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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朗村(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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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3 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他沉沦,他跌倒。”
你们一再嘲笑,须知,他跌倒在高于你们的上方。
他乐极生悲,可他的强光紧接你们的黑暗。

---尼 采




大朗村与胜和广场之间
隔着一条只有半边的巷子
有屋的一边,最后一家住着常年不在的香港人
门口停车的时候,可确定有人
没屋的一边是条菜畦,主人是中间那家人
一个有白发的女人,在晴朗的天气
常在上面拾捡侵犯泥土的物件
里面种着番薯,又名红薯
借充足的雨水,叶子老的很快
菜畦边上,四季围着圈很瘦的空心菜
不,这里没有四季,只有年月日
几棵木瓜树,在巷口白瓦房的屋檐下面
有时候有飞鸟,个子很小的鸟
来叼走营养不良的绿皮上,一些
隆起并凸出来的果肉
其间,黄靠是个人。扎辫子
戴着对黑框眼镜,爱走八字步的男人
常年穿简单的棉质粗布衣服
游离着眼神,走过这段
从劳作到睡觉之间的距离
他最怕的事情,遇上死老鼠
这会逼迫他摘掉眼镜走路
坐下后,吃不下饭
即便吃下了,也最终呕吐出来
一个头发更白的婆婆
常坐在黄靠的门口,不是等他
在有雾的天气,叹气
多个黄昏,祥云在她头顶浮逝
秘密是,亲眼看见的人很少
与他们无关的
被熟悉化的陌生人,自顾日换新衣
与他们有关的
被陌生化的燕子,又熟悉到绝迹




与巷子外面的世界相比
大朗村是安静的大朗村,是黄靠的大朗村
大朗村的荔枝树与龙眼树很慈祥
他因此在这里安心地走路,愿意不安地睡去
每天,车声从边缘的路上经过,阳光与雨点从窗帘的边缘溅进来
佛头总是安然在窗台上微笑,一叶玻璃
隔开远处城里面那些,会同时给他们带来的所有伤害




如果用一个放大镜放在眼前
黄靠会发现每一刻,每一个微小的角落
树皮上的苍老,虫豸,细菌,树叶上的脉络,墙角孪生的藓苔
都会出来指正并证实,大朗村都不是大朗村
可他明明置身其中,以一个虚构名词:既不随父姓,也非母命名的身份
在这里面日日游荡,接受接连不断的雨水拜访。不去埋怨迟来的风,他喜欢做的
把往后的时间吐出来,把天然的伤口晒晒
偶尔吸自己的血,接受伤口的膜拜
眼睛睁着的时候,明白这个人间里的所有,从来只属于他一个人


2010-5-11(待续)
发表于 2010-5-13 2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的叙事诗。
叙事中穿插一些议论和情感的抒发,有让人置身其中的感觉。
期待后续!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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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5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严格地说,大朗村只是一个畸形得难看的城中村
像长沙,西安,兰州,南通,上海,武汉,漳州,花都,广州,深圳
这些住过的所有的城中村一样,丑陋而不堪入目
黄靠爱在绝望透顶中看到希望,爱在假象中去刨真
尽管常常被伤害得不亦乐乎
他爱在这些三流九教出没的杂地中
去寻找一些温情,一些善良的眼神,一些简单的诗意而忘乎所以
像关门很晚的杂货铺,他喜欢在下雨的深夜买走蚊香
喜欢训斥牛奶批发店的儿子,不该把垃圾桶当做篮球架
而他只是一个过客,他的劳作所得,千金散尽于此
每日,身上的污泥,漂洗于此
他于人间学得的拆骨术,洗髓经,只是他用来调侃自己的玩笑
他在岁月中提前体会老去,接受死亡的考验
关窗,关门,闭上眼睛,就躺进自己瘦小的棺木
偶尔有梦造访,他并不曾感到可耻,接受死亡对生之欺骗
甚至于,很多活着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身体
被空荡的灵魂牵引,东游西逛,每一个邂逅的笑容,俗不可耐
他无权去剥夺生命的欲望,是他的底线与原则
一些保护的意识,又常常被冲洗得很淡
他并不喜欢单独使用灯光,看书或者写字,爱常常把头埋得很低




假如树枝不曾动过,他的眼睛是不会动的勉强
黄靠曾对人发誓不吃的泡面,只是一个年少无知的放屁
他很喜欢吃的也不是泡面,是辣椒与盐
对楼下那些打麻将的人而言,黄靠是个怪物
是个独来独往,不喜言辞,不苟言笑,眼睛会杀人的怪物
很多时候,他们经不起黄靠的一盯,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的肉体
担心着骨架被拆散的同时,怕自己没灵魂可供观赏
黄靠并不喜欢笑话这些非尊重的人们
就学了一些人话,尝试与他们招呼,就像在大朗村
阳光都来得很弱那样,也会振奋人心
他会感到悲哀,并不可耻,脱离很多束缚的孤独
比窗外的风调雨顺,芒果树不变的起落
他活动并自由地穿梭在大朗村的边缘,中心,甚至天上




花花绿绿的文字,纸张,人头,高跟鞋与大腿
大朗村与这些虚假与真实的影像是一体的,你没法想象
在这里深居简出,杜绝外面的汽车与公交车
是件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之事,黄靠常常傻笑
不去思江湖之远与庙堂之高,对人情的起落关心越来越少
他常常得罪远方嫡亲的父母兄弟,因为他们
关心的这具身体,说不出让他们开心颜的人话
日子久了,他便懒得去关心他们,只会用些冰冷的钱物
表达他爱的热度,而他们并不曾感到满足
不是因为爱,或许是因为生命本身状态
与大朗村的人们一样,他们渐渐淡出黄靠残破的头颅
与那些淡出的理想,哲理,历史,兵家征战,智慧,手段
变得平常如路边的石头
不变的,都在里面藏着,变化的是外面的过客与烟云
此时,黄靠与大朗村活动的鬼魂为伍,一起出没
在人心纷乱的世间,彼此不得而知,无法理解,也无法对话




是的,每个人都有一扇封禁的门。在大朗村,这是件公开的秘密
有人金屋藏娇,有人陋室藏龙,有人私藏香火如私藏枪械,刀具一样
不感到可耻。如握着各自独立的土地与政权
道高一尺则魔高一丈。侮辱并蔑视着智慧与真理
对于信仰的理解,如面对他们的狗屎
于是乎,他们滥交,他们乱伦,他们疯狂杀生
口吐狂言,妄语人间如丧心病狂。同化所有同类之残忍
如切杀不会言语的动物
相对他们而言,黄靠只是个活动的摆设,也许是个跃起的杀手

2010-5-15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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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17 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沿着灯光,往右边的巷子闯过去,走过一些成群招摇的露体女人身旁
黄靠经常感到可耻而羞愧难当
那些臭臭的水粉胭脂味道,侵略性地扑鼻
比死老鼠让他稍微坦然的一点,他不会呕吐只会难以进食
绝对没有近距离的接触就不会再有呕吐
值得一提的是,黄靠提前挥霍光了青春的躁动,以亲力亲为的体验
对异性陌生到直接地排斥甚至鄙视般地抵触
小部分时间,他只想在烦闷的大朗村夜间出去随便走走
去大朗村的御用的塘贝市场看看新出嫁的苹果,梨,枣,凤梨
以及早产的荔枝和芭蕉,漫长的春天对于南方来说很正常
尽管路上没有花草香,也没有蜜蜂,依然有成对的白蝴蝶缠绵世间
这就是爱情呵,人间的鸦片温柔而悱恻绵长
黄靠常常告诫自己很多孩子们的游戏,可以决绝地剔除出自己的生命
正如其他人膜拜与狂热的一切人间游戏
这必须被某些人残酷地列为可耻的禁令,铸造成真实的诫锁




如果说大朗村是一句死之呻吟,不如说是一声生之哭泣
这是黄靠给它的比喻。他常常反过来思考,反复辗转累计失眠达一年之久
他在这里洗礼的眼睛懒散眼神游离却可瞬间犀利
木化的双耳愈发听不懂人话。乃至朋友,血亲,值得幸庆的还有很多骗子
他们的把戏花样百出,千变万化永久被拒之门外
黄靠在必要的时候,会端出他私藏的武器,有斩骨刀,匕首
他甚至想过买一把连发的手枪
给那些试图侵犯的人以严厉的惩罚却故意不去实现
老实说,这是黄靠常常遗憾的自身懦弱,也是对人世最大的宽容
他们伤害了他,他以懦弱的方式,成全了他们愚蠢的勇敢
他唯有怀里揣着金子一样亦步亦趋,举步维艰地,把自己异化,永久地隐身起来





据不完全统计,大朗村每天要接待的客人至少可以百计
来自天南地北海角天涯的外来人,会在这里过夜留宿一宿
黄靠东边的兄弟阿雷是其中的一个
这年阴历初九,他乘着一辆在鄱阳湖掉头的火车南下
于次日清晨风大雨小时抵达
这让黄靠对应了孔夫子而立之年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对于这个不再潇洒的男子,阿雷的心疼是真实而强烈的
他亲眼检查了他长了了一年的伤疤,之后
搀扶着风雨走出大朗村去找到多年前的辣椒味道
吃米饭,滴酒不沾。抽了些烟,说了些胡话
他们共同兴起谈了些与大朗村无关的话题,比如
逝去的岁月宛若神话,异变的女子水性杨花千年难有忠贞的心
政客,军人,商人们导演主演所有悲喜影像
怀揣良知的人一直默默无闻,被诅咒的路人假装无辜又有何用
对于这对不喝而醉的兄弟来说,酒后吐出的当然都是箴言
阿雷次日北上广州乘飞机从空中离去
大朗村留下他的,是一串浅浅的脚印,雨后就被冲洗干净


十一

夜归对于大朗村的黄靠而言,绝对是件美妙的事情
铁丝网和高院墙对他来说,从来只是个迂腐而可笑的摆设
他少年的跳跃本事,青年的走墙功夫
并未随着岁月的折磨有过半点生疏
也许他崇尚节食,所以肌肉紧凑,身手敏捷如十七少年
有时他会绕过前方沐足楼下的霓虹
是不想打扰守门人年老的婆婆睡眠,他的妥协来得必须理由充分
这样他才会每回造次得心安理得
流浪狗对他常常敬而远之,他脑后的辫子在地上影子晃得像把霍霍反光的刀
他得以面不改色地穿过黑夜里一切贼性的偷窥
从容的烟头上冒烟的嘴巴抿住像个穿过草地的绅士
一些不怕死的女子会尝试在玻璃门里挑逗他
但被他伸手掏口袋的姿势关门吓走如惊弓之鸟
他经常哈哈大笑,在这谜一样的夜里把自己化妆成一块透明的蛋糕

2010-5-16(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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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18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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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5-26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雨打在大朗村的芭蕉叶子上,像沉重的沙子
黄靠总喜欢在这样的天气抽烟,望眼欲穿。呆站在西面的窗户旁边
军绿色的窗帘,把光线压得很黑
很少造访的思念入定,很少反光的镜子变亮
一些白发偷偷爬上他的鬓角,把眉毛变得浓黑而富有重量
闲坐的人们窃窃私语,在他们的门口
烟档子和麻将馆生意兴隆
这样的大朗村,是他们真实的天堂,是黄靠的忧伤
他爱在室内用毛笔临摹大炮,机关枪,玩转钥匙扣像旋转自制的左轮枪
清晨,正午,黄昏清一色
这样的黄靠呆站的姿态石化,且不屑食人间烟火
喜欢用手捧些雨水
浇灌阳台上的芦荟。充饥


十三

一定还有希望。绝望经常呼唤
那个活了91岁死了21年老人,赶着他的牛穿越了田野
他的马哨绵长,手指的手法多样
黄靠的这位启蒙老师白胡子拉碴戴着瓜皮帽,与英俊无关
与大朗村的鬼魂相比
他红光满面,总是仰头望着蓝天,空手进嘴即可奏仙乐飘飘
希望在他的上方,天的下方


十四

雨季很长是件糟糕的事情。黄靠会怀念北方的海岸
稀疏的棉花地和苍老的玉米丛
赶着骡马车的旱地农人,他们的寺顶常常停着黑色的老鹰
此时,大朗村静谧得像堆纷乱的墓丛
与其他的鬼魂一样,黄靠的内心层涌动并试图破坏着顶上的安静
一些微弱的灯光照亮人间的夜路
楼下腰间别着警棍的保安夜归。咳嗽声很小,开门声很大
大片大片的暗块继续坠落在树叶周围
黄靠的窗帘上,常常跑过蟑螂,掩藏着嗜血的蚊子
愈夜,愈清晰地照人


十五

黄昏的大朗村像一幅年老的镜框,人影稀疏而模糊
一些粗粝路面上的鹅卵石飞入黄靠的铁架
被放大凸显的蚂蚁经常在逃命的路上磕掉牙齿
没有枫叶,没有秋霜,没有芦苇与鸥鸟
地下的泉水冲不出密封的地面,岩石苦笑着不堪重负
人间经常沦陷在大朗村独特的魔咒中央
一些俗世的歌曲常常毒蚀地上的门窗
飞不出巷子的食肉蛾,吊死在蜘蛛统治的树上
黑血陆续滴在不断老去的脸上
春风不化骨架


十六

黄靠修行的远景,曾是在遥远的山上
自己修建一座庙宇
早课晚班的内容
可以是落日吞噬飞鸟
江河东去,沙石草木哑然
那么,一年以来的大朗村,是神明们给他意外的恩赐
他更年轻的梦想
如切•格瓦拉般狂热的革命热情
在这里睡得更深
这或许是个资本主义的村庄
被他浅薄的共产主义知识改造并淡化
化解成一个畸形的乌托邦
用于度年如日
日日希望,而懒散


结 束

在一个众目睽睽的黄昏,黄靠叫了个的士司机帮忙
拎着箱包若干,被物若干
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大朗村。老实说
也有种出狱的感觉。而下一站,又模糊地可怜

2010-5-2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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