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感觉

武晓声

相思如雨携着轻愁，从夜晚到白天，从梦里到梦外，一直下个不停。我在床上躺着想，侧着想，坐起来想，打开电脑想。雨打树叶的声音，在听觉世界里掩盖了一切；它制造了一种纯净，使头脑澄明，爱的轮廓也变得特别清晰。雨，好像也有自己执着的爱，急急的从天上下来，混杂泥尘，把干净的身子染脏，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爱。也像是云给大海的回信。­

          我和雨是同志，有某种精神上的共鸣。­

          这使我产生一种冲动，我想到户外去淋淋雨。最好是旷野，躺在地上平展身躯，和大地一起接受雨的滋润。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耳朵后面裹着纱布。我看见她的时候，好多次也有冲动，想要热烈的拥抱一下，最终也都没有做。但是只是个转折词，但是它破坏了美妙感觉。我有时会因为这个鄙视自己，说自己叶公好龙。

          电视里经常放映，两个相爱的人在滂沱大雨中相拥而泣，是想显示一种感人的真爱；假如我是导演，我一定会做些改动。我自己在生活中，我也爱过，知道生活里的爱情实际是怎样。我会安排他们在细雨里拥吻一下，约定好有时间一起去淋雨，在旷野或树林，赤裸着身子感受自然。张曼玉和梁朝伟在花样年华里的某些镜头接近我的想法了，不过他们是标准的俊男美女，而真实的生活不可能大家都那么漂亮。导演们都有这种偏爱，也许是潜规则潜出来的；我不是导演，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话语权来改变。不过我是观众，作为观众，我有权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想生活也应该这样，即使我们不能改变什么，也要说出来，作为被动的一方（或者说弱势）表达出来，因为说是做的第一步。

            我曾长久的注视着水面的雨，注视着雨在山顶形成缓慢腾空的云；那会使人放开对现实世界的执着，感觉自己和雨一起在水面轻灵跳跃，和雨一起变成白色的云，慢慢升腾。在夏天的雨中，穿着胶鞋走在矮松林中，空气里会有松脂的香味。不仅松林雨声会使人平静，走在被雨洗得干干净净的短草上，感觉也很舒服，偶尔也会发现白色的蘑菇长在树上，或草中间。我在皖南的时候，常是在雨中而不是雨后去采蘑菇，寻找不被军规束缚的自在感觉；蘑菇采多采少并不重要。有时候甚至是少好，少了就只好烧汤，配一两只青蛙肉加点辣椒，味道鲜美。也许是那时食物匮乏所致。但是再好吃的食物，吃完了就只剩感觉，我对那汤的感觉很好。朱元璋不是当了皇帝也忘不了刷锅水的味道吗？

           其实，何止食物，人对世间的一切都是感觉存留。感觉没有了，就什么都不剩了。对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