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我在潼关(组诗）

唐文才 · 发表于 2010-9-26 12:59

《在路上》

在陡峭的山麓和幽深的雪山上
静谧和沉默变成孤独的石头
冰下的流水和踩雪的声音
还有呼吸还有风
动摇了我远在山脚的理想

雪那么白和我肩上的煤
像是白天和黑夜
我用汗水分割
上山的路比血管分布要广
只是穿过了我的身体
有些不妙  不好直言

一切如故一切又继续
我的诗词在银色的羊肠道失去颜色
让我不得不相信厚实的脚
才是生活的栋梁

《夜晚》

那些夜晚不是强加给我的
我的眼睛需要  手和脚也说服不了
报纸互联网电视机
远离了我我是南方繁花中的蜜蜂
飞入干涩的黄土高原冬季的枯枝
如同诗人描述的荒凉和原始
我一到达就被投降

对于幽深的雪山
阳光的温暖
如同只是出去了嫖宿一宿
总是没有挚爱般的高潮
渴望热水浴
远比渴望一个女人强烈
但强烈不过夜晚的唆使

于是寒冷和三元的老沱牌
有了暖昧的情愫
冰水滑落进肠胃的时候
疲惫开始燃烧
希望也开始燃烧
身体在那些粗长的干柴里
剥落成一哒小额钞票
一帘春梦正在厚实的棉被中
茁壮成长

《日记》

2006 年潼关 22公里
夜 12月12日 22时
矿灯的白穿过破窗户
射出去根本就没有回来
屋顶上雪也是白的

舅舅说关掉关掉把灯关掉
他把自己压低成月牙趴下
鬼魅般眼睛把木棚外的雪都扫净了
然后伸出干柴般的食指和拇指摸向
那些坑口老板存放大米的口袋
米粒簌簌细响雪也簌簌细响
彼此混淆又彼此怜惜
剩余的就是没有丝毫破绽

那时候我藐视他又佩服他
他要的真的不多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而我恰恰相反
只不过我当时的野心还没有放在
他的世界
那些柴米油盐上

《思念》

夜凉如水冰怎么可能不知道
厚实的雪山让我进入
在笔记本里开出的暖昧之花
妖艳地张开小嘴

我想着远方的现在
温暖的炉火  红色光晕覆盖长夜
我和我的女人在10斤重的棉被里
如何江河翻腾  如何云雨淋漓

然而眼前
我竟然说服不了一盏矿灯
陈旧的记事本
还有那一串简单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陕西潼关22公里的冬夜
所有的树和叶子都睡着了
一个身负行囊的男人
渴望春天的到来

《零公里-22公里》

它不是数字而是地名
真实的存在
好比我从她的身体爬上去
爬了整整22公里
依然不是数字而是地名

把22公里全部连接成回忆
那些片段是一种黑白画映
黑色的点是上山送给养的背二哥们
据说他们的脚能够嵌住冰雪和石头
能嵌住神灵和信仰
就像漫天的白雪嵌住大地

每天都有人从22公里回到0公里
每天也都有人从0公里回到22公里

22公里有什么冷馒头冰凌子
硬矿石低劣白酒去痛片和上山的黄胶鞋
而0公里则有温暖的淋浴间洗脚屋发廊
回锅肉  兰州拉面三鲜水饺
从矿洞里钻出来的人把他们的劳累和寒冷
全部丢到山下这个温暖的小镇
包括那些把持不住的白色浆液

玩了吃了喝了爽了
他们再次从0回到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