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世界对我的好》（转）

胡月

《想着世界对我的好》
                文 / 水晶花

    那一年，腊梅花在枝头安静地绽放时，我就在二郎山上发出第一声啼哭。母亲曾经说，那哭声很微弱，先天性营养不足。梅花一小朵一小朵地开，我一小声一小声地哭。但是，我的哭声依然敲响了除夕的钟声，依然让父亲露出欣慰的微笑。山头的雪，因此而融化；老屋的炊烟，因此而柔软。从那时起，过年就是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就是过年。

    年，一年一年地过，我的脚丫，一年一年地长大，我的视力，却不是一寸一寸地放远。

    一天，河对面的院子里有人结婚，大人和小孩都在屋旁看热闹，说新媳妇的衣服好鲜艳，脸蛋好漂亮，嫁妆好丰厚。可我看不见，那一群人马在我的眼里像蚂蚁一样在蠕动，或者说，像一条青蛇在盘山道上弯曲……

    也就是在那时，母亲才知道我的眼睛不好使，她把猪草远远地拿着叫我说出它们的名字，当然，每次都让母亲失望。从那时起，母亲的叹息声，因我一天一天变重；母亲的长发，因我一天一天地变白。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听到过母亲爽朗的笑声，也没有听到过母亲泼辣的骂声，她是那样温弱，又是那样无助。

    父亲去世那年，留下我们姐妹六个（第二年，老五夭折了），我四岁，母亲四十岁，生活的担子全都压在她的肩上，直至她离开我，从未听她说过一声累。这么多年了，我记得最清楚的话，就是她得病的四月，种田人最忙碌的日子，我月末从蒲家高中回家，她拖着病重的身体为我煮平时积累下来的鸡蛋，大概有十多个吧，她说：“珍，你要好好读书，你去年初中毕业考那么高的分，在全区的女娃娃中，是唯一上了中专线的，尽管高出几十分，还是没有读成，我们邓家院子的女人，没有谁有你读的书多，你要好好读书，你视力和耳朵不好，在农村生活很难的，你不会绣花，又不会种田，你不可能戴着高度近视眼镜去田里插秧，我身体看来是不行了，以后要听姐姐们的话。”在那个年代，考上中专真的好难，成绩必须拔尖。后来姐姐们说，如果我考不上学，她们要给我办最好的嫁妆，给我找最善良的男人。

    五岁那年，三姐把我背到离家最近的刘家湾小学去读书，班主任叫郑年栋，我第一次走进教室，坐第五排（以后读书的若干年都坐第一排），老师教我们认生字，我看不到黑板上的字，悄悄哭了，由于胆子小不敢说，老师没有明白原因，叫我起立认字，结果可想而知，尴尬、羞愧让一个山里的女孩子嚎啕大哭。我坐第一排也看不见黑板上的粉笔字，老师说：“孩子，我今后上课时你就不看黑板，看自己的书，边看边听，不懂的下课就问。”我记住了老师的话，这也是学习生涯中一直保持的姿势：手不停地写，耳朵努力地听（右耳听力也很微弱）。

    十多年的学习就这样度过，老师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我不知道哪个老师的板书好，我压根儿就看不见老师怎样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由于高度近视，由于太散光，即使戴上眼镜效果也不好，只是走路要清晰一些。初中时我的眼镜是学校出钱去城里给我买的，一副又一副。很长一段时间下课时，我所在的教室窗户上爬满了同学们好奇的眼神……

    说到这里，得说说我的恩人，我的知己，我的初三班主任，我后来的干爸。他叫王明镜，一个英俊高大而又风趣的男人，一个菩萨心肠爱心涌动的男人。高亢的《三峡情》迷倒过千口岭的鸟声；漂亮的投篮动作让无数美男少女叹服；哀怨的《二泉映月》更是让碑河的水幽幽流淌……我之所以叫他恩人，是因为在我最艰难的学习生活中，他如父亲一样为我撑起一片蓝天，每月按时为我寄来生活费，他为了资助我，收我为女儿。他知道我缺少父爱，让我叫他爸爸，尽管他自己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之所以称他为知己，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代沟，每周一封书信足以说明父女俩的情谊，参工很多年这习惯都没改，一直到电话普及。我不能饶恕自己的是，没有尽到孝心，他走得那么早，他走得那么匆忙，那天晚上睡觉前还拿一本《知音》给干妈读，半夜他就走了，没打一声招呼就独自去了很远的天堂！我有时也埋怨他心太狠，我们还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完，他还答应过教我拉二胡，那支《苦菜花》只有他拉得最凄婉……

    想着世界对我的好，想着那么多的好人对我的真和爱，我心里很歉疚……

    我基本习惯了我的眼睛状况，我从小看世界就是模糊的。2002年，市中心医院引进了做近视眼的激光手术，铜江面粉公司老总陈庆是个善良人，他要我去做手术，他让我去试试看，单位为我出了3000元（手术费的一半），经检查，医生说我近视高达2300度以上，角膜厚度达不到，散光太严重（两只眼散光都是200多度），不能做散光，近视也做不完。但我还是做了，做总比不做好。我多想我的眼睛明亮一点，哪怕是瞬间，于是暗暗祈祷：只要明亮过，我就没有遗憾。做后半年无法看书报，做账基本是同科室的邱昌英和于辉两位同事，他们很体谅我，很支持我，亲如姊妹。

    半年后，我可以不戴眼镜清晰地看书大方地走路了，但是好景不长，只好了将近三年，慢慢地视力又下降了，我现在不敢去医院检查，我怕那些“E”字不认识我……我再也不想戴眼镜，我试过，手术后戴与不戴效果不明显。我已经习惯了生活种种，比如去茶楼，上梯子时我会先看梯子的高度，数好步数，下梯子时我就会特别注意。取衣服我看不见挂得高高的钩，我掌握它的规律，晾时让那些钩朝一个方向伸，这样我就心中有数了……我害怕一个人出差，我看不清候车室那些闪动的红色数字。所以，今天下午当我再次走到那个打工两年的单位时（二十多天前因为误解老总解聘了我），单位老总说“今后派你出差，我就给你派一名同事，给你做眼睛”，我听后很感动，很让我不安，由于我的原因，单位要多花销。

    我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我要还的债总也还不完，只有在心里留一块干净的土壤，让感激的词语默默生根默默发芽，为了报答好人们，唯有让生活快乐着努力，努力着快乐。

    上帝是仁慈的，我是幸运的。我用我最热爱的诗歌来消除生活带来的疲惫，用诗歌来表达我对故土对亲人对帮助过我的人的爱，用诗歌来倾诉我对老师对朋友的情。所以，我总忘不了故土那抹蓝天,更向往海边的阵阵涛声,夜色阑珊时,喜欢用月光编织一艘艘梦帆,用夜语抒写一段段故事,用心灵抚摩一个个文字,用真情接待每一个好心人……我的诗歌精神存在于生活，并在一粒盐中疼痛、觉醒、拷问、呐喊……我没有大道理，也没有学过诗歌理论，我的诗歌是黑夜中的灯盏，在照亮灰烬的同时，也托起一角温暖的屋檐。

2009.9.9晚上

[ 本帖最后由 胡月 于 2009-11-9 11:35 编辑 ]

胡月

我转水晶花这篇文章过来，就是要让热爱诗歌的人，和她一起坚守。

为她祝福！

周飞雪

我的诗歌是黑夜中的灯盏，在照亮灰烬的同时，也托起一角温暖的屋檐。

问候胡月和水晶花,这个世界不完美,有太多的缺陷,还有很多罪恶,诗歌改变不了什么,却能让人感受到善良,让罪恶汗颜吧.

今天也好伤心,只想大家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善良的,我们一定要怀着正直的悲伤,去改变,去写作,去生活,去与命运抗争.

浑圆的天空

月版说得好，生命离不开坚守与祝福。红上，认真体会何为“黑夜中的灯盏”
难以释怀的是水晶花的干爸，可否邀请水晶花写写班主任？觉得这是个精彩不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