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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性:新世纪中国大陆新诗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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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4 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如果从1920年胡适出版诗集《尝试集》算起,中国新诗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几经沉浮,中国新诗克服了重重困难,艰难地在中国大地上生存了下来,甚至出现过几次诗歌狂潮,新世纪网络的介入更是为中国新诗的发展提供了一个肥沃的土壤,“全民写诗”的口号已不足为怪。然而,到目前为止,中国新诗似乎并未达到高度发达的水平,更没有拥有一位足以和古典诗歌大家比肩,足以照耀世界文坛的大诗人,原因何在?
       当今中国诗坛甚至诗坛之外,已有不少人在思考这个问题,并给出了各种各样的答案,其繁杂程度令人眼花缭乱,莫衷一是。本文将抛开这些观点和言论,针对新世纪中国大陆新诗的发展新动向,理出一条线索——中国大陆新诗对完整性的追求,以期探寻出一条深具发展潜力的诗歌道路。
      1999年中国大陆诗坛爆发了一次大论战——盘峰论战。以徐江、沈浩波和伊沙为代表的民间写作群向以王家新、西川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写作群发起了挑战,就新诗领域的话语权爆发了冲突,这是一次积蓄已久,矛盾尖锐,冲击力极大的一次对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直接催生了中国大陆新诗的新走向。在此之前,书面语和口语孰优孰劣,隐喻抒情与解构叙事孰是孰非或许是一道选择题的两个答案,在此之后,尤其是第三条道路提出以后,人们的选择似乎多了一个。而第三条道路也直接贡献了一位优秀的女诗人——路也。
       历史必将铭记2004年——2006年。在民间写作策略与知识分子写作策略发生碰撞之后的第五年之后,中国大陆新诗在写作策略的整合动向上已初露端倪。大陆诗坛上出现了三位足以代表这一走向的三位先驱诗人:陈先发、路也、白鸦。在2004年到2006年之间,他们分别完成了极具文学价值的著作《前世》《我的子虚之镇乌有之乡》《可能的生活》中的大部分重要诗篇,为中国新诗在完整性的发展取向上打下了深深的印记,对中国大陆诗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将以这三位诗人为切入点,着重探讨中国大陆新诗对完整性追求的四个表现:大众心灵残局的初步愈合,从情绪走向情怀,从后现代解构走向内心世界的重构,完整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系统的建构。

一、大众心灵残局的初步愈合

    “啊,横暴的威灵,你降伏了我/你降伏了我!/你绚缦的长虹……/五千年的记忆,你不要动/……/你是那样的横蛮,那样美丽!”闻一多曾用以上诗句写下噩梦似的中国的形象。在五四之初,德先生和赛先生曾经将怀疑精神、批判精神、开放精神契入中国人的心灵,开启了重要的文化转机,甚至,这种“对西方的知识、思想和意识形态的沉醉,往往压倒了对中国文化原质根性异化生变的思索。”①然而对西方文化中反思思维的汲取,在直接用来反观传统文化中宰割性的权力架构的同时,却并没有很快地应用到对外来意识形态之上。随着西方意思形态的内化,中西两种异种文化的矛盾日益显现。
       面对中国本土文化被去中心化,被分化、渗透、淡化以至边缘化,“这是现代中国应有的取向吗?”②这个问题使中国知识分子,包括诗人陷入了同时对传统文化及西方文化既爱犹恨,说恨还爱的情结。这种情节反映在诗歌创作中则表现为“作品往往充满了忧患意识,为了抗拒本源文化的错位异化,抗拒人性的殖民化,表面仿佛写的使个人的感受,但绝不是仅仅表现个人的感受,抒发个体的感情,更多的是和全民族的心里情境纠缠不清的。”③诗人穆旦的《我》就恨典型地反映了这一错综复杂的文化郁结。时隔几十年,这种文化郁结是否已在中国诗人的心中消退了呢?我们来看下面一首诗歌:“《和这平静的天空不同》:和这平静的天空不同,我的心里/潮水激荡,岩石疯长,我听到/自己的嗓音脱落,感受到崛起的骨骼/身边是荒芜的原野,农人带着春天/陆续走来,有的建构村庄,有的举行土葬/我在人群中努力寻找一个熟悉的面孔/努力地辨认我的前世,我的来生/走了多少年,我还是没有走出那股/疏朴悲壮的风,我看到/生命和死亡的交替,山峦与江河的重组/却始终看不清我自己。”诗中,作者运用了整体隐喻的策略,内心的焦灼,困惑,迷惘,悲伤,悲壮被表现的淋漓尽致。其中,“我听到/自己的嗓音脱落”更是直接暗示读者,在面对现实,回望历史的过程中,个体的隐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的整体。诗人对历史的追寻意识融盈全诗,“始终看不清我自己”。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位诗人的身份:榛莽,山东80后诗人。这首诗歌写于2007年。这样,我们的问题的答案已无需赘言。
       然而随着中国社会几十年来的发展,特别使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社会的转型期已基本过去,随之而来的是发展期。社会发展向纵深前进,喧嚣而躁动不安的大众心理经历了80年代、90年代的洗礼,已经渐渐平稳了下来。价值观的多元化在某种侧面反映了大众心理的分页,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证明了大众在寻求心灵安抚的路途中,有了不同的归宿。近年来国学热作为一种社会想象的同时,更是一种文化现象。由于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特殊性(与西方重分析重理性不同,中国文化重抒情重感性,儒释道三教都具有度人只用。),国学热可以说是一种积极的讯号。
      这一社会大气象已深深地影响到了中国的诗人和他们的创作(我们不否认上述文化郁结、民族郁结的继续存在,甚至在一些情境下会表现的更为强烈,但我们同样无法否认一批足以为大众心灵提供信心,试图重建内心完整世界的文本已经出现,并且在数量上呈递增之势,如大诗主义、神性写作等)。

二、从情绪走向情怀

       纵观当今中国大陆诗坛,“先锋”“解构”等词汇颇为流行,并受到不同年龄段、不同地域诗人们的青睐。时至今日,早已失去先锋意义的解构式写作、伪解构写作仍如病毒一样蛊惑着相当数量的中国诗人。他们对惯性写作的激情有增无减。一种只图写作快感,贪恋情绪发泄的无意义写作,如乌云一般,笼罩着大陆诗坛,挥之不去。而这必将成为有良知,有历史责任感的诗人所竭力反对的。诗人白鸦可谓是反对方的棋手。
       其实这种情绪发泄式写作的害处,早已引起了一些诗人的警觉其直接的后果就是文本的“非诗化”。台湾诗人洛夫就曾直言道:“非诗化最明显的特征之一,是诗歌语言的惨烈解构和诗歌美学的全盘颠覆。”④
      相对而言,诗人白鸦对这种情绪发泄式的惯性写作的剖析更为切中要害,反对的立场也更为鲜明。为了从理论上论证这种不良写作的害处,白鸦寻找到了其源头,他认为:“‘垃圾派’创始人皮旦的思想、‘下半身’创始人朵渔的创作都是具有一定独特价值的。朵渔的是个创作基于解构,但始终能坚持‘正直的悲伤’,提供有信心的文本,这就使他和伊沙鼓吹的二元对立的‘伪民间’和‘伪解构’区别开来,并摒弃了口语诗歌的口水化。皮旦的崇低思想本质也并非‘人文简化’,只不过徐乡愁等一批垃圾派诗人的创作偏离了皮旦的思想本源……加入了越来越多的媚俗的成份,最终出现了……伪解构。”“民间批判力的激活,则是解构式写作的最重要的贡献。一批优秀的诗人如吕约、汤养宗、曹野峰、朵渔等,他们的解构式写作并没有上述那种文化复仇心理和不负责任的简化,也没有工业语境下的中国诗人那种心理脆弱,而对过去三十年社会变革造成的传统迷失心理和移民心理,他们的解构式写作承担起了对心理残局的收拾义务,……让英雄、意义、信心回到民间。到此,解构式写作的最重要的使命已经完成,解构式写作的‘加速度时期’已经结束。”⑤
      在此基础之上,白鸦将解构式写作的历程概括为“文化复仇”“人文简化”“批判激活”“哲学拆解”。在此,有一点需要指出的是,解构式写作从其开始之日就注定是带有一种情绪的,“解构”则意味着破坏,再比如“文化复仇”,而经历了“人文简化”之后,再对立心理的怂恿之下,情绪发泄式的无意义写作就真正泛滥起来了。
       只对新世纪以来的诗歌写作,细心的读者会在白鸦的诗歌理论中发现一个高频出现的词汇——“打通气场”,即从破碎走向完整,从情绪走向情怀。在白鸦看来,气场的打通需要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横向,即美术、音乐等其他艺术门类。“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南宋诗人陆游的一句诗歌简单明了地说明了这个问题。再说从纵向,即与诗经、楚辞、唐诗、宋词等典型的汉语诗歌传统相衔接。这就不得不提及一位重要的当代诗人——陈先发。
       关于诗人陈先发的诗歌创作,在上个世纪90年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研究,在存在重大分歧的同时,有一点几乎是大家共识的:陈先发的诗歌是用知性的语言,重新化合利用传统诗歌意象、意境,进行抒情。也就是说,他的写作在根本上,是抒情的,只不过其路径却是冷静、深刻的理性。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随便举出一例典型——《丹青见》:“桤木,白松,榆树和水杉,高于接骨木,紫荆/铁皮桂和香樟。湖水被秋天挽着向上,针叶林高于/阔叶林,野杜仲高于乱蓬蓬的剑麻。如果/湖水暗涨,柞木将高于紫檀。鸟鸣,一声接一声地/溶化着。蛇的舌头如受电击,她从锁眼中窥见的桦树/要高于从旋转着的玻璃中,窥见的桦树。/死人眼中的桦树,高于生者眼中的桦树/将被制成棺木的桦树,高于被制成提琴的桦树。”如果我们注意留心这首诗歌意象、解构之间的“粘合剂”,“高于”一词就会立刻引起我们的注意,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议论性质的词语,“如果”一词同样如此。诗人一直在言语之中提醒我们注意比较,在众多繁琐的比较之后,他含蓄地暗示给我们的道理全部藏在了最后两行之间。有些读者未曾意会到这层意思,而在抱怨自己不是植物学的高材生,这就是典型的缺少文学涵养的具体表现。再举一例:《街边的训诫》:“不可登高/ 一个人看得远了,无非是自取其辱/ 不可践踏寺院的门槛/看见满街的人都/活着,而万物依旧葱茏/不可惊讶”可以说,读陈先发的诗歌,读者必须在一系列议论性的语言当中,时时提醒自己,诗人想要说些什么,诗人是怎么说的,诗人为什么这样说。
      诗人想要说些什么?笔者以为,诗人想要说的就是:情怀。
      从2004年、2005年陈先发的系列精品短诗,到2009年不拘形式的《芹菜之光》,再到2010年的长诗《写碑之心》,诗人陈先发一直在自己的思考当中塑造着,重新塑造着一些与中国古典汉诗一脉相承而有具有时代精神、当下气息,与当下语境联系密切的情怀。
     在诗集《前世》中,收录了陈先发04年到05年的主要作品,这部诗集集中向读者展示了诗人陈先发淳厚而深广的情怀。《母亲本纪》这样写到:“秋天的景物,只有炊烟直达天堂/桔红暮光流过她的额角,注入身下的阴影。/ -她怀孕了,身子一天天塌陷于乳汁/她一下子看懂了群山:这麻雀、野兔直至松和竹/都是永不疲倦的母亲。她幸福得想哭/爱情和死亡,都曾是令人粉身碎骨的课堂/现在都不是了。一切皆生锈和消失,只有母亲不会/她像炊烟一样散淡地微笑着/坐在天堂的门槛上喃喃自语”。这是陈先发2004年9月的一首诗歌。在开头诗人写到“只有炊烟直达天堂”,言下之意其余的秋天的景物若要进入天堂则需磨难、修行、顿悟。在结尾诗人又写道:她像炊烟一样散淡地微笑着,坐在天堂的门槛上喃喃自语。而中间部分则是历经了磨难之后的顿悟。这首诗歌的解读是有多种可能性的,我们可以说诗人仅仅是在写母亲,通过设身处地的体会,写出了母亲的苦难与幸福,写出了母亲的人生境遇与历程。同样,谁也没有理由否定以下解读:诗人在这里写的不光是伦理意义上的母亲,他写的是一个民族,是一切具有博大情怀,不惧苦难的母体。前文提到的《丹青见》则在最后两行中到处了生命的价值,对生命的礼赞和讴歌。再看2004年10月的《青蝙蝠》:“那些年我们在胸口刺青龙,青蝙蝠,没日没夜地/喝酒。到屠宰厂后门的江堤,看醉醺醺的落日。/江水生了锈地浑浊,浩大,震动心灵/夕光一抹,像上了《锁麟囊》铿锵的油彩。/去死吧,流水;去死吧,世界整肃的秩序/我们喝着,闹着,等下一个落日平静地降临。它/平静地降临,在运矿石的铁驳船的后面,年复一年/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垮了。我们开始谈到了结局:/谁?第一个随它葬到江底;谁坚守到最后,孤零零地/一个,在江堤上。屠宰厂的后门改做了前门/而我们赞颂流逝的词,再也不敢说出了。/只默默地斟饮,看薄暮的蝙蝠翻飞/等着它把我们彻底地抹去。一个也不剩”。这首诗歌从诗人的年轻时代写起,写青年诗人和朋友在锈迹斑斑的造船厂喝酒、看落日、想象未来的命运。而时隔多年,在诗人回首往事之时,一种世事变迁,人不是,物已非的感慨悠然而生,时代大潮对内心的撞击力度一目了然。再看2004年6月的诗歌《前世》,在第一节中,诗人对中国古代的爱情故事梁祝进行了议论性质的叙述,突出了世俗的压迫导致了一段美好姻缘的寂灭。而在诗歌的结尾部分,诗人写到:“只有一句尚未忘记/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说:梁兄,请了/请了――”这无疑是一种升华,将纯洁、美好与世俗、残忍的对立推到了读者的面前。在这里,诗人是在写爱情,也是在写整个社会。对自由和民主的追求,一直贯穿于陈先发的诗歌创作。在2005年9月的诗歌《秩序的顶点》中,诗人这样表达了对于秩序的戏虐:“在狱中我愉快地练习倒立。/我倒立,群山随之倒立/铁栅间狱卒的脸晃动/远处的猛虎/也不得不倒立。整整一个秋季/我看着它深深的喉咙”。
    在2010年10月的《芹菜之光》中,最后一节诗人这样写到:“好吧。让芹菜从街头涌出来。/让芹菜从拖鞋中涌出来。/让芹菜从屋顶盘旋的铁管子中涌出来。/让芹菜从老人的白内障中涌出来。/让芹菜从布满蜘蛛的小学生脸上涌出来,/我们一起为尚未形成的土壤而长默。”在这首诗歌当中,芹菜之光即是自由之光——“芹菜的自由意志令人窒息”。之所以令人窒息,是因为土壤尚未形成,而愿望极为强烈,也正是因为这样,诗人在最后一节连用了五个同一句式,急切的呼唤自由成长的土壤,并称“我们一起为尚未形成的土壤而长默”。
    2010年3月的长诗《写碑之心》一经出世,便引起了国内外诗歌界的强烈震动,使人们纷纷留言、评论,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解读。我想,草树的观点简单明了,颇有说服力:“先发兄《写碑之心》不单是对父亲的追念,而是对当下生存境况尤其是人的灵魂的境遇全面深入的审视和叩问,种种源于现实而又超现实的真实,有力地昭示了存在的荒谬,也毫不含糊地剥开了语言和现象的内核,呈现出赤裸裸的真相。它以日常的情感起兴,以感性的思辨展开,沉郁而又宏阔,深邃而又犀利,有力地呈现了当代的精神荒芜和灵魂的不能救赎。”⑥
     也正是陈先发的长诗《写碑之心》所引发的强烈震动,表明了新世纪中国新诗从情绪走向情怀的路线得到了初步的认可,只是很少有人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一点罢了。笔者在此不惜以三千字的篇幅进行论述的原因所在。   

三、从后现代解构走向内心世界的重构

      上个世纪80年代早期以来,西方文学思潮大规模被学者引入国内,其数量之多,体系之庞杂,名家之翻,时间之集中令人目不暇接,甚至可以说引起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乱。在当时甚至现在,不少人手中捧着一两本西方文学理论书籍就像拿到了圣经一样,不加分析,不对西方文学理论的发展全貌进行详尽考察就开始妄下结论,而且忙横无比,以为除了自己的观点,其他人的看法都是有失偏颇甚至完全错误的。这也导致了朦胧派被经典化之后,被打入历史的囚牢之后,中国大陆诗坛从写作到评论都极度混乱的局面。有人甚至认为,时至今日,中国还没有完整意义上的独立的诗歌理论家。许多理论家的评判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人际关系的影响而有失文学批评的独立精神和风范。所以,后现代解构在其积极意义终结之后,伪解构写作,情绪写作,口水写作,重复写作一经泛滥开来就难以被肃清。关于那些无意义写作,笔者在此不想多谈,仅对解构式写作和当前具有真正先锋意义的诗歌写作者进行对比分析,以论述新世纪中国新诗从后现代解构到内心世界重构的转变。
      后现代解构式的诗歌写作源于在上个世纪源于80年代,其代表人物一般认为是韩东和伊沙,前者以《有关大雁塔》名世,后者以《车过黄河》闻名。先看《有关大雁塔》:“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很多人从远方赶来/为了爬上去/做一次英雄/也有的还来做第二次/或者更多/那些不得意的人们/那些发福的人们/统统爬上去/做一做英雄/然后下来/走进这条大街/转眼不见了/也有有种的往下跳/在台阶上开一朵红花/那就真的成了英雄/当代英雄//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 /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众所周知,大雁塔是唐朝古都长安时期留下的标志性建筑,因其具有极大的历史价值和观赏价值而闻名于世。而诗人韩东在这首诗歌里面所作的就是对于当代人们对于历史的盲目和无知的批判,只不过他所采取的不是正面的指责,而是釜底抽薪,连大雁塔本身都被其解构了。在此需要说明,韩东在诗歌当中对大雁塔的解构也就是将其历史价值和审美价值与游客眼中的建筑大雁塔进行剥离,而一旦这样处理,那些想要当英雄的游客也就受到了戏虐,而英雄本身也被戏虐了。再看伊沙的《车过黄河》:“列车正经过黄河/我正在厕所小便/我深知这不该/我 应该坐在窗前/或站在车门旁边/左手叉腰/右手作眉檐/眺望 象个伟人/至少象个诗人/想点河上的事情/或历史的陈帐/那时人们都在眺望/我在厕所里/时间很长/现在这时间属于我/我等了一天一夜/只一泡尿功夫/黄河已经流远”。应该说这首诗歌跟韩东的《有关大雁塔》有着相当程度的相似性,也正是他们同样做到了对于伟大事物的意义消解,甚至对于自身诗人身份的消解,他们都成功的代表了后现代解构式写作。
      如果注意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他们对于历史事物在当时社会的处境认识是相当清晰而深刻的,在一个浮躁而徒慕虚名的社会中,一切正统价值都面临这被否决的尴尬。应该说,他们所解构的不是历史事物,而是人们虚伪的面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些诗歌都是具有积极意义的,都是有价值的,都将被历史铭记。
     时至今日,改革开放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距离后现代解构式写作鼎盛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那么,当今的诗人们内心世界是怎样的呢?笔者以为,80年代、90年的复杂、焦虑(对于社会和文化的焦虑)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好转,这反映到他们的写作当中就是一批追求内心完整世界的诗作的诞生,也就是内心世界的重构。在这方面,诗人路也颇具代表性。
     2004年到2005年,路也创作了组诗《江心洲》。贯穿这组诗歌的一条明线是诗人的爱情起伏,而一条暗线则是诗人对于生命的看法的形成过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诗人在作品结集出版时将名字定为《我的子虚之镇乌有之乡》。
     2004年6月,路也写下了这组诗歌当中的开篇《江心洲》:“给出十年时间/我们到江心洲上去安家/一个像首饰盒那样小巧精致的家//江心洲是一条大江的合页/江水在它的北边离别又在南端重逢/我们初来乍到,手拉着手/绕岛一周//在这里我称油菜花为姐姐芦蒿为妹妹/向猫和狗学习自由和单纯/一只蚕伏在桑叶上,那是它的祖国/在江南潮润的天空下/我还来得及生育/来得及像种植一畦豌豆那样/把儿女养大//把床安放在窗前/做爱时可以越过屋外的芦苇塘和水杉树/看见长江/远方来的货轮用笛声使我们的身体/摆脱地心引力//我们志向宏伟,赶得上这里的造船厂/把豪华想法藏在锈迹斑斑的劳作中/每天面对着一条大江居住/光住也能住成李白//我要改编一首歌来唱/歌名叫《我的家在江心洲上》/下面一句应当是‘这里有我亲爱的某某’”。应该说,这是一首散发着浓郁浪漫气息的诗歌,跟韩东、伊沙等人的解构写作是不同的。在这里,诗人路也是在组建,而不是分解,事物与意义是完整的一体,而非事物与意义的分离,诗人要在江心洲上安家,认姐姐和妹妹,还要生养儿女,这无疑是一幅优美的乡村画卷。在《江心洲》组诗当中,绝大部分诗作都是怀着期待的,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诗人都在寻求着内心的解脱,为自己重塑了一个相对完整而完美的世界。
       在当代诗人中,具有这一特点的诗人很多,比如八零后的陈青山写有《陈国》,榛莽写有《房尚村随想二》。

四、完整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系统

       对于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的思考,圈内外都在进行着。小说家哈金曾提出以下观点:“从宏观上讲,最理想的诗歌语言追求两个目的:普遍性和永久性。普遍性是语言被众多的人采用;永久性是语言能够长期流传下去……诗歌标志一个语种的最高成就,是其桂冠。同时,诗又服务于语言。这种服务主要表现在两个功用上:1、发展其语言;2、巩固其语言。”⑦
      的确,成功的诗歌语言确实应该具备发展和巩固语言的能力和作用。作为文学塔尖的诗歌,语言一直是颇受关注的课题。然而,新诗诞生才不足百年,现代汉语虽然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固定词汇和规范,但是现代汉诗作为一种对现代汉语的拔高却还远远没有发展到这种水平,中国诗人也因此而形成了一种焦虑。
       对于完整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系统的界定,不同的研究者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其中叶维廉在对中国古典诗歌语言和新诗语言的对比研究上做的比较深入,其中提到了诗歌语言中对连词的态度。叶氏认为,中国古典诗歌当中绝少连词,甚至连“我”都很少出现,而新诗则不同,连词多,“我”出现的也多。尽管如此,笔者以为,判断一种诗歌语言好坏的标准应该是看其表达能力和简洁程度。若论简洁程度,我们几乎没有办法说新诗语言(当前甚至以后)能够比古诗做的好。叶氏在对比中,倾向于认为古诗语言强过新诗语言。其中一个重要的论据就是读者能否在阅读中彻底融入诗境之中。他认为古诗中绝少出现“我”,所以表达主体可以毫无疑问的是诗人,也可以是读者。然而笔者以为,新诗同样可以在出现抒情主体的前提下,把读者顺利的带入诗境。下面举例分析。
      柳永的词《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词中以种种凄凉、冷落的秋天景象衬托和渲染离情别绪,活画出一幅秋江别离图。全词由别时眼前景入题。起三句,点明了时地景物,以暮色苍苍,蝉声凄切来烘托分别的凄然心境。“都门”以下五句,既写出了饯别欲饮无绪的心态,又形象生动地刻画出执手相看无语的临别情事,语简情深,极其感人。“念去去”二句,以“念”字领起,设想别后所经过的千里烟波,遥远路程,令人感到离情的无限愁苦。下片重笔宕开,概括离情的伤悲。“多情”句,写冷落凄凉的深秋,又不同于寻常,将悲伤推进一层。“今宵”二句,设想别后的境地,是在残月高挂、晓风吹拂的杨柳岸,勾勒出一幅清幽凄冷的自然风景画。末以痴情语挽结,情人不在,良辰美景、无限风情统归枉然,情意何等执着。整首词情景兼融,结构如行云流水般舒卷自如,时间的层次和感情的层次交叠着循序渐进,一步步将读者带入作者感情世界的深处。
       当代诗人白鸦的《刺猬》《10月29日  星期六  那墙壁像要坍下来》《中长街21号》等都可以顺利的将读者带入诗境。由于篇幅太长,笔者在此仅作分析,诗作不做抄录。
      《10月29日  星期六  那墙壁像要坍下来》一诗,写的是诗人白鸦在北京独处的一个下午。诗人殷切的希望有人相伴,但是事实并不如愿,羽妹等人早晨便在一片杂乱的声响中出门逛商场,而接下来的一整天陪伴诗人的都是些无聊的事情,送水的青年敲门,广告书籍,诗歌民刊,羽妹偶尔打来的电话。诗人的孤独和无助感弥漫在诗歌的每一个字里,正像题目所写的“那墙壁像要坍下来”。在这首诗歌当中,诗人明写无聊空虚的一天,实写自己的内心感受,读者在繁琐的细节叙事进程中渐渐走入诗境,体会到了作者的感受。应该说,这同样取得了成功。
      当然,笔者谈论的重点并不在这里,而仅仅是通过一则对比,说明新诗语言的表达的可能性,时空性,丰富性。对于完整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系统的建立,在当代,有不少真诚的实验者。白鸦提倡和实践的叙述策略转型,陈先发的知性语言抒情,路也诗歌的浪漫气质都可以为完整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系统的建立提供有益的参考。他们当中,有人重叙事,有人重抒情和议论,有人重意象和意境的创造,当我们回头看看中国古诗,或许我们会惊奇的发现,他们所做的都在中国古典诗歌语言中能够找到位置,我们也深信,一种完整的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系统正在建设当中,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新诗同样可以达到辉煌的境界,同样可以留下众多精品。
      

      由于篇幅的缘故,有些问题不及展开细谈,但完整性,这一新世纪中国新诗发展的追求趋向将会日益显现出来,这一艰巨的工程也会吸引更多的诗人参与进来。


注释:
①:叶维廉,《中国诗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7月版),第260页。
②:叶维廉,《中国诗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7月版),第261页。
③:叶维廉,《中国诗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7月版),第263页。
④:洛夫,《雨想说的<后记>》(广东,花城出版社,2006年10月版),第146页。
⑤:白鸦,《可能的生活<诗论>》(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7年10月版),第143页。
⑥:草树,《评<写碑之心>》,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ca57eb0100hcku.html
⑦:哈金,《当代汉语诗人面临的语言问题》http://www.poemlife.com/Wenku/wenku.asp?vNewsId=174
发表于 2010-5-14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晕。不过写得比很多人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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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4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若以我的诗论为对照,你觉得他们写得如何?包括你自己的:

其一,器与诗互为印证;酒器是高于酒的。
其二,物我两忘已属不易,以器击之,玉石俱焚,销声匿迹。
其三,器与诗俱有形。器源自自然,诗乃源自人灵。
其四,诗之形,乃文字,文字有发声。得到者,以万力恢复本源;得道者,已己力化为本源。境界两重天。
其五,下而等之,乃讴歌曲赋,书法绘画,直至提鸟架笼。
其六,万物虫鱼,刀耕拉纤,不写诗,而为最好诗。
其七,少年学诗,万般纷杂,不惧。成则成,不成亦为英勇。
其八,器诗均乃人为,人乃受制于灵。可逆,可篡,最终顺其自然。
其九,汝果欲成乎?独创一派,自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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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4 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李阳 于 2010-5-14 16:22 发表
我晕。不过写得比很多人已经很好了。

这是我的毕业论文,因为我对诗歌了解有限,时间也有限,所以写的不好,呵呵,贴出来让大家拍砖!问好李阳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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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4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李阳 于 2010-5-14 16:24 发表
若以我的诗论为对照,你觉得他们写得如何?包括你自己的:

其一,器与诗互为印证;酒器是高于酒的。
其二,物我两忘已属不易,以器击之,玉石俱焚,销声匿迹。
其三,器与诗俱有形。器源自自然,诗乃源自人灵。 ...


李老师在此提及最多的还是境界方面的问题。对此,我比较倾向于中国古典诗歌特别是受道家思想影响很大的作品表现出来的风貌。
酒器高于酒,所以诗歌高于诗情,所以有些人虽具情怀,却不可称之为诗人。

关于文中提及的三位诗人,应该说都没有达到自然天成的境界,不过在技术上都很棒。

我自己的诗歌嘛,呵呵,尚不可定论,李老师不妨指点指点!
远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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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7: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榛莽 于 2010-5-14 17:06 发表


李老师在此提及最多的还是境界方面的问题。对此,我比较倾向于中国古典诗歌特别是受道家思想影响很大的作品表现出来的风貌。
酒器高于酒,所以诗歌高于诗情,所以有些人虽具情怀,却不可称之为诗人。

关于文 ...

你这倒提醒了我。我自己批境界说,倒还用境界这个词。那我立马修改一下。如下:

其一,器与诗互为印证;酒器是高于酒的。
其二,物我两忘已属不易,以器击之,玉石俱焚,销声匿迹。
其三,器与诗俱有形。器源自自然,诗乃源自人灵。
其四,诗之形,乃文字,文字有发声。得到者,以万力恢复本源;得道者,已己力化为本源。好赖两重天。
其五,下而等之,乃讴歌曲赋,书法绘画,直至提鸟架笼。
其六,万物虫鱼,刀耕拉纤,不写诗,而为最好诗。
其七,少年学诗,万般纷杂,不惧。成则成,不成亦为英勇。
其八,器诗均乃人为,人乃受制于灵。可逆,可篡,最终顺其自然。
其九,汝果欲成乎?独创一派,自成一体。

好赖是河南话。在这一点上,你是我的一字之师。

[ 本帖最后由 李阳 于 2010-5-15 07: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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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榛莽 于 2010-5-14 17:06 发表


李老师在此提及最多的还是境界方面的问题。对此,我比较倾向于中国古典诗歌特别是受道家思想影响很大的作品表现出来的风貌。
酒器高于酒,所以诗歌高于诗情,所以有些人虽具情怀,却不可称之为诗人。

关于文 ...

你所说的道家,是世俗化道家的风骨。在我博客上,写有“《道德经》初议”一文,你可以看看,然后再去羡慕道家风骨,一样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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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提到某人的诗,他阴谋要从学生下手开始做工作,看来是有点成功了。这是他说给我听的原话,绝没有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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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悲哀的开始。写论文也需要找个赞助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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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6:2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李阳 于 2010-5-15 07:14 发表
你提到某人的诗,他阴谋要从学生下手开始做工作,看来是有点成功了。这是他说给我听的原话,绝没有杜撰。


这个我有所耳闻,徐江就公开说过。不过,我倒以为方法虽然不太光明磊落,但他的贡献还是不容忽略的。关键是这些学生是否能够学到真东西。在古代,为了宣传自己的学术观点,很多文化名人都甚至对太学生的教材下手,不足为怪了,呵呵!当然,我自己不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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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灌水帮长老 于 2010-5-15 11:23 发表
悲哀的开始。写论文也需要找个赞助商。


这话是咋说的?我写这篇论文就是应付毕业,文中提及的三位诗人,一个都不知道这篇文章的存在。
我写这篇文章绝对不是因为私情,而是觉得他们确实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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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5 17:1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榛莽 于 2010-5-15 16:23 发表


这个我有所耳闻,徐江就公开说过。不过,我倒以为方法虽然不太光明磊落,但他的贡献还是不容忽略的。关键是这些学生是否能够学到真东西。在古代,为了宣传自己的学术观点,很多文化名人都甚至对太学生的教材下手 ...

呵呵,你还年轻,以后会明白的。不过,只要自己内心坦荡就行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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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6 0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李阳 于 2010-5-15 17:12 发表

呵呵,你还年轻,以后会明白的。不过,只要自己内心坦荡就行了。握手!


呵呵,或许吧,远握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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