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周年大赛稿件】故里牧歌（组诗）

碧杨树 · 发表于 2009-8-3 14:37

故里牧歌（组诗）
安徽/碧杨树

【雁荡山屑玉泉】

一群水滴
从石岩的唇齿里溢出
守着分秒传音的节奏
擦拭一丛绿荫欲滴的叶片
几只老去的蝶影，睡在石壁上
终年不换，薄纱遮体的春衫
我想在下一个黎明，用箫吹响牧歌
唤醒它们，飞上花枝
放牧雁荡山的春天

花骨没有冒出石岩
没有在石阶道旁
遇到谁柔情的眸，索性和候鸟
一起仰视细碎的晚霞，刺破浮尘
从天涯飞过来
擦亮石缝里形同玉屑的水
它们是开在石壁上的桃花
与青苔的根，一生抱着乡音
温暖一缕月光送给我们

屑玉泉边
一潭翡翠正萌芽夏的消息
看，伸过石崖的佛手
在这里洗掉
闪电燃烧乌云的灰烬
正轻轻抚摸
我们留在潭沿上的脚印

我还看到，一群水珠，滚过几块石岩
与一块白云合为一体
三千年来，与风雨
演奏人间瑰丽、沧桑和繁华
屑玉泉，保养我们青春活力的肖像
你和我一样，依着玉屑泉
一投足，顿觉心旷神怡，慢慢脱俗

【拾阶而上】

那天，我们背着阳光
那天，我们拾阶而上
那天，我们忽视鸟影，从巢里飞出
带着柳哨的羽毛
把晚霞种进半山腰的杨梅林

那天，我们坐进沐心亭
嘴里衔着山风的清凉
水云荡漾在山顶，那儿有一尊佛
等我们留下轻轻一拜
有石岩膨胀后盛开的莲花
有北斗洞，等我们拾阶而上

勾着身子，将头伸进峡谷
一块块灵岩从悬崖峭壁边
托起曲折的幽径
险处奇峰，一块灵石
坐在那左右都象我的老祖
吊桥提前承接一场春花
最后送走一轮秋月
我们登上人间仙境
诗书就是彩霞满天

生动的，灵空的词
意外传出惊艳的音符
从我们身体里冒出芽
与道边的绿草
培育这个春天的欲望

那天，我们告别凡夫俗子的生活
在陈鱼观《有巢》的诗刊里
我们从民间，放牧心灵回来
拾阶而上，踏春而歌
雁荡山，我抱着断肠崖
看着身体可以藏进油画的蝴蝶
双双飞，我是哪一只
继续前世的姻缘

【雁荡山栈道】

我喜欢
从栈道走过的挑山夫
把一箩筐衣食和万家灯火
送到仙境，送到有我们信仰的地方
一条路走回民间
捎回一箩筐月光、星辉和甘露
身沐山泉的野果，解除观光途中的焦渴

一步一个台阶，需要向上攀援
象我们追求精神幸福的人
走一程栈道，再走一程
最终走进云海，一道屏障
是面向苍穹的梳妆台
我唱第几支山歌
才找到山风、落霞和飞鸿
还有山巅飞瀑，织出千丈白绫

我喜欢
那些散着苹果味的男女
把渗透香气的汗珠
滴遍佛音圣地的必经之路
它盘旋而上
步步提升树冠里的绿，喂养鸟语

我扶着护栏，了解这条路险在何处
路口睁开落日之眼，藏云之井
我在乐清人民的山水中
铺开低翔水边的稻田
春耕秋收，都是为了这条道上
春花秋月排彩的生机
时至今日，我是栈道旁盘根的灵石
阅读自己的前世和今生

【雁荡山三折瀑】

【之一：上折瀑】

我仰视合围的崖壁
冒出枝节的嫩芽，究竟藏着几个春天
染绿水花，风从哪儿来
编织那些水花
从一线阳光里飞下

高远的苍穹
把三千年来的时光精华
浓缩在飞瀑的出口
天河之水，在雁荡山飞翔
抚平石岩的皱纹
让几百代人用一双慧眼
把一只蝴蝶的艳骨埋进佛书

乐清人民的心意
在乎这么一处仙境
有一位采花的织女睡去
一身白纱，被风卷入山涧
在天是云，落地为水，如烟飘渺

它带着体香，羞羞答答
被一路春色丰满浮动的线条
落到我手上，一枚清纯的音符
流进我的喉咙
来吧，等到飞雪向大地抛下水袖
把一曲山歌，交还给雁荡山

【之二：中折瀑】

还是被
圈定在目光深处
想不到一种爱
被外遇占有
向来疯狂忘我，脱尘超俗
只是想进入一扇门
看一看闺房，有谁裸出玉体
用长久的缠绵，侵蚀荒芜

第一次在峰巅尖吼
让垫脚石沉默
第一次随一朵云
在断肠崖上生根
开出相思花

俯视大地的人群
正呵护水帘中
一个骚动的春天
在黑暗的洞口，创造的奇迹
睡醒的石头
抱着一潭嫩绿
查找青苔的印迹
淋一场瀑布雨

允许蜜蜂
汲取喷香的汁液
允许你来了
做它的井底之蛙
看不到天鹅舞蹈
献花的季节
在清明后，谷雨前
或是端午

中折瀑涌现的爱
正被时光追寻
灵性的水滴
一千粒
为融化空中的冻土
它来一场滴血认祖的祭礼

【之三：下折瀑】

你还是撕裂
赤裸的岩石
进入神酿的酒坛
飞溅的琼花
在叶丛中怒放

你终将成为，大地的血液
从陈年的石岩内涌现脉络
经过三道弯，日夜兼程
赶往故土，记述一幕
回家的欣喜和狂欢

每一年春季
云带着一群水滴
游遍天涯，三月回来
给雁荡山的你
淋一场桃花雨
你轻盈的身躯
不经意地偷来闪电的光芒
点亮西天的彩虹

不经意地骑在鸟背上
回到120米的高处，你的出生地
在那里献出纯洁的哈达
答谢勤劳善良的人民

【教我长成人的光阴】

我那骑着毛驴去教书、喝酒的爹
我那骑着毛驴去刨地、种菜、去赶集的爹
从小把我驭在肩头的爹
在一场大雪中闪疼了腰
腊月天，我成了他左边第三条腿，教我祭祖
去祭他的两个母亲一个爹
一位填房的女人，是他的生母

我以前陪他睡觉，经常尿湿他的教科书、笔记本
有时连他学生的作业本也遭此一劫
当然我会受到头顶水碗，或跪着数一碗麦粒的惩罚
我曾在爹熟睡的时候，用墨汁在他嘴唇上，加宽胡须
或往他胡须里放生一只蚂蚁、虱子、放屁虫
或在烟袋嘴子上，涂上姐的口红
笑他念书时，嘴边开满桃花

我那骑了二十年毛驴的爹，是个戏迷
常蹲在墙角、麦场上、葡萄架下，唱给自己听
坐在床头，想他苦尽甘来的初恋
也想他土生土养的妻子

【乳娘生育我的档案】

走进高家柴门
她不再是我爹指腹为婚的女子
那时，破棉袄藏不住，她胸前盛开的青春
欲望栽培的水仙花
常在夜晚膨胀，在镜子里流水

我惊呼，乳娘是这个家族
生育最旺盛的一个，没有人知道
她为我爹这个穷教书匠，深夜化蝶
疼到心的呻吟，有没有承受过一种幸福

她要这个男人，在身心中央
避开挖掘海，开辟新航线
驱逐咸味，发现一片杂树林
什么好鸟，给绿荫提供健康
什么好鸟，可以填充她清贫的季节

象我，成了她白天布网，黑夜捕捉的好鸟
她和我的爹，在床上怎样合谋
征用一块沦陷地，等我住进她的城堡
一住，就要住到十月期满

陪我爹吃野菜，喝玉米粥
在村外耕地、撒种、割牛草，放羊、喂猪
我就在她手上农活，最琐碎的日子
来世界报到，断绝乳娘，回上海老家的念头
那个繁华的都市，养了她十六年
不曾向目光透露的羞

她说……
生我用命，养活我用爱

【过太监生活的新郎】

雪在天空放射盐光
荒凉的村庄，开始向松树林
遗露抖颤的灯火，我二叔赶往野地的水库
天下的路，渐渐连成一体
脚步与脚印间隔的距离，有风穿过
今夜，二叔要在那间柴门未关的茅屋
熬尽或浪费掉欲望无着落的身子

引诱二叔缩短婚期的女子
在床头，等他象等月末的月光
等到黎明，未能终止自己的睡眠
她的丑连同她的美一起，从胸衣的一角
放出来，即将来临一场滴蜜的雨

其实，二叔没有在那个女子滴蜜的雨里
打开春雷和桃花，象过太监生活的新郎
其实，二叔曾被癞皮狗，咬伤男人的标志
清贫的繁殖地，用他种菜的手，浇满粪水
并不知这种痛，荒废他去偷欢的计划、行动……
常在裤裆内，养只萤火虫，一明一暗的
去照亮他眼里的秋天，扫荡体内的闷骚

二叔对失败的相亲，没有记忆
他也不会坐在湖水边，看残阳
看雁阵看涉故台遗址
不会同情被野鸬鹚咬伤的鱼，仍被淤泥围困
他不在乎年龄偏离爱情时
已向他扑来深不可测的噩运

我二叔，在床上抱着
伟大的、愤怒的虚空，站一个“大”字面壁沉默
要有多少恨，发泄给一只逃窜的老鼠

碧杨树，原名高维玲，1972年生于安徽宿州市，诗歌在《诗选刊》《石榴》《燕赵诗刊》《世界文艺》《黄河诗报》《芙蓉锦江》等官方和民刊发表。入选《诗屋年选》《诗家园年选》《圣殿里的舞蹈—2008年经典诗选》《2008中国打工诗歌精选》《2008中国诗歌档案》等选集，诗集《女人有一声喊不出来的疼》。

现居地址：浙江省温州市鹿城路特陶小区金山1幢212室时空网吧
邮政编码：325000
手机号码：13566250182
邮箱：biyangshu1972@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