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情话】纪念我那含冤而去的外祖母

蔡德茹

10月8日是我外祖母的忌日。想起她半生的辛劳和半生的冤屈，我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因为我是外祖母的儿女中最大的孙辈，所以她格外的疼爱我，从小我们祖孙俩就有着不同一般的情感。加上我长大以后对外祖母的了解，更让我对她崇拜之至。不仅崇拜她超群的学识，更崇拜她不屈的品格。只可惜我十三岁就随父母去了外地。离开亲爱的外祖母，可以说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憾事。没能学到她老人家多姿的文采和渊博的知识，更没有在她老人家孤苦无助的时候，献上一丝温暖，因为她悲惨的遭遇是在她逝世后我才知晓。她的痛苦留给了我，使我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今天把我所知道的外祖母的一些人生经历写出来，又一次让我的心鲜血淋林。我想用它寄托我的哀思，用它宣泄我的情感，用它安抚外祖母的灵魂，也算是我对她老人家一次深深的悼念。
    我的外祖母出生在清朝末年的官宦之家，优裕的生活条件让她从小就进了学堂。在天津女子师范上学期间，她和周恩来总理的夫人邓颖超是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外祖母名字是张淑文，邓颖超名字是邓文淑，两人一起去找老师取号，老师给外祖母起的是彬村，给邓颖超起的是颖超，说是她的家乡有条颖河。后来她们一起参加五四运动，直到外祖母被她父亲软禁在家，邓颖超走上了革命道路。临行前，她给我外祖母留了一张照片，旁边写着：从此她就要同你分别，祝你前程远大，并望你勉力_文淑。从那以后，两人就失去了联系，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之旅。
    由于我外祖母的母亲生性老实，懦弱，所以尽管她有两个儿子，却还要受没有儿子的姨太太的欺侮，外祖母为了保护她母亲，一直到二十八岁才结婚，做了我外祖父的填房。外祖父两手打算盘，能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并且写得一手很漂亮的字。他在天津中植肥皂厂当帐房先生，还做过古董生意。但我母亲说，不知什么原因，他却一度养不了家，他们的四个儿女只能靠外祖母教书维持生活。外祖母的另一个同学梁岫尘（天津市政协委员）看她生活拮据，偷着给她留了二十块钱。因为没有条件礼尚往来，生性梗直的外祖母再搬家时就和她失去了联系。
    在市里不好找工作，外祖母就去郊区教书，把四个儿女都留在家中。为了多挣点钱，晚上还要给家境好的公子们补课，每周才能回家一趟。由于母亲他们想念外祖母，后来也跟着一块儿去了郊区，直到解放。几年以后反右运动开始了，外祖母被打成了一般右派。一气之下辞了职，在家苦度余生......

    二十年以后，外祖母带着她满腔的遗憾，离开了让她坎坷了大半生的人间，走进了鲜花盛开的世外桃源。
    在外祖母去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她被平了反，补发了工资。天津市某某区教育局在出版的书里，赞颂外祖母的为人。把她打成右派的某领导，也向外祖母的家属致歉，说当时有指标一类的话。因为学校的老师里只有外祖母给学校提过意见，所以右派非她莫属吧。提意见的右派，转眼之间又变成了受学生与老师尊敬和爱戴的大好人。我翻了翻舅舅专程给我送来的书，立即又把它抛进了垃圾堆。并不是我不原谅这些知错认错的领导，而是我不愿意再看到那浸透外祖母泪水的字字章章。
    也是在外祖母去世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天津报纸上登出了邓颖超来津的消息，她和健在的同学们见了面。天津女师搞了庆祝活动，报上还登出了邓颖超的话：“我想念我的同学们,尤其是我的同班同学[意思,不知是否多字少字]”。大概是她看到和外祖母的两张合影了吧，那是两人一站一坐照的，第二张只是换了位置。外祖母被平反后，我舅舅把它们交给了天津市周邓纪念馆。
    同样是在外祖母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调回了天津。
    两个迟到的喜讯外祖母都没有等到，也没能等到我回到她身边那一天。二十年和一年相比多么漫长，一年和二十年相比又是多么让人悲伤。
    外祖母上路的那天，村里的小路上站满了送行的人群，她的许多学生和村里的乡亲们有的还戴上了黑纱。人们念叨着：......太可惜了，满肚子的墨水儿......太冤了......太耿直了......好人呀.....外祖母带着人们对她的尊敬，带着人们对她的怀念上路了......
    她的冤魂不知有没有接到大地的信息，她的化为灰烬的肉体不知飘向了哪里。我向上天祈祷，不要再让它转世，不要再让它来到人间，不要让这个痛苦的灵魂再经受一次人生悲剧。
    安息吧，我敬爱的外祖母。


【写于2006年11月27日】

[ 本帖最后由 蔡德茹 于 2009-10-2 21:35 编辑 ]

静听夜雨

这篇旧作正好可以做人间情话的征文的。外祖母在天上，她一定听得到的。
遥祝小草姐姐中秋节快乐！

容之函

原帖由 静听夜雨 于 2009-10-2 21:57 发表
这篇旧作正好可以做人间情话的征文的。外祖母在天上，她一定听得到的。
遥祝小草姐姐中秋节快乐！

这两天又想起我的外婆，好难过。
谢谢夜雨。

祝你双节快乐！

静听夜雨

原帖由 容之函 于 2009-10-2 22:08 发表

这两天又想起我的外婆，好难过。
谢谢夜雨。

祝你双节快乐！

不要总是沉湎过去，珍惜现在更加重要。你家人的血压还正常吧。我爸爸血压有点高，今天回去他正在自己量血压呢，你也可以买一个血压计，在家就可以量。

容之函

一直吃着药，还行吧。我妹妹让我给他扎针灸，他怵头。
家里有电子血压计，去年买的。

最后一剑

感人至深。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的骨灰埋葬在她老家，10年没有去看她了，一直想去看看，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去看看！

杨望远

全篇细细看完,很感动人,有几点建议,一.字数规定500_1500字,超过300字左右,是否精简压缩一下,二,外祖毌的描写不夠丰满,缺少她和你之间的生动故事,三,叙述的事件过多,有回忆录的痕迹.苦难的描写不夠,.比如,你外祖父的描写很到位,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另.平反后的事件罗列过多,可适当压缩,而要突出冤字这亇中心,举个真实的例子:农村烧砖,时值酷夏,浓烟和高温隨东风吹向毗邻田里务农的农民.一个老实巴脚的农民便说:"来一阵西风多好啊".有人向村党支部书记反映,这个农民便被当反革命判了三年,{当时的政治口号是东风压倒西风}.这才叫冤.以上是个见,仅供参攷.你这个题材容量大,比赛后再扩充成4000字的散文也是不错的.祝好

[ 本帖最后由 杨望远 于 2009-10-4 01:43 编辑 ]

蔡德茹

原帖由 最后一剑 于 2009-10-3 14:35 发表
感人至深。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的骨灰埋葬在她老家，10年没有去看她了，一直想去看看，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去看看！

谢谢老师。节日快乐！

蔡德茹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09-10-4 01:39 发表
全篇细细看完,很感动人,有几点建议,一.字数规定500_1500字,超过300字左右,是否精简压缩一下,二,外祖毌的描写不夠丰满,缺少她和你之间的生动故事,三,叙述的事件过多,有回忆录的痕迹.苦难的描写不夠,.比如,你外祖父的描 ...

谢谢老师的指导。
我主要是为了祭奠一下。
我感觉我的外婆冤，最主要还不是因为提意见，为了凑数被打成右派。而是距离平反和她最好的朋友能相见，只差不到一年的时间。而这一段的叙述对突出主题，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我写的是纪念我......外祖母，纪念和冤是不分主次的，含冤和含冤而去也是不一样的。
至于我和她之间的生动故事，和我想写的没什么牵连。因为是在她平反后，我才知道她的冤屈的。
感谢老师，节日快乐！

[ 本帖最后由 蔡德茹 于 2009-10-5 23:15 编辑 ]

杨望远

原帖由 蔡德茹 于 2009-10-4 09:19 发表

谢谢老师的指导。
我主要是为了祭奠一下。
我感觉我的外婆冤，最主要还不是因为提意见，为了凑数被打成右派。而是距离平反和她最好的朋友能相见，只差不到一年的时间。而这一段的叙述对突出主题，是必不可少的。 ...

刚才又细细重读一遍，非常感动人的文章，其实，五八年的反右，反掉了中华民族一批精英中的精英，200多万人啊，当时人口的百分之零点四，文革中的“地富反坏石”是百分之五，把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和反革命坏人关在同一个牛棚，对一个民族来说是讥讽也是耻辱，在提倡科学发展观的今天，五八年反石和大跃进惨痛的历史仍然值得我们反思，你的文章使中老年重温了渐渐淡忘的历史，使年轻人知晓了东方民族巨人身上曾有过的深刻难忘的伤疤，这就是这篇文章独有的价值。其二，这鬲文章提供了深植人民心中的周总理，邓颖超相关的珍贵重要史料，其三，行文清丽隽永情节生动感人，文字精炼，作者蔡德茹女士驾驭文字的功力深厚，可推荐精品，最后，有一点建议请飞雪首席版主考虑，是否可以将字数适当放宽至500字至2000字？原最高1500字当然是正确的，当前社会流行快餐文化，一般人阅读精力耐力有限，在现代设计提倡简洁的年代，简炼的文字精短的文章值得推崇，但我认为，对字数的控制源于纸刊，比如，以前省报只有四版，一星期发一次副刊文学版，字数少可增加篇数和涵量，文学期刊也是这样，但网络不受版面限制，如诗歌论坛就有被人称之为“海洋”一样的诗，半年多读者达一万多了，鉴于此，提出放宽字数的建议，个见，请头头参改

金樽邀月

感觉曾读过，原先署名是”青青小草“，是吗？
是不是，都问好！

蔡德茹

原帖由 杨望远 于 2009-10-8 18:35 发表

刚才又细细重读一遍，非常感动人的文章，其实，五八年的反右，反掉了中华民族一批精英中的精英，200多万人啊，当时人口的百分之零点四，文革中的“地富反坏石”是百分之五，把知识分子中的精英和反革命坏人关在同一 ...

谢谢望远老师没有怪我的直言。
问好老师。

蔡德茹

原帖由 金樽邀月 于 2009-10-8 21:15 发表
感觉曾读过，原先署名是”青青小草“，是吗？
是不是，都问好！

昨天是我外祖母的忌日，我主要是祭奠一下。
老师记错了，青青小草没有一个精华帖，这是用齐特的网名写的。
问好老师。

容之函

我的外婆是我最爱的最亲的亲人，刚才找到07年在诗歌报写的一首临屏参赛诗，再一次表达我的思念：

《背影》

我的外婆
是一个矮小的女人
花白的头发齐到脖根
虽然已经年过古稀
身板却直直挺立

就像她不屈的性格
从不低头哈腰
向人讨乞
一个笑脸
一个荣誉

[写于2007年3月19日]

落雪飘扬

好感人的文章啊，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