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蛇（三）

杨望远

文/杨望远  
      后来，我去温州买颜料，第二天晚上回到庙宇，便惊诧地发现后殿旁民工住宿的临时栅屋被火烧毁，暮色中，几个民工正在搭架新的栅屋。包工头老二和我还说得来；我发现他女人一样的披发变成了光头，浓浓的眉毛也烧得残缺不全，便觉得纳闷。姐夫冷冷地说，他们趁他和佛殿主持不在，昨天下午捕杀了殿里的大蛇蟒，烧煮时不注意火种烧了栅屋，这是在庙里杀生的报应。
       老二快快地问我有退烧药没有。我说，有的。他跟我走进殿堂为我专备的小屋，服了双倍的药，又擅自拿起床头边的半瓶白酒咭噜咕噜地喝了三两，便懊丧地讲述起捕蛇煮蛇火烧栅屋和他差一点被烧死的全过程。
       老二坐在木凳上，幽幽的烛光下，老二被拉长的瘦高身影像鬼影一样投射到灰白的墙上，他的脸色青里透黑，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他的嘴巴木然地动着，我不是坏人，老二这样开头。我问，你何苦要去杀死一条无辜的蛇蟒呢？我想吃肉，我已经十多天没有闻到腥味。老二并没有醉。拆修后殿阁楼时我们发现了它；大家不约而同地投入对它的围歼。
       当然，它很快就被我们用木棒铁棍击中，当它张大嘴吃力地喘息并在地上痛苦的扭动时，我似乎看到它眼角掉落的眼泪，我的心软了。此时，我质问老二，你为会什么不把它放生呢？老二无奈地说，放生它也活不了。何况这时它突然直立起来，这是一种反扑的架式。我的铁锨一闪，它的头就离开了身子。
       老二这时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小眼看着我说，我捡起了蛇头吮吸流出来的血，手指突然被咬了一下。我想老二这家伙一定醉了。他又说，我又狠狠死命按住它在地上急骤扭动的蛇身，用剪刀剖开它的肚子挖出蚕豆般的蛇胆，我刚刚把蛇胆塞进嘴巴，扭曲的蛇身突然钢鞭一样弹起，重重打在我右脸颊上。
       我仔细在烛光下看老二伸过来的脸，确实有一道青肿的伤痕。老二接着说，重击之后，蛇身就像粗大的绳索勒住了我的脖子，我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现在，老二的嘴似乎歪扭了，他继续歪着嘴往下说，幸巧两个同乡及时解开了蛇身扔到地上。想不到它又迅速游动着钻进草丛；我及时阻止了它的逃跑，追过去把它切成两段，然后是四段、八段。老二的脸黄里泛青，象一条皱巴的腌黄瓜；他的声音带着蛇一样的丝丝声，象一条疲倦不堪的蛇。
       过了正月十五，山村的黑夜又变得死一样的沉寂而空虚；风呜呜地哭着在空中游荡；一只怀春的野猫凄厉的哀号撕裂了安宁冷漠的长夜。                        
       老二疲惫地继续述说 他的经历；我把蛇段加上调料放进大锅煎炒，然后加水红烧。几个同乡到村里买村民自己酿造的白酒。我太累了，我喝了大半瓶本来要当料酒的白干，和衣躺在栅屋的柴草上睡觉。老二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象面条一样瘫在我的膝盖上打起了呼噜。
      但是，迷还末解开。我用力摇醒了老二，他极力睁开一双眼睛又开始讲了起来；我睡着了，但我的鼻子闻到了蛇肉的香味；我想，不要把水烧干了；我站起来走了过去；我揭开了锅盖。这时，老二诡秘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老杨，你猜猜，你知道我在铁锅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老二的半个脸抽搐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鼻子尖说，我看见一条在沸水里安静游动的大蛇，我把它砍成八段，但它却神话般地活了。
       现在，轮到的我的眼睛发直。老二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淌；他继续说，它慢慢慢地从锅里抬起头，然后爬了出来。我说老二你他妈的是在做梦吧，老二摇了摇头。爬出来之后它又怎样了？我摇着老二的肩膀。老二说：它直起上半身逼近我，眼睛象红钻石一样闪着光，它说它是修炼了二百年的蛇精；它说我无缘无故杀了它一次；因为我是一个潦倒穷困的年轻人，它原谅了我的罪孽。
       后来，它渐渐地温和起来，它给我跳起了蛇舞，它前后左右扭动那优美的蛇腰，那媚态真是迷人，讲到这里，老二苍白的脸颊突然绯红起来，他向我赤裸裸地坦露了全部隐情。
       老二兴奋地继续述说他的秘事。跳完蛇舞，它温柔地用蛇腰缠住我的身体，就象女人的臂膀，湿润、柔软、光滑而有弹性。它说我吸吮了它的阴血，现在要吸吮我的童子的精气来弥补。
       总之，我们用各种方式推进爱情的深度。我仿佛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条活泼的蛇，钻进了它温暖而潮湿的洞穴，体会被收容的快乐，我们经历了阵阵震颤的大潮，双双都瘫软成甜蜜的稀糖。老二带着酒气的叙述充满诗意。
       我说，老二你是在胡诌梦话吧？老二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疲劳的笑容，他迷迷糊糊地说，后来它慢慢地在我怀中睡着了。我又闻到了它身上难以抗拒的香味，我仔细看它，躺在我怀中的原来是一条烧熟的香喷喷的大蛇。我饿极了，我在它的尾巴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但是，我听到了一声惨叫，它痛醒了，它迅速摆脱了我的搂抱，它震怒了。我看见它的眼睛炭火一样通红，它全身冒着列焰愤怒地围着我飞旋狂舞。我听见了整座栅屋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响声，我闻见了我的鼻子快要烧熟时发出的香味。
       我害怕极了，忽然，我听见大蛇咯咯地笑着问我；你不想亲自尝尝自己被烤熟后的滋味吗？我想我的鼻子一定被烤熟了，但我嘴吧咬不到我的鼻子啊。我看到老二的鼻子，确实有一块被火烧焦了。我猜想刚喝下去的三两白酒的酒劲已经上来了。
       老二这家伙是他妈的彻头彻尾醉了，我看见他嘴角冒白沫，他又歪靠在墙上睡着了。我没有再去摇醒老二。
       第二天早晨，老二的高烧没有退，我们把他送进了医院。路上，老二的同乡说，他们卖了酒回来，见栅屋起火，便冲进去救出了老二，当时，老二的头发和衣服都烧着了，但他却躺在着了火的的柴草上呼呼大睡。
       我问他们，是否打开过烧蛇肉的锅盖，锅里是否有烧焦的蛇肉？
       他们确切地说，他们打开锅盖时，只发现锅底有烧焦的调料，没有一块烧焦的蛇肉。
       我想，故事是应当完了。最后的凝团还是留给读者去解析吧。

[ 本帖最后由 杨望远 于 2009-6-10 17:06 编辑 ]

妙妙

火蛇是否是一种宿命与轮回，文字的叙述和故事都不错。

杨望远

妙妙.问好帅哥宝宝.新疆回来了.谢谢入木三分的点评.你那里是三十来度.是开空调或开风扇,蚊子如何控制要灵活掌握.宝宝一定很淘气吧,淘气和智商是成正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