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ng my bell

丝绸

一

    午夜，她们会来，然后离去。当听到空气中的窸窸窣窣声，我不再以为是风吹草动。她们并没有走远，也没有为谁停留。像任何一个夜间活动的生物那样，她们拥有敏锐的直觉。她们的家在一座废弃的花园里。她们常常出现在半梦半醒的午夜。一切被黑暗尾随的事物跟着她们闪亮，也可以认为黑暗一直尾随着这些萤火闪烁的身影。此刻，生和死的界限和清醒与睡眠的分界一样变得不甚分明。
    她们以为她们降临的地方是她们的家——那废弃的花园。她们不知道那是人类的心灵。因为以为是家，荒凉也显得美好，值得无限眷恋。
    她们是一群飞蛾，我看得分明，风躲着，月闪着，她们一个接着一个，扑向人间。她们以为人间有火，有她们渴求的鲜血和温暖。

二

    我从这里出发，还会回到这里。这里是废弃的花园。我喜欢花园，不可救药地喜欢。即使废弃的花园，我也喜欢，或者更喜欢。我喜欢花园里出没的蝴蝶、飞蛾，喜欢倒挂在枝桠上蝙蝠，一切证明废弃的物质，也同时证明了生命顽强的存在。我喜欢无边的寂静，喜欢听风穿过两棵树之间，一颗栗子忽然坠地。我注视它们，久久地透过草叶上的露珠看彼此的脸。
    当我经过花园中的墓地，我常常停下来，我看到墓前野菊花盛开，我愿意相信冥冥之中会有人在为死亡的灵魂不断地祷告。

三

     悲哀潜藏在身体里，如果还能从深处涌现，如果我们还能哭泣，我以为这是幸福的事情。我宁愿看一些宁静淡远的诗和画，反复诵读“采菊东篱”，哄自己看到的都是南山了，可即便身在东篱，诗中的心境和趣味也只能在纸上捕捉一二。趣味的养成除了天性，还有后天的学养。驱除悲哀的方法其实并不很多。

四

    习惯了自言自语的人并非不害怕内心深处的寂寞。我听歌，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朋友曾经对我说，她的外婆和外公非常投缘，他们从年轻时代一直到老，总有说不完的话。我当时想“醉里吴音相媚好”实在是好句子。她现在一定比我更加忙碌吧。与她相比，我是一个心闲的人。Ring my bell，午夜，听这首歌。没有时间说话，胡乱地敲几个字，算她在远方听着。

五

     古希腊哲学家亚里斯多德有一句话，“人们以战争求和平，以劳动求休闲。”我喜欢后半句，我劳动，因为我想休闲。还有一种情形，比如“闲扫阶前柏子”，在劳动中获得放松和休闲，这种态度，我以为是劳动的更高的境界。早晨起来，推窗闻到扑鼻的桂花香，桂树下掉落了一层花骨朵青青的外壳。我清扫这些外壳时，觉得很是享受。
     养花真是好事情，对外可以发现自然，对内则发现残留的一丝深情还没有完全随岁月老去。

六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王维的《鸟鸣涧》，小时候就学过了。不想后来有了疑问：春山、春涧，月出鸟惊，春夜的一个场景，正是画中诗，诗中的画。可是为什么写桂花飘落呢？今天想可能诗人刻画的重点在后面二句吧，桂花落只是衬托春山空。可是整首诗中桂花落的意象却呼之欲出，令人过目不忘，觉得短短二十个字个个被桂花香熏染过。这样昏头昏脑地读诗，怕是今天一整天被桂花香熏晕了。

[ 本帖最后由 丝绸 于 2009-10-17 22:16 编辑 ]

落雪飘扬

淡淡的才是最真的，欣赏了，多谢楼主美文

流浪之丑丑

思念故乡，是因为眷恋那一方热土；心怀感激，静默是一颗孑遗植物，不言不语地万年留长。

丝绸

原帖由 落雪飘扬 于 2009-10-16 10:22 发表
淡淡的才是最真的，欣赏了，多谢楼主美文

谢谢落雪点评。问好。

丝绸

原帖由 流浪之丑丑 于 2009-10-17 21:59 发表
思念故乡，是因为眷恋那一方热土；心怀感激，静默是一颗孑遗植物，不言不语地万年留长。

谢谢流浪之丑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