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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明的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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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30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杨明的攀枝花


   很少在一篇文字完成之前写下标题,这次简单,这个题目早在半年前的夏天就一直缭绕在大脑。那个叫杨明的家伙半年多来就一直突兀在我文字中。以至于到现在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他消瘦的身影旁开放着一棵硕大的攀枝花。那棵生长在一个叫新江小站的植物我和他都很熟悉。十多年前杨明在此地固守。我因工作关系每个月都要经过那里。有三到四年的时光我和杨明一起见证着它的葱荣和衰败。这金沙江炎热河谷中第一个绽放自己的高大植物,犹如春节的爆竹,用自己大胆的红色鲜亮脆响于湛蓝的天空下。每次看到那些雀跃在枝头的花蕾出现。我总感觉自己是个无比宽阔舞台下的观众,四周的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屏住呼吸等待大幕拉开那一瞬间。等待中春风演奏起序曲,影影绰绰有了花的光亮,正当揣摩着这处戏剧该怎样开场的时刻,先前舒缓的音乐一下陡然拉升到激昂的高度,霓虹闪烁,听觉、视觉如同潮水冲击,猝不及防便看到这种叫做攀枝花的植物,盛开在春天舞台中央。
   这种比喻或者有些陈词滥调,但场景不止我一个人感受到,最起码我身边就这个叫杨明的人也大致会想到这些,要不然他不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回到那个小站,十多年的时光谈不上沧海桑田,起码也是物是人非。在我这一生中我很多次离开过一个居住了很多年,留下自己诸多回忆的地方,有时候特别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些时常出现在梦里,出现在自己文字中的土地,然而,当我再次踏上那块土地的时刻,我毋庸置疑地成为一个外来入侵者,风景依旧,心境却变了。曾经视你为仇敌的人,曾经跟你风风雨雨的兄弟在看到你到来的那一刻,都变得恭谦有礼,盛情的邀请让你感觉到了横亘于彼此间的某种距离,某种想要寻找到东西一下子变得轻轻飘飘,消散掉了。虽说我是个怀旧的人,然而我却不愿回到自己已经离开的地方,我更愿意选择将那些宝贵的记忆留在梦里。
   我当然无法了解到杨明回去的整个过程,但我知道他的目的,攀枝花不过是他给自己回去的一个理由。有很多朋友会说回去就回去了,距离又不远,没什么值得卖弄文字的地方。当然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这过程轻松得可以忽略,有空每月都可跑上十多个来回。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杨明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是个每日跟生命抗争,跟死神搏斗。我知道他将这次回程当生命最后的旅程,我也知道他当初离开新江时那种欣慰的心情。正因这强烈的对比让我对他肃然起敬。所以在我用心敲下每一个键的同时,我的心回到杨明身边,用最真切的感受来记录这些。
   我不记得和杨明的第一次见面,还好他记得。据他回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说来惭愧,我好像常给别人这样的感觉。其实我是个很好相处的家伙,只是会在无意识间漠视掉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和事。就象那天我就在杨明的注视下放下行囊,自顾打开一本已经记不起名字的书,这看上去有些附庸风雅的架势让杨明对我有些不齿。不过那个年龄的我们都有着一种幼稚的清高,年轻的骨头不允许任何事物超越自己的目光。那时的杨明年少轻狂,桀骜不驯,身为干部却终日浪迹于市井间,肆无忌惮地大把挥霍着自己年轻时光,干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光膀子猜拳,大声谈女人、磕着麻将骂脏话的勾当。如若见到我等则喜欢目不斜视,擦肩而过时孤傲的头颅头往下微微一垂,然后迅捷往左一甩,蓬松得有些曲卷头发划出一道靓丽曲线,翩然而过。
   我和杨明的第一次交谈大概发生在列车上,那是一趟车次为547次的普通旅客列车,起点为云南的昆明,终点则是四川的攀枝花市,作为我们生活依赖的列车,每日给生存在这两个城市夹缝间的小站人带来蔬菜,大米等必须品。同时将我们带出大山又带回小站,每个礼拜满车都是熟悉的工友,大家挤在这趟晃晃悠悠永远快不起来的车厢中聊天笑骂,俨然形成一个不同于外界的小社会。所以每次上车后的小站人都不会急于给自己寻个座位,而是从第一节车厢开始寻找熟悉的朋友,打发缓慢的旅程,这个过程我们都戏称“查票”,其间也有不少春心萌动的小站人在这移动场所中看上自己心仪的异性,成就过不少美满姻缘。
那个干燥季节,车厢没多少旅客,杨明靠窗而坐,一脸的枯燥,当我目光掠过他时,素日一脸孤傲的家伙竟然对我点了点头,此举无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与他相向而坐,开场白大概都是些从那里来,今天天气哈哈之类的,谈话索然无味,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再也找不到关于那次对话的任何一点线索。倒是记住了茶桌上那袋葱翠的李子,红绿杂呈煞是惹人。在我忙着品味李子味道时,杨明告诉这果子长在自家庭院,没有农药,没有化肥之类很环保,很绿色这类我从不关注的概念,只是吃人嘴短免不了要说些味道超好之类的奉承话。
杨明在小站待的时间不长,大概就三、四年的光景。如果你有幸到过那个叫新江的小站。那么你就会明白在那里的每个人最大的心愿便是离开这个地方。我刚参加工作时负责培训的老师便时时威胁我们这群新入路的菜鸟,一旦表现不好,培训结束就将被打发到新江这个地方。并用一句充满诗兴的语言描绘了那是个 “抬头见山,低头见江”的小站。也许这充满诗意的话太容易让人记住,菜鸟们心生寒意,潜意识里对那个地方充满着畏惧,唯恐第一个与那个地方挂上钩。
杨明跟我等不同,他毕业的机械学校是个培养干部的摇篮,那张调令到手的时刻意味着他已经脱离了我们这些低级趣味的家伙,成为一名干部。计工员不用挥舞道镐,不用暴晒在太阳底下。每月分发几个班组的材料,到机关领来大把钞票然后派发到每个职工手里。这是个让人羡慕的岗位。
不管杨明是厌倦了那个工作还是讨厌了只有三条股道的地方,他选择离开。那时候能从我所在的单位脱身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旦某人离开,消息便会用一天的时间随早晚两趟慢车在每一个工区刮起一道旋风。是夜,定有失意者顿足捶胸喝得支离破碎,叫骂老天不公。
杨明走了,离开了我们这个群体到了机务部门。听说他付出的代价是脱掉了干部这层耀眼的外衣。
再见杨明是个动荡而压抑的日子,作为我一向视为靠山的父亲在那年患上了危及生命的病患,一家人六神无主地奔忙在医院。匆忙中看到越发瘦弱的杨明时,他也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旁是垂泪的女友。一种罕见的病毒吞噬了他。没有探望、没有安慰,在他病床前呆了不到十分钟我便心急火燎地离开。后来父亲转危为安,一家人欢天喜地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杨明被我抛在脑后,连和他道别也没能想得起来。
缘分是无可解释的东西,断绝数十年的联系足以让一个人消隐在层层叠叠的记忆中。不过你千万别以为你会彻底清空生命经历过的痕迹,那些隐藏在深处的情节如同一株安静开放的蒲公英,只需一缕微风拂过,他们便乘坐着风的翅膀,漫天飞舞在你整个思绪,无可回避,无法阻挡。正如这天,因工作需要,晚到笔会一天的我刚走进会场,一本名叫《在雨季,那一簇盛开的丁香花》的书摆放在桌上,随手拿起一翻,杨明的大名便出现在序言中,那是我熟悉的杨明吗?一口气读完,凭着我对他的了解,出现在这本集子里那个叫杨明的作者便是我昔日的兄弟。急忙翻到目录那页《青春在小站燃烧》、《那年夏季》、《在雨季,那一簇盛开的丁香花》等六篇散文缀着他的大名。篇首的作者小语中杨明这样写道:1991年参加工作,那时候年少轻妄,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月匆匆而逝,那是我个人生命中最“跨”的时光,生活无忧,不痛不痒,精神空洞,表情迷茫。直到1997年忽然生患重病,生活陡转,方开始思索人生、、、,结尾杨明引用冰心先生 “爱在左,情在右,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播种,随时开花,将这一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得穿花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挥,不觉得悲凉” 这一段话道出他再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杨明,而是一个让我敬仰的生命思考者。
会议一散,找到参会的杨明同事,没顾得上打听他别的信息,边问号码边拨响了手中的电话,第四声响铃过,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记得我们谈了什么,心中充斥着“兄弟,我找到你了”的感动,絮絮叨叨聊了很长时间,若非会议继续我俩定会一直聊下去,直至语言将激荡在彼此内心的情绪完全安抚后才会罢休。
有了联系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有相见的想法。还好十四年未成谋面的等待来得不晚。两个礼拜后杨明出现在我面前,还是那么消瘦,还是那蓬曲卷的头发。
“志彬,我回了趟新江”这是我们话题的开场白,杨明用舒缓的语气叙说再回新江的过程,熟悉的地名,闭眼就历历在目的景色放松了思绪,尾随他的身影,一步步踏入那个叫新江的小站。
杨明的回程并不轻松,蛰伏在肉体十二年的病魔早让肌体疲惫不堪,医学界束手无策的敌人让每一次的挪动都变得痛苦艰难。那个只有三条股道的小站除了留守的铁路员工,人迹罕至。每一个呆过的人都明白除非事先与小站相关人员打好招呼,要不然你将不得不面对饥无饮食,夜无安身的窘态。杨明在此生活过,当然知道这些困难。“铁打营盘流水兵”的铁路人生活状态,不知还有谁留守在那个地方?没有迟疑,他梦里那片美丽的攀枝花正活泼泼开得鲜艳。假如错过这个季节也许来年的归途将比今天更为艰难。
站台到工区五百米,并不遥远的距离却足够让他两腿浮肿,一个小时正常的我能翻过一座小山,而他走完这一小段却只能坐下来气喘吁吁地将勒入皮肤的袜子脱掉。幸好,当工区得知这位是曾在此地工作过的前辈后热情地接纳了他,要不一身病痛的他不知该栖身何处。
杨明告诉我,为了能看到那片梦里的攀枝花他六点起床,消耗完所有的体力终于看到了那片正狂放着火红的花朵。当触摸到攀枝花高大的树干,贴着它苍青皮肤的时刻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是个去了又来的故事,一个轮回,两种感悟。在流年时光的交叉口重叠。只有亲历者咀嚼出生命碎屑的乐趣,那一树盛开的攀枝花才会单独为一个人开放。
发表于 2010-10-30 15:5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个去了又来的故事,一个轮回,两种感悟。在流年时光的交叉口重叠。只有亲历者咀嚼出生命碎屑的乐趣,那一树盛开的攀枝花才会单独为一个人开放。

精彩的文字。
杨明先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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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1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北鱼 于 2010-10-30 14:52 发表
杨明的攀枝花

   很少在一篇文字完成之前写下标题,这次简单,这个题目早在半年前的夏天就一直缭绕在大脑。那个叫杨明的家伙半年多来就一直突兀在我文字中。以至于到现在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他消瘦的身影旁开放着一棵 ...

感谢菩提阅读 此文不足处太多 有空请一一指教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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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1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缘分是无可解释的东西,断绝数十年的联系足以让一个人消隐在层层叠叠的记忆中。不过你千万别以为你会彻底清空生命经历过的痕迹,那些隐藏在深处的情节如同一株安静开放的蒲公英,只需一缕微风拂过,他们便乘坐着风的翅膀,漫天飞舞在你整个思绪,无可回避,无法阻挡。只有亲历过才能咀嚼出这段话暗藏的沧桑和岁月。我们太多的时候处于一种麻木中,对生活少了感动和激情,或者只有像杨明先生一样经历过病痛,生死的折磨才能真正明白些积极的意义,体验生命不能仅仅在空话上。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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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明走了,离开了我们这个群体到了机务部门。听说他付出的代价是脱掉了干部这层耀眼的外衣


杨明值得我们尊敬,这篇精品值得读两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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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 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北鱼 于 2010-10-31 23:52 发表

感谢菩提阅读 此文不足处太多 有空请一一指教 谢谢


请勿用“指教”一词。俺在诗歌报论坛里,年纪算比较小的一位,应该向各位大哥大姐请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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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1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4# 霓裳羽衣 的帖子

谢谢羽衣 问安 欢迎大刀阔斧般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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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 0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0-11-2 11:53 发表
杨明走了,离开了我们这个群体到了机务部门。听说他付出的代价是脱掉了干部这层耀眼的外衣


杨明值得我们尊敬,这篇精品值得读两遍

望远兄 每次看到你的点评都很温暖 谢谢你不懈来读 盼你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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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努力地看着,字太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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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喜欢这种叙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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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川上曰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10-11-3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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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3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杨兴昌 于 2010-11-3 09:44 发表
努力地看着,字太密了。

谢谢阅读 下次发帖弄大点 别伤了杨兄的眼睛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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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4 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树边上的人 于 2010-11-3 11:05 发表
很好。喜欢这种叙述方式。

感谢你来读 望继续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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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4 2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子在川上曰 于 2010-11-3 11:12 发表
这是个去了又来的故事,一个轮回,两种感悟。在流年时光的交叉口重叠。只有亲历者咀嚼出生命碎屑的乐趣,那一树盛开的攀枝花才会单独为一个人开放。

谢谢 问好子在川上曰 期待看到你最新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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