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节选《逐日》

笔城

长诗《时间与人》节选：《逐日》

生存在时光里  人是至大者
与上帝为伍  和大自然对话。
上古时代，我们以脚跟呼吸
中古时代，我们以皮肤呼吸
近古时代起，我们仅以口鼻呼吸
在疲惫中闪动着泪光呼吸。
历史之于现时  是一滴死去的血液
滴落在大地的阴影上  有时它发芽
在都广的旷野上  它长成巨大的建木。
云彩在载天山的树梢上磨着白牙
都广之野在成都的平原和大山中
而载天山，在都广之野的正中央！
遍野洁白如玉、幼滑莹润、诱人如膏脂的
麦、稻、豆、谷、玉米、高梁。
成片的大栾树间  建木高大无朋
极目所见百米高度内没有一根枝杈
树杆的粗细也分辨不出有什么变化
即使在树腰间  哪一只盘桓的鸟雀
能够一眼望到它直抵穹窿的顶盖？！
坚韧光滑的树皮若蛇皮和缨带
每片叶子都似张开的青翠罗网
粗大的枝条和紫色的刺槐树相像
枝头，四季挂着玄黑的花朵和淡黄的果实。
正午时分，太阳金乌照在它的顶端
大地明曜，见不到一丝树身的影子。

噫！这是天地的中心、直达天庭的中央；
神祗在这里上下，日月从这儿穿梭！
在载天山下，夸父族人围着它团团舞蹈！
这是光阴里奇特无二的君王树
别的树围绕着它，象一群穿裙衩的仕女
终其一生  她们陪伴这君王    做缤纷的梦幻。
绿林和翠竹里零碎的笑声不断
日光和月色来在这里装点、逗留
生的时光和死的时光融汇成了一个
生的速度和死的速度融汇成了一个。
香火和毛果供奉它，象供奉未来之世
沐浴斋戒、祭祖祈禳，在这滚烫的小舞台上
腰间紧束的彩带  兽皮的衣裳
霹雳弓箭  锐利大斧
灵敏的鹰隼  张狂的猎犬
无惧无畏的青壮男丁
在春阳初长和秋草离离的山间田野
捕获獐、麋、鹿、羚野生的兽类。

一个个乐天的许愿者  在白日里敬礼、膜拜
他们祈求着什么？
而幻想，并不比神话和历史有力量
祈愿，也没有行动和生活来得可靠。
他企图着奔跑和速度——
坚信大自然曾把这些当作生命的献礼赐予
当然最丰厚的一份属于他。
在他十八岁的成年典礼上  他终于
以短出一碗茶的功夫  超越了他的父亲——信
族长，夸父部族的长跑健将；
在环绕载天山的跑道上
仅以一柱香的时刻  完成了全程的竞跑。
不是马拉松，而是同等的骄傲
夸父，成为部族的长跑冠军、速度之王。
作为微薄的炫耀，他戴上了松枝和桂枝编织的冠冕
饰着一颗嵌在顶端的明珠  以及一颗鲜红的松花
坚立，如出鞘的一柄夺目的短剑。

现在，夸父只有一个对手：他的雕王
这在建木之下长成的尤物  凶猛如狮、 迅捷如影
以肥美的腹蛇、巨蟒为食
一次就抓举整只的马匹：它配享这些食物
因为它自身就是这旷野的神物、珍禽；
它只服从夸父一人的意志，熟悉他的声音、身影，
他的召唤、他的举止，还有他准备的鲜美猎物。
一个有力的角逐者  在流动的气旋里、山崕上
它移动象一块乌云  平稳、或疾或缓、轻松自如
能盖住整个的山头； 张开的翅膀
在天空中形成一道飘动的、可见的屏障；
它投下的影子又象是两片蓊郁的小森林。
一对厚蹼卷裹的巨足  对对尖锐的利爪如铁甲
顺延着精确的速度和方向  它抓获一切有形之物
甚至抓住朵朵云层、忽来忽去的风和影。

比任何对时间的体恤和抚爱
更为有力的把握：骑在这对锐足上
在风力渐强  云雾渐浓的空中攀爬
凌空而失去一切依附，只为获得飞行的力量。
夸父借助这对翅膀  从载天山麓升起
沿着建木挺立的方向。这是挖掘时间可能的潜藏、
可能的逃逸的唯一指向  仿佛走出洞穴的
某个出口  越过它长长的狭道；
另一端，才是无限的自由和无限的宇宙：
太阳朝着我们亲切地吁唤。
那么  所要跨越的就只是这个方向：前进和
上升的方向。在空间的另一端
才是世界的根底、天地的基准
那血红的太阳是一枚不朽的果实、
一枚永不坠落的金色种子
曾经播种下曾祖、祖父和父亲们
也曾让祖父和父亲收获下这时间之子夸父
他的名姓、他的黑眼睛全都是它的赐物。
生命的荣耀归属于它，这君临天下的王！
它使白昼成为白昼、使夜晚成为夜晚
它自始操着新旧兼半的言语，
它对人间的统治乃是无双的冒险和巩固的秩序。

夸父仅以建木为敬拜和攀登的旅程
从低处盘桓而上  迎着重雾的漩涡
象一条善舞的长龙向前伸展。
白云在半空把建木的树腰萦绕
只在此处  光阴停顿、感官开放
长风带着仙香扑面而来
宇宙之万有触手可及。
潜身于白云的锦绣  平面飞掠或俯冲
而这是初试牛刀  和那些在森林中
发现灵芝和灵寿仙枝的日子一样
和那些吉祥神圣、永堡青春的日子一样。

这是《山海经》所撰写的人类童年时光。
老后土的一只手挽住楠木寿棺
一手按在夸父的前额上，他喃喃而语：
“我去了，死后将回到太阳的背后
远在禺谷它所沉降的地方
在冥都我会把太阳之光摇落。
时间带走了我，也带走了远近的一切。而太阳
就是一切时间的启始，它将你我洞穿；
只有在太阳之上你将把我追赶。”
于是钢铁的决心改变了这少年人
他以自己的语言说服众人：

“呀，如果日子永远比阳光暗淡
就谁也不能凭咒骂阻止我们
以木棍、石块和弓箭打仗。
我把我父亲在部族中的头人地位、
我所继承的，奉还你们；
我将向太阳追回我的先祖
把它夺走的时光从天空召回。
在建木跟前，这阴与阳交汇的道途
我倾听着天地的福音——
是夏天过后的第一粒金谷，
有着斑马的美丽斑纹。
我要把幽都化作一片绿的营地
打破那些幻想的壳
我将要带回上天的信息。
你们在时光的逆流中徒劳挣扎
而奋起中的企愿就是我的明灯
出发时的希望将使我欣然地归返。
我揭开你们的沉默
象秋天里你们揭开的兽皮。
我是光阴的挑战者夸父，我来了。”

这是盛夏的第一个日子
十个少男、十个少女在载天山前
向着夸父挥手送别
人们在他的颈项上披戴紫荆的花冠
以祝福和拥抱来抛弃分离。
巨雕叫唳着由天而将
瞬息又从建木之下腾起一片祥云
绕着建木  向着他的出生之地盘旋三匝
然后向着习习晨风  向着北国的沼泽地
飞驰而去。越过大山、河流、旷野的尽头
象飘摇的狂风忽上忽下
所到之处，迎接的人群欢呼雀跃
他们接纳和畅饮甘洌的泉水和大江的巨流。
仿佛是太阳的引力  穿透了云蔼直逼上他
在燃烧的间距上灼热增加
日月也知晓了他的意图
布起浓云鸣响天雷阻扼他们
建木宽大的树荫也不再遮掩他们。

末后，赫赫的日光已将他们牢牢罩住
同时幸福的急流也冲宕着他们；
直到从许多驳杂的枪口喷射出妖艳的火光
尖厉的噪音从黑的洞穴里呼啸而来
恍若投枪匕首、不知名的飞弹一枚枚
从光明的中心激涌迸射而来。
雕的翅膀先是溅起火星  尖喙红艳如火炭
很快烟和火光遮盖了眼睑，但是那前进的速度
未减。直至燃起了火焰
他们已投身于烈火一团
火光占据了空间中可见和不可见的部分
它们抓住夸父的双臂、头、手，然后是
身体的全部，把他象荆木枝条般地吞没、
焚烧；随着火力和风力的方向绞成一个个
连续的圆圈  疾速地向物质密集的太阳中心
消失。只留下空白的轮廓和影像，
背逆着他离去的方向，升起和扩散，一波一波地
往他的来处退返，仿佛光的反射、浪的逆流，
形成空泛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时间终于停止，因为它的远去，它无名的到达；
象洋流在暗礁前呜咽而止。夸父成了
机械上的一根链条，带动而又断开、终止。
但此后，他通红的脸庞将在片片红的云霞中
一次次地重现。

这里有阳光

很长，有历史情节，提起来慢慢读~

笔城

原帖由 这里有阳光 于 2010-11-8 21:36 发表
很长，有历史情节，提起来慢慢读~

好的，免费附送本人朗诵的光碟。
谢谢。

薛省堂

先提一提，明天细读

廖孚嘉

确然是笔城，大笔一挥，文字浩浩荡荡，汹涌而至。写的很有激情，但实际可以精炼很多的。不妨斟酌斟酌。

[ 本帖最后由 廖孚嘉 于 2010-11-10 18:35 编辑 ]

薛省堂

长诗不容易把握，也最容易暴露缺点，我也有首长诗，到现在都未能完善她

诗中语言可以简练点，有些叙述多余，但诗歌中的想象颇多，下了不少功夫吧

笔城

原帖由 薛省堂 于 2010-11-12 09:40 发表
长诗不容易把握，也最容易暴露缺点，我也有首长诗，到现在都未能完善她
诗中语言可以简练点，有些叙述多余，但诗歌中的想象颇多，下了不少功夫吧

你也有点诗龄了吧，应该是夺余才对。

木中巷

读长诗节选显然上班时间不适合 。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