知从哪儿蹦入几条鲜活小鱼。而司机突然抽搐一般,猛踩油门,嘴里不断地骂娘。    
“是否车子出现了麻烦?”有个戴眼镜的乘客小心地问到。    
“嗳!我的大哥!我的主人!窗外的美景,全是从美国好莱坞引进的最新电子视屏呈现。”    售票员露出甜蜜的微笑,嗔怨。“为了解决我们的上帝——乘客旅途的单调,疲乏,公司已竭尽财力。”    
车厢复又安静,我却疑窦丛生。    
“你命定这样的车上,最好不要提任何问题。这会影响我们宁静的生存,而生存,对我们永远是第一位的。”老者似乎看出我的心思,逻辑混乱地安慰到。“记得开始乘车,司机还定时发给行车时刻表,线路图,由于总不准确,反而引起骚乱。因为前方的道路总在修理,不是发现弹坑,就是出现塌方警告。有时,乘客长期压抑的亢奋口号,也会迫使司机修改行程。遇到陡峭无法通行的山道,高明的司机便发出号召:肩扛车身前进。绝望时,曾有人想把车推下山沟,但又担心造不出更好的,因而犹豫不决。”    
我竟对老者有了佩服,递去一支烟。    
“各类型号的车子,用着同样的老材料,喷上各色新漆,质量问题成堆,然而,又出奇地耐用。如果车子一段时间加速,就必须有一段时间停下修整;如果车子总是慢速,又会为更多的问题出现提供机会。曾有人提出大修,但总不予采纳。你干过修理工便知,相关的旧部件,必须同时更新,否则,新旧部件的不配合,将使车况更加不堪。危险的是,可能由于一个关键螺丝的更换,得出整个车辆须报废的推断——而这,正为董事会所不乐意。”
老者正说的兴奋,窗外突然传来漫野喧哗,在《星球大战》主题音乐的伴奏下,缓缓驶过一队彩车,花花绿绿的演员,扭着秧歌,舞着红绸,尾随着黑压压的人流。
“这是预先设计好的,为了转移旅客长途的厌倦。”老者露出得窥奥妙的得意神情,“终日的昏睡,总得有些事件刺激;而这些刺激,又能催你更好地昏睡。所以,不是你刚才的提醒,我早已忘了旅程的目的。”    
“这么长久的时间,步行也该到家了!”    
“唉!我老了,已没有勇气独自面对荒野。即使回到家园,怕也是废墟一片。何况现在,    还占着这么一个靠窗的好位置。”    
可能累了,老者的头一歪,耷拉在胸前入睡了。而车箱却更加热闹,连过道也塞满了人,戴茶色镜的时髦男女,土气未净的乡企推销员,神情木然的外出打工仔,行迹可疑的盗贼,妓女——沿途不断嚷嚷着挤上车,从他们激动的话语得知,这条路已有数十年不通汽车。    
天色渐渐昏暝,世界的轮廓反而清晰起来。一轮弯月,树梢微微脉动,月下的道路游移不定,若一条诡秘的蛇。零落的村火亦渐次浮出,一盏盏灯笼般,晃动于田野深处——我似乎嗅到了故园的气息。然而,车子一个急转弯,进入一个路边饭店,大院内已布满各种等级的车辆,灯光昏暗,人影憧憧,到处是随地的小便声。乘客们蜂拥进一片狼藉的餐厅,并有人兴致勃勃地划起拳。    
“离H城还有多远?”黑暗中,一个枯瘦的声音问到。    
“快了!二十分钟时程。”竟是老者沉静的回答。    
我惶然惊起。难道说,这趟中巴车只是领着我兜了一个大圈子。    
“我已是第二百五十次经过了!”饱食后的老者眼皮也没抬地哼道。“到哪儿都一样,这饭店的下面,原是一堆坟冢。唉!人生如梦——”    
司机久久不见回来,我沮丧地守在座位,饿着肚子。而车窗外的星空,在我久久的注视中,似有了窗帘的飘忽,并不时从里面传出阵阵空洞的笑声,使宇宙格外的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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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6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越野

由于做的梦太多了,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否醒着,还是在一个梦里记着这个梦。总之,我又坐上了一辆最新款式的长途汽车,但这次,我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当然,也没有乘客要问车子去哪里,大家相互裹挟着一拥而上。除了与驾驶员预定好座位的,乘客们随便落座,或站立,但都显得很兴奋,似乎他们的目标,就是能挤上一辆行驶着的车子——虽然他们兴奋的视线仍不时地向着车子的前方张望着。
其实进入他们前方视线的,只是乘客车厢与驾驶室之间隔离的一道灰色钢板,钢板上开了一个监狱的瞭望孔般的小圆窗,还装了防弹玻璃。只要一个人头占住这个窗口,后面的人便无法窥视,或者只能看到一颗晃动的头与一片灰色钢板构成的颇有后现代意味的一幅画境。车子发动后,司机的一只手悠闲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刁着烟,旁边小心地陪着几个幕僚般的人物,或西装革履,或长袍马褂,场面颇有些滑稽。而这辆车子的构造也称的上奇特,驾驶室就占了整部车子空间的三分之一,但由于排列着众多的幕僚,保卫,服务员,以及桥牌桌、麻将桌等,甚至给人以比乘客车厢还要拥挤的感觉。
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驾驶室便开始轻松起来,不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由于司机的某个并不值得如此大笑的笑话。司机抚着方向盘的那一只手,几乎是做做样子,许多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方向盘,而任由着车子向着巨大的旷野行驶——因为前方根本就没有路标与路。驾驶室的主要任务,似乎只是维系着车子的运动,不要让它停下来;或者如果被迫停下来,要设法做出车子仍在运动的假象。自然,随着行驶的展开,前方也不时地会出现一些石头,或朽木之类的障碍,但这时只须幕僚们帮着扶一扶方向盘,绕过它们就行了。这真是一次愉快的旅行。
但我并没有愉快起来,总感觉着自己应该到达什么地方,毕竟命与命运是自己的。我一直扒在隔离驾驶室的小圆窗上,盯着驾驶室的一举一动,以至于灰色钢板两边的人都嘲笑我“神经病”。我希望我是“神经病”,这样至少说明我在这趟车上的命运某种程度上还是正常的。但第一天傍晚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发现了问题:兴冲冲地前行着的车子,突然遇到一条约半米深的河流,或者称为溪流更合适一些。司机犹豫了一下,拨转方向盘与河流并肩而行起来,显然是想借此找到一个渡口,或桥梁。结果,车子绕行了四百多公里的路程,仍一无所获,只得又返回原处。就在司机硬着头皮,准备强行过河的时候,上游的洪水意外而来,浑黄地汹涌成了一条真正可怖的大河。驾驶室经过紧急磋商,决定放弃这个方向的努力,向着夜色笼罩的另一个方向行去。而车厢的乘客们得到的信息是,车子正坚定不移地沿着既定的路线前进,并且,由于司机的善意,还意外地得到了一次旷野的篝火联欢,与驾驶室的人员一同喝的东倒西歪。
第二天,我的窥视位置被一个蛮横的小伙子占了去,或许,他以为我长时间地为一个地方吸引,那儿一定有着好莱坞梦幻大片之类诱惑的东西。但不到半小时,他就兴趣索然地回到他的位置,呼呼大睡。而我因为昨天一天的窥视,也已大概明了驾驶室与这趟远行的玄机,及自己的宿命,觉得还不如对着窗外变幻无常的风景消遣时间来的合算。乘客们也因为长途的无聊,无望,加上驾驶室的榜样与鼓励,开始纷纷寻找各自的娱乐。最流行的,是玩一种雅俗共赏的牌局,就是谁输了,谁就趴在地上,摊开后背,作为别人继续赌注的牌桌,或坐凳。愈来愈多的人趴下去,但趴下去的人,几乎都是不知道算计及作弊的人。
时间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虽偶有乘客发牢骚,但并不妨碍大局,因为他也说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要到哪里去。而我却渐渐地不安起来。虽然我早已安于车上的宿命,但车上的宿命却开始现出愈来愈多危险的征兆。我不断地听到车身各处螺丝的松脱,嘎嘎作响的车身,在不停的颠簸中,似乎随时都会灾难性地散架。但我既不愿去敲响与驾驶室相隔的钢板——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只会是徒劳,说不准还会惹来意外的麻烦;也不想对身边的乘客说出自己的忧虑——在愈来愈深入的娱乐的喧闹中,他们根本就听不到,或听不懂。我只能怀了一种复杂的心境,坐在自己的位置与恐惧的延伸中。这真是一种折磨,我实在不知道这种恐惧会延伸到什么时候,车子明明已到了极限,却还在挣扎着运行——是一种集体惯性的粘合,还是真会有奇迹发生,只有天知道。
我一闭上眼睛就做梦,四分五裂的噩梦与只有些色彩的玄虚的梦交替着做。终于熬到第七天,我被身边异常的嘈杂声吵醒,犹豫着睁开眼睛。车子行进的颠簸是没有了,车窗外却是一片正在上升的沼泽,混浊的水咕咕地泛着车身下陷时压出的气泡,散发着多年淤积的泥腥。
车子并没有像我恐惧的那样,路程中颠散的四分五裂,而是在实际的四分五裂中,共同陷入一片沼泽。弄清自己的处境后,惶乱的乘客们砸开车窗,争相逃了出去。而司机双手叉腰,与驾驶室的几位管理人员已站在一块安全的高地上,似乎正商量着对策。
“不要紧张!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司机自信而有力地挥着膀子,将乘客不满的嗡嗡声压下去。由于乘客的外逃,减轻了重量的车子下陷速度慢了一些,但仍在下陷着。
“全体集合,把我们的车子抬上来!”司机与驾驶室的人员终于研究出了对策。
在司机臂膀的急促挥动下,人群慢腾腾地回到下陷的车身边,开始向上使劲
“同志们,不,弟兄们,加油,加油啊!一二一,一二一……”但情况突然变的更糟了,由于抬车的人脚下没有坚实的支点,只能站在淤泥里,所以,双手一向上使劲,双脚便快速地向淤泥里陷——这快速的下陷,又迫使他反过来将车身当作救生圈,拼命向上攀——于是,车子下陷的更快了。人群一哄而散,几个反应的过快了一些的,则顺势攀到车顶上,与车子一同下陷,嘴里不停地呼喊救命。
身上糊满了黑色泥浆的乘客们,如同刚从地狱里滚爬出来的幽灵,开始嗡嗡着骚动。眼看局面要失控,司机立即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来一个人,下去摸摸情况,要坚决将障碍排除掉。我将授予他国家一级荣誉勋章!”
那个蛮横的小伙子,这次似乎捞到了第一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钻了下去。但冒出一串咕咕的气泡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态。
“再来一个人,下去!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个地方。”但人群仍在退缩着,有些干脆四散逃跑起来,包括那几个西装革履与长袍马褂的家伙。
“砰!砰!砰!”司机向空连放三枪,“我决不离开岗位!”
他一把抓过一个倒霉鬼,“来,下去!”他骑上倒霉鬼的脖子,将他压下泥沼。“不行,还得再叠加一个!”他又骑上一个倒霉鬼的脖子,同一地点压了下去。
我担心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便乘着混乱的场面,也加入了逃亡的行列,向着荒野狂奔起来。当然,与其他人一样,不知道要逃往哪里,只想着离那辆下陷的车子与司机舞动的手枪愈远愈好。在我跑的只剩下自己的影子相伴的时候,忽听得空中有巨大的嗡嗡声,是一架直升飞机在来回盘旋。便连忙招手呼救,但飞机根本无暇理睬,或认为是不值得,而继续盘旋于自己的激情之中——原来他们是来自好莱坞的摄制组,正以一贯的效率,抢拍这场荒诞剧的最后镜头……
我又羞又愧,一使劲,从梦境里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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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9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中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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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12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哑榴
中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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