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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光阴似箭，一眨眼的工夫，十六年过去了。
记忆有些模糊，但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一个至今我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在那个冬日的黄昏第一次走近了我的书店。
她穿着很简单，上身裹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色滑雪衫，袖口有些泥渍，脖子上围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站在柜台前，眯起眼睛盯着柜台内靠墙摆放的书架，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书店不大，地处城郊结合部。来买书的人不多，她的出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过了一会，女孩走近柜台低下头，她用左手撩开摊在柜台玻璃上的挡住她视线的暗红色围巾，扫视着柜台里一本本整齐排列的图书。然后，她又抬起右臂把一只非常厚实的蓝色布包放在玻璃柜台上，她的右手并没有离开那只布包。我看了看那只手，那是一只冻肿了的，说不上是哪种颜色的手。
开了几年的书店，我明白真心实意想买书的人是用不着我来介绍的，但今天这个顾客有点特别，我还是忍不住为她推荐了起来：“这个《白鹿原》不错的，陈忠实写的，现在很畅销。”
她并没有回答我，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又把目光落在了那只蓝色布包上。这样的举动似乎在暗示我：重要的不是我的图书，而是她的蓝色布包。
“你放心，这里是很安全的。”我边说边打开柜台，取出《白鹿原》递给了她。
“老板，你刚才说这本小说是陈……陈……”她接过小说看了一下封面上的老头图像终于开口了，我连忙接了上去：“陈忠实。”接着我又补充道：“他是个大作家，你买《白鹿原》肯定没错。”无意之中，我又把我的图书推销了一把。
“大作家。”她轻声地重复着我说的作家名字，眼里流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
“我和你说吧，以前你听说过他的名字吗？没有，就是《白鹿原》热得烫手，让他名气响了，现在喜欢看小说的谁不知道陈忠实。”
“是吗，我只是来看看的。”她用微笑对我表示歉意，然后把书往我这边推了一下，示意我把书放起来。
女孩离开书店的时候，我发现她把那只蓝色布包放在了胸前，双手护得紧紧地，生怕它被人抢走似的。
二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天气有些阴冷，还下起了小雨。女孩路过书店，在门口停了一下，看见我在店里，就冲着我笑了笑，算是和我打个招呼。我发现她还是穿着那件白色滑雪衫，只是脖子上没有围着什么，但我发现她的腋下夹着一个东西，而且还用她的那条暗红色的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猜想围巾里面的很有可能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蓝色布包。
“进来看书吗？”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老板，天气不好，我该早点回去。”
她刚走开没几步突然转身，大声地问道：“你喜欢看小说吗？”
“喜欢。”
“喜欢什么样的小说？”
“《白鹿原》，我当然喜欢，大作家写的我都喜欢。”
“那么小作家呢？”她走进店里，一字一句地问道。
“小作家的没人买，我想我也不会喜欢的。”我也一字一句地回答道。然后，我继续 说着：“现在的书商是不做赔本的生意，喜欢出版大作家的小说。”
女孩没有再说话，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好多天过去了，女孩没有来书店。
三
又是一个黄昏，一个有雪花飘落的黄昏，在我正要关门打烊的时候，女孩出现了。
“老板，我要买《白鹿原》。”她进了店门，也顾不上和我寒喧，直截了当地说道。
“对不起，这个小说现在没了，要不你过两天再来看看。”我微笑着说道。
“没了就算了，那我走了。”
在她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和前两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以前一直带着 的那个蓝色布包，今天怎么没带呢。
“等等。”我急切地叫了一声。
“你有什么事吗？”她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我。
“问你一件事，可是……可是不知道我该不该问。”心里有点犹豫，但还是想问个明
白。
“你说呢。”
“你以后还来吗？”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不来了，明天我就回老家了。”
“哦，是吗。你今天好像和以前不一样的。”
“没有啊。”她说着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色滑雪衫，而后抬头看着我。
“你今天少带了一样东西，以前都是随身带着的。”我终于把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你是指那个布包吗？”
“是的，就是那个蓝色布包。”
“那是我在老家乡下写的小说稿，涂涂改改，停停写写的，用了几年时间吧。”她用 低沉的语调继续说道：“家里穷，初中毕业后就回家种地了，我喜欢读书，更喜欢文学， 农闲时经常去县城的书店看书，不怕你笑话，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梦想着将来哪一天有我 自己写的小说也摆放在书店里。”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接着说道：“一直想找个机会发表的，可是来到这 里跑了好多地方也找不到什么人，不知道那些书店里的小说是怎么出来的，后来……后来 就想让你看看的，有个人看看总比没人看的好，再说你是书店老板，读的书多，知道书的 好坏，可我不好意思拿出来……”我打断了她的话，急切地问道：“你的小说呢？现在在 哪儿呢？”
“上次我回去后，想了好多天，我连小作家也算不上，我的这个可能还算不上什么小 说吧，我想我该回老家种地了，我把它烧了。”
女孩再次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睛是湿润的。
冬日暮色中，街道有些清冷，雪花依旧飘落。
孤零零的，白色的滑雪衫。
[ 本帖最后由 yyf 于 2009-8-20 17:3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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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9-8-20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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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4 13: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