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

菩提本非树

一滴眼泪

　　在那一刻我流下了一滴眼泪
　　冬至已过，我沐浴在午日暖人的阳光下，走在村中的小路中。
　　在我的家乡，冬天没有雪。
　　一片潇瑟的树叶从刺桐树上不舍的坠落。
　　我看到了那片离开树体时那一刻与树枝刹那间的缠绵。
　　满眼见到的都是绿，树上的绿叶，田间的青草。
　　这些本该给我身体里注入生命的活力，而我却在寒风吹过的时候打起一阵哆嗦。
　　今天是腊月初八，我想回家先喝一碗腊八粥来暖暖身子。
　　“秋生。”我回过头，有人在叫我，是我的朋友英俊，在同村的小孩里我和他最好。
　　“秋生，我爸说他今天要杀猪了，我们去看看吧。”英俊的爸爸勇强叔是一个杀猪匠。
　　我一想，今天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不如一起去看看。
　　来到英俊家，发现除勇强叔之外还有四个壮汉已经在院子里了。
　　“英俊，你去抓把黄豆，洒在地上。秋生，你去把大门关好，栓紧了。我去把猪牵出来。”勇强叔给我和英俊指派任务。
　　猪被牵出来了。一只白色的猪，很壮。
　　白猪甫一出来就被地上的黄豆给吸引了。
　　一边有滋有味吃着黄豆，一边快乐的“呵呵”叫唤着。
　　看着他很开心的在用餐，他知不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早餐？
　　两个壮汉突然从后面一人抓住一只猪的后腿，一下子就把白猪撩倒在地，另外两个人也从前面按住他的头，最后勇强叔走过去把他的四蹄用绳子给狠狠的绑了起来。
　　大概此时白猪已经觉悟到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嚎叫起来，声音听着很惨烈。去年二表伯母亲去世的时候，二表伯也是这样，哭得很大声。
　　勇强叔又拿了根绳子，手脚麻利的把白猪的嘴给绑上了。于是，大声的嚎叫声没有了，只剩下小声的哼哼。我自己发高烧的时候，也会这样小声的呻吟。
　　四壮汉把白猪抬到一个大案板上，一人大力拍打他的头，让头部向下倾斜着，下面的地上放着一个大脚盆，盆里装了一些凉水，准备接猪血用。
　　勇强叔另打了一飘水仔细的清洗着他工作的尖刀，我望向那刀，很锋利，闪着寒光。
　　白猪还在生命中最后的一刻里拼了命的挣扎着。勇强叔弓起左腿的膝盖顶住白猪的后颈，左手紧紧地抓住捆猪嘴的绳结向后扳，白猪的前脖子突了出来。
　　“呵——呵呵——”我听见了白猪最后的哼叫声。勇强叔用右手摸索着猪的咽喉，寻找着下刀的地方。不一会，他找准了地方，右手举起刀，指向了白猪的脖子。
　　在刀还没有刺进去之前，我听见勇强叔嘿嘿的笑着说：“你本是我一道菜，我来杀你莫见怪。”说完这句话，我见那刀就向着白猪的脖子狠狠的扎了过去。
　　在即将刺下去的那一刹那，我不忍看下去了。前天我爬山的时候食指上扎到了一根刺，我体会到了痛苦，由神经末梢传来的那种钻心的痛。
　　这一刻，白猪的痛苦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传到我这里。
　　在我的心里泛起了一波余漾。
　　勇强叔手里的尖刀在白猪的脖子内转动了几下后拔了出来。
　　一股深红色的猪血就从刀口处喷了出来，唏里哗啦的泻入地上的大盆里，有一些溅到了盆外的地上。
　　“英俊，快去，拿个棍子去搅搅。别让猪血凝成块了。”勇强叔说道。英俊于是拿了一根粗木棍，兴高采烈的跑近前去，使劲的在盆里搅动着。
　　我看到了盆里那血的颜色，鲜红鲜红的，和我们人血的颜色是一样的。
　　猪血还在流淌着，白猪还抽搐了几下，不多时，他的心脏停止了生命中最后的跳动。
　　英俊性急，已是等得不耐烦了，问他爸：“死尽了没？”
　　勇强叔回答：“应该死干净了，你去试试。”
　　英俊又拿起了那根粗棍子，使劲的敲打着白猪的后背。
　　白猪没有动静。
　　英俊手舞足蹈起来，欢呼道：“哈哈！马上就有猪肉吃了！”
　　我望向白猪，看见了他没有闭上的双眼，我看到了漠然。
　　在那一刻我流下了一滴眼泪。
　　眼泪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我转过身，走向院门口，打开栓子，走出了院子。
　　“秋生！你去哪呀？今天留在我家吃猪肉啊!”英俊在后面叫唤着。
        我没有回答，依旧向前走。
        ……
        （2007）

[ 本帖最后由 菩提本非树 于 2010-9-25 21:14 编辑 ]

哑榴

描写的功力相当厉害!

菩提本非树

原帖由 哑榴 于 2010-8-13 09:15
描写的功力相当厉害!

谢谢哑榴兄。

木芙蓉

杀猪杀出一份怜悯来了，不忍杀生吧：
“我望向白猪，看见了他没有闭上的双眼，我看到了漠然。
　　在那一刻我流下了一滴眼泪。
　　眼泪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木芙蓉

法号：安盛居士
别号：邋遢旅人
职业：流氓无赖

菩提本非树

07年的旧作。

菩提本非树

今天对本作的一些细节修改了一下。

杨望远

　猪被牵出来了。一只白色的猪，很壮。
　　白猪甫一出来就被地上的黄豆给吸引了。
　　一边有滋有味吃着黄豆，一边快乐的“呵呵”叫唤着。
　　看着他很开心的在用餐，他知不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早餐？

好文笔啊:下世不能做猪,虽然衣食无忧.做猪八戒好,只有一个人欺负他

菩提本非树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10-9-26 18:46 发表
好文笔啊:下世不能做猪,虽然衣食无忧.做猪八戒好,只有一个人欺负他

两个，唐僧、孙悟空都可以欺负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