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

天下真主

传说

恐龙如山
散着一个时代骄横的步
走过现实与虚空的曲线
巨大的影
挡住了太阳无所不在的目光
热无边无际
吞食了大片大片的绿
潮湿的风如梦
蓝色雾霭飘过
弥散朦胧的味道
有脚的山
拼命挤压空旷的虚无
黑白鱼图旋转
推动白天和夜晚
谁也战胜不了谁
那成群的恐龙
走到印度洋边
想喝掉大海
想饮饱所有的渴
灿烂的嘴
煽动着诱惑
消化蠕动的生命
一只干硬的手伸来
点住了地球脆弱的死穴
看不清容颜
谁抟土聚石成坟
埋葬了一个时代
作恶者已逃离地球
无踪无影
玛尼堆是物证
神路图是留下的路
谁人能走
谁在诵诗

              大山：公山

谁的欲望——坚挺着
印度洋的梦摇动
亿万年的冻土层
恐龙的背裸露成山
埋在深处的语言
头也不抬
翻了一个身
竟催生了许多怪异奇艳的花
象魅惑的死神
除了存在以及抓获
没有征服者
你播种还是燃烧
生命挺进巨大的虚空
临风的是玉树

               山为境

所有的神话
全都飘在山顶
所有的传说
都没有道路可以抵达
所有的故事
都是风从山那边带来的脚印
驮队的响铃
摇响着茶马古道的寂
赶马人的喊吼
赶跑了大山的全部恐惧
你在山的这边
没有人知道
谁在山的那边
公山牵手母山
飞翔生命的欲望
却怎么也无法进入生命的洞
同一片天
无法告诉不同的地
奔腾的血冲撞
用风擦拭山的肌骨
石质的呼吸
碰出月光中的火星儿
山梁上狐狼的嗥叫
穿越孤独的枯枝
鲜花簇拥的风景
拼命淹没着叫声
山裙在山上滚动
野花披挂着山路
把诗唱成歌
托起你的乳房
喂饱欲望
野蜂在聚餐
兰花盯住狼的一举一动
喊成牺牲

大山：虎跳峡
欲望——疯狂地冲撞
那鞭笞的刀痕
溢出理想的泉水
用身体撞碎一个梦
谁拼命叫喊：痛！痛！
现实已不在完整
有水但无鱼
通向虚拟空间的路
手上没有网址
你无法抵达里面的风景
只好把传说灌进记忆
让东巴摇着板鼓
一路诵着经
告慰山神

极     地

蔚蓝的海水
喂养着大山的生命
涂抹掉恐龙的原形
背披千篇一律的服装
虫们拼命撕咬着不屈的身体
你啸傲地立着
把理想的天梯
搭到了白色的云上
那些凡俗的眼睛
怎么也看不到你的路
那些愚笨的大脑
怎么也放飞不了梦
一个王子走进来
成了佛祖
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走下来
成为了基督
圣父播下一粒麦子
开成了神性的花
那只迷途的羔羊
幻化成天上的布达拉宫
这里必须用心走进
凡尘的躯体无法成活
走进来的人
就再不想出去
站在山顶上的人
一句话顶一万句
站在山顶的人
不用别人埋葬
他们永远不死

大山：母山

呈现——裸露着真实
炫烂的色彩是无法抗拒的魅惑
风，无法肆虐
梦，无法穿越
清澈的海子
剥光了所有的虚幻
用最男人的目光
涤荡神秘的空洞
幸福的疼痛喊叫出回声
美不需要增加什么
只要用血证明
你是一朵别样的花
举着盛满月光的圣杯
对饮太阳

生命柱

一头儿立地
一头儿指向了天空
诗人不顾一切地攀爬
准备蹬上白云
涂抹诗韵
涂抹七彩虹
没有人知道天有多高
就象没有人知道
幸福有多大
沉默的囚禁
哑了骄横的喉
诗是无法发出声 音的歌
行走的树林
装饰着梦
会说话的树叶
是有调无词的呢喃
唱着歌的流水
度着你无脚的魂
开满鲜花的石头
叨念着莫名其妙的咒语
用魅把你捆绑
饥饿用粮食喂养
将会更加饥饿
鹰鹫飞翔的利爪
从天葬台抓起骨头
把悬棺钉在山崖
用坚硬的嘴
在绝壁上啄出碑文
最早升起太阳的地方
是最晚落下太阳的地方
女神把乳房甩过肩去
喂养待哺的众生
谁在山上活着
谁在山下活着
诗是天上的自己
有形有影
永远地鲜活

大山：岩画

符码——还是图腾
谁把这些奇形怪状的符
镌刻在大山的记忆里
岁月打磨的石头沟回
是山的大脑
它只能记忆
却永不能说出
谁读懂
谁就是它当然的主人
那是进门的钥匙
那是开锁的密码
等待着智者

天下真主

神      地

神在山顶上
神在高原上
神在你的身边
众神足踏祥云
开成八瓣的白莲花
盛露瓶倾斜
播洒大地以瑞
风是行走的脚步
也是无形的影
它无处不在
它无时不在
你看不见他
他却跟着你
你的每一句话
都被他记录
你的每一次心跳
都被他记忆
他是你的梦
他是春的绿
他是你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是你必须走的路
树木会为你引导
石头会告诉你方向
唱歌的红虎幽幽
舞蹈的花鹿影影
叩着等身长头
你才能进入梦
瞪着无视力的眼
你才能走进神园
和神面对
举起金钢杵
诵出六字真言

大山：石月亮

瞪着怪异的眼睛
透过月的窗
你看到了什么
蓝月亮正看着你
白月亮正看着你
风的月亮正看着你
花的月亮正看着你
春的月亮正看着你
你把头钻进月亮
你是吴刚
还是嫦娥
或许你只是那只玉兔
不吃不喝的月桂树
悬挂着一颗头颅
心      跳

耗牛上山
或者下山
背后都是雪山
谁的梦丢在这里
悠忽掠过视线
父在哪里
母在哪里
白云是一抹剪影
孤独的乞丐
成大山的虱
吐着白沫的血
奔涌着冲出
跳动成粉身的悲壮
那些从上面摔下来的镜
照射着怯弱的面容
只只无形的手
拼命摇动云杉或松柏
泪从里面涌出
子弹追逐着狼群
惊散了大山的寂
远处飘来的吼叫
抢夺着你的魂
花马旗无声
舞着哈达
转着玛尼堆
盯住经幡
不必惊慌
树覆盖了一切
雪覆盖了一切
梦覆盖了一切
山花覆盖了一切
只管活着
和悄悄死去
心总会跳个不停

大山：黎明

日出日落
日落日出
日出出落落
天梯横在山间
山和山的背影
玩弄着一个太阳
眼睛躲进山洞
拼命盯住太阳
眨一下
消失一个太阳
睁开是另一个太阳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太阳每会儿都是新的
辗过每个人的心
生活总是依旧
没有谁来为你清洗

山      坳

没有眼睛可以抵达
没有风可以驱赶
悬棺躲在梦里
把灵魂放飞成白云
路的触须
拼命伸向遥远的神秘
庞大的躯体
阻挡住视力
进入的欲望牵引
被顽强的艰难消解
没有决心一意孤行
没有勇气搭起天梯
谁能驾起祥云
借助风进入山坳
谁愿躲在山坳里
孤独地快乐
为什么所有的曲牌
丢失了歌词
为什么所有的梦
醒来终是空无
谁是圣者
躲在山洞里
悟空了世事
又返回洞中
谁把自己挥洒成无形
让灵魂自在
谁是风
如果没有树
谁能抓到风
谁甘于寂寞
谁是孤独的神
别把旗展开
注释风
别把山坳
晾晒给所有的眼睛
一无所知是愚昧
无所不知成恐怖
神秘在于渴望抵达
秘密在于秘而不宣

大山：石头城

独坐
倚着巨石
你是在镜子里
还是在镜子外
你能否看见你自己
其实你只是站在镜子上
你看到的你
只是你的一个倒影
它正盯着你
你不知道该哭 该笑
风如剃刀
屠戳着一茬茬生命
季节走开
留下了谁
石头城不是空坟

花花格

我是谁？
我在哪里？
绿茸茸的草狂长
它在我之前就已存在
森林如墙
遮蔽了眼睛
鲜艳的花
吐着魅人的泡儿
诱惑着梦
把一句句咒语
念成死亡的模样
大山是男人
围成视力
他们把天梯
搭到生命的高度
谁也无法翻越
梦在梦里
抵达欲望的边缘
拥抱的暖
或吻的流
点燃了太阳
照亮隐秘的洞穴
黑被驱赶到牧场
哄着牛睡
哄着羊睡
哄着草原睡
哄着花儿睡
狗是唯一的醒者
吠一两声警告
女人天生是神
点化就能悟道
他们展开鲜花的山裙
用魅俘获你
然后静静地等待
你的闯入
而男人是猎人
横枪立马
终无所获
风打在他的背上

大山：哈巴杜鹃

满地的冰杜鹃
是最鲜艳的尸体
与死亡同在的
不是恐惧的骷髅
与黑夜同在的
不是黑色的乌鸦
与孤独同在的
不是晶亮的冰雪
冰杜鹃
睡着的死神的魅
用诱惑的咒语
唱出最后的哀歌
别走近我
否则我将吃掉你
可爱的冷美人
张开猩红的唇
和死神跳完最后一舞
等待一吻

山      鬼

血渗到土里
生长成石头
梦浇灌田野
流行成风
毕摩披着星条旗幡
把牺牲供奉神台
道场的命穴上
谁被呈成道引
咒语和经文
发不出声音
东巴走出麦田
达巴钻出玉米林
戴着五幅冠的智者
在山林间插满木牌画
把舞跳得泥土飞扬
苍蝇带着鬼魂
蚊子附着鬼魂
他们把毒咒
传送给仇家
魔鬼城里
鬼踏行走动
病的叫他病着
死的让他死去
没有谁能填平
鬼兵的沟壕
没有谁能断掉
鬼兵的洞穴
幽幽的黑云
飘动着黑色的梦
看不见的夜
充满看不见的鬼
别出声
他正看着你
你不能翻过山
就不可能看见鬼
你不能拥有山林
就不可能制服鬼
鬼是无处不在的黑
鬼是无形无影的梦
翻动风马旗
任风识读

大山：石鼓

吼叫——尘埋已久的震颤
没有舞动的鼓槌
拼命敲打沉默的石头
痛的滋味已被泉水冲淡
钻出大地的哭
嚎出满山的云
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哪怕用头破血流的撞
占燃天空
也是你的一次爆发

祭     坛

乌鸦叫一声
用翅膀遮断了阳光
鹰鹫成群地赶来
立在枯枝的好景台
磨利着牙齿
那些被灵魂抛弃的尸体
晾晒在石头上
血淋淋地呈现
无家可归的灵魂
飘在空中
呼唤着
等待引领
山的那边
火葬的柴堆架好
缕缕青烟飘摇
做着无梦的梦
风静静不动
一任灵魂寻找出路
流水穿过大墙
从这山摔到那山
但灵魂不是鱼
他无法游在水里
用一座坟茔堆成山
垫起灵魂的脚跟
让他顺着天梯
爬到自己的世界
别强留他
也别不送他
没有心的躯壳
无法收留灵魂
跟着尸体的路
回到你的来处
那里一座山就是寺庙
那里一座寺庙就是山

大山：玉龙雪山

敲门——情死者手持游鲁
谁披星戴月
谁身披羊皮
谁把歌唱成火种
谁把舞舞成疯狂
把雪山打扮成幸福的样子
在栗木栈道上手牵着手
你亲吻了有毒的花草
你就用酒和死神对饮
甜密的醉飘成白云
在黑石上签上大名
走进第三国幸福无边

背       影

默默地
那道天然的长城
屏蔽了有限的视力
卫护着脆弱的心
消失的地平线
倒悬在天上
多少泪也哭不倒
没有血汗的墙
七彩的腰带
系着灿烂的画轴
奇形怪状的牙齿
嚼着怪味的神话
天上的白云是菜
还是任你剪裁的梦
穿不透的风
抽打着没有痛的痛
雪在天下开花
装饰着你的白发
三千丈的幽长
展示你成另类
骨头早已软化
他们怎么也不是穿山甲
能钻透不躲不让的山
天天吃着力霸
仍然挺不直欲望
而山威猛地雄立
迎着风
向天示威
向你示威
月亮把欲望染蓝
只能享受
无法抵达
更不能穿越
背影隐藏着洞穴
背影自我消受
背影沉默不语
把狂傲拒绝

大山：伏藏石

几块石头的死咒
埋藏成阵法
上面模模糊糊的图文
隐忍着看不清的句子
无论你抽象成什么
没有嘴的启合
也发不出声音
瞎眼的月亮读过
瞎眼的太阳读过
还是参不透里面的禅机
反正石头和寺院无关
谁能告诉它
石头与谁有关

山        孕

女巫的咒语
使你有了怀孕的欲望
你捡来一粒种子
快乐地吞下
洞穴躲进丛林
笑着没有声音的表情
虫草一样的精虫
爬来钻去
游入你饥饿的子宫
饮着蜂的蜜
闪光的舍利
融化进土里
怎么也找不到阳光
把花藏在体内
花化成石头
把草咽到腹中
草消化成石头
把月亮吞进胃
月研磨成石头
走进去你也成为石头
石头只认识石头
石头只容忍石头
石头是山的骨头
石头是山的孩子
闪着金属的光
坚硬地唱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