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外祖母

漫步白桦林

文/漫步白桦林

      2008年12月5号，这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就在这一天的凌晨4时，我敬爱的外婆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92岁。
        当小妹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噩耗时，我禁不住失声恸哭。外婆是一位令人敬重的老人。她勤谨持家，宽厚待人，和睦乡里。外婆的追悼会是在村边的一块空地举行的，我的表姐妹们一直都在哭，表弟捧着外婆的遣照跪在最前面，从他几天来一直凝重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悲痛之情。她们跟外婆有着更深于我的感情。她们是外婆一个个带大的，外婆对她们倾注了无限的关爱和亲情。乡邻们也是个个含着眼泪，人们怎能舍得失去这么慈详的一位老人啊，只有我的大表姐是那么的从容，对于她我无语。当我们起身送外婆走时，一位邻居大嫂失声痛哭。而我却只能任泪水洒满衣襟，我警记着妈妈的告戒——若有一天外婆死了，不许哭，伯妈（舅妈）会不高兴，以为在诉落她的不孝。因为一次我跟妈妈聊天时说过：外婆死了妈妈反正不会哭我去替您哭吧。（这里的哭就是传统的哭丧，一般都是女儿哭诉父母在世间遭受的苦难) 妈妈真的没哭一声，她是外婆唯一的女儿。我更加的觉得外婆的凄苦与悲凉。
         外婆的一生是悲凉的。外婆和外公生育的子女只活下来二个，就是妈妈和舅伯。妈妈9岁的时候外公去世了。外婆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舅伯和妈妈带大。其间的辛劳可想而知了。并且还供舅伯读书。舅伯和妈妈的成年，并没有结束外婆的苦难。外婆跟伯妈的关系就象所有的婆媳关系，一直不好。在我的记忆里，伯妈对外婆从来没有过好脸色。生性懦弱的舅伯一直把外婆分开单独过日子。身为独子还与寡母分家，这在农村不多见，况且舅伯是受过教育的国家干部，我想他的内心也一直在受着煎熬。舅伯在婆媳的夹缝间艰涩的生活了几十年。舅伯活得也不轻松。他是个不善言词的人，从他总是紧锁的眉宇我看得见他的忧伤，为了家的安宁他选择了沉默——爱，也有无奈时。妈妈脾气急躁，是个粗线条的人，对年老的外婆说话从来没有女儿家的和风细雨。每一次看到妈妈用她那一贯不耐烦的口气大着嗓子跟瘦小的外婆说话，心就隐隐作痛。因此我对于外婆的爱不仅仅是孙子辈的血脉亲情，更多了一份女儿家的体贴与孝顺，总想着要弥补外婆缺失的女儿的贴心与柔情。         
         外婆的一生是勤劳的。90多岁的高龄还自给自足，种花，种菜，捡柴，从没停止过劳动。分单干那年，外婆已是过了花甲的老人，她坚持跟舅伯要了一块地，自己种菜。记得有一年我去外婆家，那时外婆已是年近古稀，正碰上外婆在挑菜水，远远看着步履蹒跚的老外婆担着一担水颤巍巍的在山坡上走着，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我的家里还有一袋外婆去年秋天留给我的汗菜干。外婆总是很有耐心地把她吃不完的蔬菜晒成干，然后在孙女外孙女们去看她时让我们带回城里慢慢吃。我不舍得吃是忘了外婆教我的烧法，不想却成为永久的纪念。秋冬，外婆背着袋子竹篙到林子里靠松柁树枝做柴禾；盛夏的午后，她顶着炎炎日头捡别人失落的稻谷做粮食。记不起小时候，多少个周末和假日，我从山林，田野把外婆找回？——泪水模糊了记忆。。。。。。
         外婆的一生是善良的。她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早年即使是在自己唯一的女儿家也不多住。她跟我妈说我们家籴的吃买的烧，怕为难当家的奶奶。在她的晚年，我家条件比较好了，我和爸爸妈妈一再接她住到我家，她都坚决拒绝。07年秋天外婆病了，病得很重，我和妈妈爸爸开车去接，在舅伯和乡邻们的劝说下她才免强上了车。待到身体稍好一点就闹着要我送她回家，当时我正生着一场病，身体很虚，妈妈跟她说了我的病，不能开车，其实也是想留外婆长住。从接外婆来我家那一天，我们就想好了，再也不送外婆回家了，直到她百年之后。可是之后的日子她天天问我的病好了没有，不断跟我们叨叨舅伯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我能理解外婆，她只有一个儿子，他只有在她的视线里心才踏实。于是我只好在身体还未诠愈的情况下送外婆回家了 ——结果我的大表姐还打电话大骂我妈妈不孝——之前是说好伺候外婆半年，结果二个月不到就送回去了。她哪里知道是外婆坚持要回去的呢。弄得妈妈和伯妈几十年的恩怨刚刚缓解又剑拔弩张。（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里我不想对她多费笔。） 而对于伯妈和大表姐的行为，外婆总是轻描淡写，从不做过多的评述。奶奶在世时总说外婆懦弱。我想也不尽然，外婆生性温柔良善，凡事忍让为先，我很喜欢外婆这样的性格。
         舅伯对外婆很孝顺。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小时候总有点怨恨他的怯懦。舅伯在镇上工作，不常回。只要在家，外婆的土灶台舅伯总是帮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缸里的水经常换。多年以后我终于理解舅伯当年的选择——不在一口锅里吃饭未必就是不孝。他跟外婆说话总是轻言细语。舅伯是个极有涵养的老人，每次我们去看望外婆，他总是非常客气跟我们道谢——传统观念里外孙外孙女是没有义务尽孝的。（？？？）
         离休后舅伯选择回乡和外婆一起住在老屋，并多次拒绝老表们的邀请去城里安享晚年，他说只要外婆在世，哪儿他都不会去。我惊诧于舅伯跟外婆彼此相守的信念的默契，更敬仰晚年舅伯的气魄与深情——那一天当我们送外婆的灵柩入土后离去时，舅伯突然失声痛哭， 七十多岁的舅伯孩子般的哭着被黄土一点点淹没的母亲，不忍离去。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我用孝布紧紧的捂住脸，生怕哭出声来，任泪水把衣服湿透。。。。。。
         夕阳的余辉渐渐隐退，暮色来临时，客人们陆续辞去，妈妈留下为外婆守灵，爸爸与舅伯话别。我望着外婆长睡的方向，泪水再次漫盈—— 外婆啊
        什么时候再能摸您满是皱纹的额头
        什么时候再能牵您冰凉的清瘦的手
        什么时候再见您站在风中目送我离去，什么时候。。。。。。
        我恨你，苍天！——生命为什么不能永恒！！！让我们承受这骨肉分离的痛楚！

         时光苒苒，转眼已是大半年，回想从前婆孙一起的点点滴滴，天上人间。过几日就是妈妈的生日，敬以此文怀念外祖母：一路走好，外婆！并遥祝远方的母亲：妈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
         
         
                  


        后记：我饱含热泪和深情写下这些文字。对于我的亲人的离去，总有一种无法言怀的痛。曾祖母，姑妈，祖母，二姑，外祖母一个个离我远去了，每一次用一把黄土与他们作别时，这种痛就在心中漫延——她们的体温刚刚从我们的手中退去，现在却要把她们扔在这凄凉的荒郊。——我轻轻的向她们洒一把黄土，轻轻的！！！我怕土太重，担心她们承受不了这重——奶奶可是连一床被子都嫌重啊。我恨生命的有限与脆弱。假若生命是永恒的，人间会少了多少的悲伤与思念。在寂寂长夜里，常常会想起我远逝的亲人——孤立在风中矮矮的坟茔，她们在里头，我在外头的阴阳相隔让我伤感难眠。不知道您们是否还如生前，经常见面？请今夜走进的我的梦里！

[ 本帖最后由 漫步白桦林 于 2009-7-16 16:47 编辑 ]

水边青艾

充满着无限的亲情

方悄

“夕阳的余辉渐渐隐退，暮色来临时，客人们陆续辞去，妈妈留下为外婆守灵，爸爸与舅伯话别。我望着外婆长睡的方向，泪水再次漫盈”

感人。

寒山依依

动容。

漫步白桦林

谢谢方俏，谢谢依依！

周飞雪

文字质朴而情重,问候白桦林.
红下大家品读

漫步白桦林

原帖由 周飞雪 于 2009-7-15 13:45 发表
文字质朴而情重,问候白桦林.
红下大家品读

谢谢周班主！

雨儿

没有精心雕琢的句子，

用一颗最深情的心，一篇最质朴的文字

记录下对外祖母的怀念。

有感染力的文章，支持！

问好白桦林~

漫步白桦林

原帖由 雨儿 于 2009-7-15 20:55 发表
没有精心雕琢的句子，

用一颗最深情的心，一篇最质朴的文字

记录下对外祖母的怀念。

有感染力的文章，支持！

问好白桦林~

谢谢雨儿！

妙妙

记述外婆的点点滴滴，只用一颗诚挚的心。外婆，大爱无言，一位值得敬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