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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诗10首
《海底磷虾是一种会发光的软体动物》
太阳用完了
我们用日光灯
日光灯坏了
用台灯
台灯也不亮了
我们在被窝里
打手电筒
手电筒
没电了
一片漆黑
我们都是怕黑的人呀我们抱的紧紧的
骨头磨着骨头
世界
又亮起来
我看见
两粒贴在一块的磷虾
满屋子跳
它们不在乎周围黑似人世
《赠外甥女》
能吃上母乳的孩子
到了你这个时代
定然是越来越少
能当众看到一个母亲
敞开胸怀
喂养孩子的人
也越来越少
但愿我所见之美好事物，
未来，你能得见
《姿势》
我逐渐认识到
我身上存在这样的毛病——
走路时脚向一边撇
站立时屁股一边倾
坐着的时候四肢是斜的
入睡之后身体是侧的
与情人相会，心歪
面对领袖大师，脸歪
与吵闹的庸常生活相处，肩歪
没一处正着的。
“瞧你这生前坐立不规的坏毛病！”
上帝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你这老家伙，
还不快把盒子端正了，
免得把自己撒的到处是……”
《白色的温柔》
今天我刷锅，
锅底锅内壁的一些黑色物
令我头痛不已
用丝瓜瓤
软的不行来硬的
刺球也不行 干脆用刀 使劲剐
老婆说，还得泡一泡呀
炖的时间太长,
全沾进金属里了。
她说的是中午炖的排骨汤
可是这些黑色的东西
又是什么?
“是髓,猪的骨髓
一般的猪,骨髓颜色洁白光润
母猪呈黄色。”
按她的知识我明白过来
“看来我们今天吃下的
是一头公猪啊……”
剁骨时我注意到那些
小而白的物质。
但是现在,为什么全是黑色?
“不就是死亡的颜色……”
她随口说道。
晚上我们抱在一块
我的骨头碰到了她的骨头,
凉丝丝的流动。
啊洁白,光润,同样——
在我们的骨缝里也一直有髓流淌啊
只是没想到人死两眼黑
到最后，命中最硬的部分
也保不住那些曾被彼此反复抚摩过的
白色温柔
《劳动节记》
我一眼就看出
那个卖樱桃的黑脸男人
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一个人，蹲在人群里
像个人贩子，
目光卑怯怯。
五一节这天在热闹的大街上
我注意到这个乡下的卖主
头始终朝脚，目光无处躲闪。
那满篮子初长成的小儿女
仿佛非他婚生
乃是由于偷欢所得
仿佛——那不是出于光荣而本分的劳动
使他感到有愧于这人民的
节日气氛
《妹妹》
妹妹，今天我去看你
你沉默寡言
一副暴君相的哥哥
选择这样一个小雨天去看你
十几年来几乎从没主动同你说话
经常动手打你、视你为外人、却被别人
称为诗人的哥哥
赶着小雨去看你
我要亲口告诉你——
你确实是个收养来的女孩
我打你也并不像妈妈为我辩解的那样：
“出于整个家庭对你的偏爱”
而心生妒忌
我想好了要这么说妹妹
这想法呀如此强烈，
发动机一样推我
穿过一道道台阶，向你驶去
我想好了今天就说出我阴暗的内心
可是呀妹妹，
当我推开妇产科的大门
你却微笑着向我关上了我们之间
最后那道通往童年的小门
才明白你已不再是我的妹妹，
成为了一个六斤七两重的
女孩的妈妈
《致W》
1.
粉红的苹果上
留着白点
像几颗没有深入进去的牙齿
那是农药的痕迹
亲爱的
你的脸上
我也看到这样的白斑
在早晨刚刚醒来的微光中
2.
你说这样的时候，
满山的映山红都该开了。
沿着大别山麓，自皖西一路红到豫中。
可是我，真遗憾——
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花这样的红。
想必正是你现在一身颜色？
头朝北慢慢在我身边躺下时，
铺展开来的那种红？
3.
只需眨一下眼皮
就可以把你全装进眼里
而对于整座泰山
我却无能为力
我这样想的时候正行走在大山中
我这样写的时候
你就站在我面前：一眼，
望不到边
4.
我觉得
最叫我幸福的事
不是我们拥抱时
心贴着心
而是当我们并排入睡
两具光秃秃的肉身全力挤到一块
肋骨 嵌入肋骨
肾贴着肾
《父亲的夏天》
为打发退休生活
他每天都在房间里院子里转悠
手执苍蝇拍。
为打发衰老带来的孤独
这个参加过对越反击战的老男人，
整个夏天都在拍打苍蝇。
然后集中到报纸上，
“１只，２只……２００只……”
不停地数，翻动它们身体
严查偷生者，就地正法。
一开始我们谁也
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直到去年夏天就要结束
他在饭桌上郑重宣布
“这个夏天，
我消灭了１２０００个敌人
整整一个军啊！”
幸福地像个孩子。
这个夏天又要到来了
而我们家至今还见不到
苍蝇的踪迹
昨天回去我又见他手执苍蝇拍
先是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
然后坐到花台上抽烟
嘴里嘀咕着什么话
《共鸣》
一个男人应该用他的肋骨
支撑他的胸膛
每次升旗时，
想到这句英雄主义豪言
就不觉挺胸
手放在心口看徐徐上升的国旗
摸到砰砰心跳
但是一个人
要是没有肋骨呢?
这个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
在解放战争中
失去九根肋骨一半肺脏
名叫邢付平的老人
鼓起脸,憋足气
就是挺不起那面
没有肋骨的胸
以至于整个过程中上半身
都是弯着的
胸前的那几枚锈勋章
也跟着下垂
像一排被挤光了乳汁的
羊的奶头
怎么也帖不上他的心跳
《辣椒虫》
辣椒虫
是一种什么样的虫？
母亲把尖红尖红的辣椒
小心撕开
像妹妹打开刚出世的小外甥女身上的被子
那样小心
我猜这一定是一种
非常非常恐怖的虫
要是被它咬上了
一定会中上剧毒
现在我看到它了
辣椒虫,羞涩地蜷着
软绵绵亮晶晶的小身段
眼神甚至也是
温柔的
确实不像先前估计的
大个头,皮肤长刺
龇牙咧嘴
性格暴烈
对身外的世界充满敌意
"它对什么辣都毫不在乎,
这一点很像你."
母亲笑着说道。
而我,浑身冒出了冷汗
妈妈啊,我皮肤有刺
性格暴躁
内心却是如此柔弱
如果这世界是一只尖红大辣椒
我能像一只辣椒虫那样
从容淡定吗?
简 介：
八零，本名杨飞。1980年生。安徽宿州市人。少许作品见于《诗选刊》《诗歌月刊》《山花》等刊物。入选一些民刊和选本。现为教师，就教于安徽宿州市9中。信箱：13965306109 qq 114094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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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4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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