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女友

灯芯草

文/灯芯草


         我真正要说的闺中女友只有一个。不随时光流逝而消失的女友只有一个。我生命中实实在在的收获、荣耀、安慰……她是唯一的。
         一位诗友当年介绍我认识了我的这位女友，那位英年早逝的诗友，我们深深地怀念他。他是个好人，他身上有非常明显的浪漫元素，又有比较传统的纯正友善的东西，他让我们曾经感觉到一种很文学沙龙的存在，纯粹意义上的交往，仿佛不谙世事似的，读诗，歌唱，高谈阔论，饮酒，舞剑，东游西逛。
女友在他的介绍下给乡下卫生院的我写了一封信，很短，语调活泼得有点轻俏，我想对方一定是个大大咧咧的活泼少女。寄了一些诗来，纯情的少女情怀。后来就打电话，她的声音充满柔软的吸引力，轻轻一笑百媚生的那种奇异的磁力，我一下子就想到“巧克力豆儿”这个词：精巧，甜，易化。她给我的电话号码我匆忙中记在一小纸片上，后来就捏在手心里，一路上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感觉很幸福（是的，是该用“幸福”这个词）。我给她写的信充满火一般的激情：“我真是说不出的狂喜，我太、太狂喜了，太、太无法形容了，我说我写信的时候，觉得笔是这么无力，我的激情一骨脑地梗在喉咙口------我感到一种近似悲哀的狂喜”“是的，是的！‘我是太阳神最疯狂的恋人，下场早已注定’是的！别无选择。”
我们约好见面。她在信里把她自己描述了一番，她说她将穿一件蓝色毛衣。车进站时，几乎还没停下来，她就在车外大声唤我的名字，她把我带到她的家，一间老式的楼房，地板是木质的，她一个人住一间东房间，真正是一处令人怀念和遐想的闺室。我们几乎彻夜长谈，彼此毫无芥蒂地交换了生命中值得说或无需说的全部故事……
       我们无所不谈，有时走街串巷，去寻访台城的一些怪异人士，道教者，隐士，算命婆……，她领我拜访的几乎都是一些特别的人。那个同样是写诗的女孩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一张面无表情的长马脸，个子不高，偏偏是一头怪异的长披发，奇装异服，走路直挺挺的目不斜视，像一具移动的僵尸。女友告诉我，她有时寂寞至极，走到那女孩那儿，两个人不说话，她拿她桌上的零食放进嘴里，吃一点，完了，仍无话可说，再沉默一会儿，就说：走了。那人说：走了。于是就回来。我和她也去了那女孩的小房间一趟，比较整洁，印象不太深，好象是门朝北避光的一小间，没有什么可说的，大概时间不长憋不住那种压抑氛围就告辞了，出来时拐几条巷才到大街上，在街头我总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想说说我的感受，回头竟奇异地被吓住了，那个怪异的女孩象个幽灵似的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而我居然一直没有发觉，她让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一个人，电影《蝴蝶梦》中那个管家太太。
        我和女友在大街上闲逛，去店里吃点心，听音乐或进电影院，我们形影不移。关于刚才那个女孩，有一次夜，我们看见她一个人在大街上，远远的形单影只的样子，我们决定跟踪，竟跟了很远很远，后来又走丢了，两个莫明其妙的疯女孩，处于莫明其妙的兴奋之中，末了，旁若无人地在城市的街头笑得泪流满面。
她身上有种奇妙的女人味，雅致之极，但水到渠成，没有丝毫雕凿的痕迹，她款款的步态，雍容高贵的神情，她表达思想时那么全神贯注，她不思想时又那么慵懒疲惫。她总是在思考什么，令我窒息。我惊惶不安地看着她忧郁的眼神，心里掠过一丝自卑的阴影：我感到自己不太配她，我不太能对应她的思想，她思虑的问题过于纯粹过于终极过于哲学。我走在大街上，看着不相干的陌生的人流，我体会的是帝王般的优越感，放松感，因为他们和我毫无联系让我心里美滋滋的，让我摆脱了某种庸常的缠绕似的。而她，很显然，外界的一切根本不存在，没有好感和坏感，只有她自己的思想。她不停地在说话，她说的什么令人怦然心动，那是平常人的思维所无法达极的一些领域，我紧张地倾听，飞快地思考，择词造句，但我疲惫不堪，因为我仍然是无法对应，我羞惭自己又同情她，所以做出很平等的姿势，不动声色，唯恐她陷入孤独之中。
        她在我眼里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一种优雅的气息，她说话的声音十分柔媚，她笑起来总象是有所克制似的，不像我豪爽得近乎放肆。她没有一点张狂的举止，她从不表现得放浪形骸。她总是悄悄的，静谧的修女似的，她习惯性地冲人无比灿烂地一笑，过于不设防，因而无比天真简洁。在众人之中，她无声无息，说话过于轻微，或干脆不说话。几个诗友聚在一家吃饭，很热闹，她大概不想让自己沉默得太惹人注意，于是突然细细柔柔地轻声说：你们干杯吧！一桌的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这算是她对现实最大限度的一种妥协，其实她自己并不干杯，其实她自己并不要成为中心，她温情地安然而又无比高贵地旁观着，她从没有表现的冲动，她当观众、看客当得从容不迫而又心安理得。
她的眼睛无比美丽，说不出的梦幻色彩，她仿佛总不在现实之中的眼神，忧郁而又迷惘，遥远的回不到事物表面的那种痴绝神气。她和人总隔着什么，一层薄纱罩着，使她的眼睛看不出真实含义来，但不是暧昧的混沌不清，相反，是那种看不透的充满神秘意味的美感。
我认识的所有男人无一幸免地爱上她，甚至我最介意的人，我想让他到我那儿玩，他说“你的女友去吗？她去我才去”后来她回去时，他主动送她。他在台城时专程去过她家，居然还敢于在她家吃饭（那么一个拘谨至极的人，居然敢在她的父母在场的情况下留下吃饭），这在我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他后来远走高飞了，我看到他在写给她的信中有这么一句“又收到你的信了，真好。”我看到这一行，立即泪流满面……但我不嫉妒我的女友，从来不。我早已对她的女人味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我学不来，她走来走去，她走去走来，但她的那种情调别人真的是摹仿不来的，男人不爱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不了解她的人一律活在她的表面之中，被她的假相所迷惑，他们并不真的了解她的全然的个性。只有我知道她乖戾嚣张的那一面。父母兄姐一律对她有种低三下四的巴结的意味，她的怪脾气说发就发。她哥哥生日，那么多人，她勉强去了，我是不速之客，但显然她比我更不自在、更不耐烦，匆忙地吃了碗面，她毫无情理地拉起我就逃之夭夭了，她厌恶极了那些虚礼俗套，她不能忍受某种空气或氛围，她决不妥协和让步，在这一点上，我总是比她宽容有耐心，能隐忍，也因此我总是比她俗气。她在家里很少和父母言语，冷冰冰的嘴脸，充满戒备地远离。早上起来她母亲早饭已经上桌了，她一声招呼不打，把我带到小吃店去，这使我极为不安，我有点提心吊胆，不敢看她母亲的脸。她是个罪犯，而我无法制止，我于是就是同谋了。
       我们在一起无比快乐，无比美妙，我们彼此参与或分享对方生命中的一切故事，互相影响，互相渗透，互相提炼。她的闺房里有好的书，优美的音乐，有我们彼此共享的各自的爱情故事。我们睡在她的那张宽大的床上，交换对异性的看法，两个纯洁的对男人一无所知的处女，我们面红耳赤地探讨男孩子是怎么吻女孩子，她说：他是不是咬你的舌头？我说：他绕来绕去的样子。羞涩兴奋使我们躲进被子窃窃的笑。有时我们不说话，她说：你听听，你听听夜的声音。夜那么深，没有声音，但她说得对，寂静有声：神秘，深邃，令人心痛的寂静之声，咝咝地在我们的耳边如蛇之舌焰。我们是两个陷入寂静的无底深渊的女孩，彼此相拥而眠。
         
        那么多年，女友给乡下的我带去过无数惊喜和感动，无数张美丽的明信片，只语片言闪烁着琐碎而细腻的友爱光辉。我曾在我的宿舍里将所有明信片挂了满满的半面墙壁，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或很无奈，而我的小天地里是“风景这边独好”。我们互相走动。她极喜欢我所在的乡下景致，比较僻静的小小乡卫生院，田野就在不高的围墙外面。我们满田野地转悠，清新的空气，富足的阳光，歌声，笑语……那些日子过于纤尘不染，如今讲述起来仿佛童话一般。由于有她，精神上的充实愉悦就成为了一种可能，她使我不可能完全落入俗套，她鼓励和助长了我个性中的诗意色彩，也只有在她面前，我的那些不合时宜的部分才能尽兴发挥。
       我这样迫切地想说明我的这位女友，但我发现我仍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有些东西无法把握，象蒙娜丽莎的微笑那样。面纱宛如乡下的月光清秀而寂寞地摇曳，看不清她的脸。她的生命里一直都有种从容不迫的姿态，重要的是她不做出任何姿态，没有姿态是她唯一的姿态，这倒反而让人无限联想到她的风情万种来。她从不诠释她自己，我从不见她为了“自我”而喋喋不休。她对过分的热情有种冷冰冰的温和态度，相信激情是多么虚妄的东西。她对人性有种深刻的怀疑，“无常”无处不在，这使她从不肯定。要知道只有智者会采取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傻瓜才会肯定，而智者从不确定。她不积极参于生活，必要的话，她主动放弃，她不刻意行为，她有点随心所欲或随心所不欲。你若行为，你就可能制造无穷多的缺陷，这可能是她内心十分清醒的意识。她对人苛刻求全，这使她永远站成一种距离，免得太近了会正视更多的不如意。她对我也很严厉，我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批判”。她能发泄出来的不满是可以识别的，她隐藏的不屑和失望令人心痛。我不如她希望的那么纯粹那么完美。她冷冷的口气象个尊贵的女王那样傲慢而缺乏耐心，我会在猝不及防之中泪水涟涟，忍受内心的折磨。她的内心总不象她表现的那么宽容而温和，她太挑剔了。她至少有两次因为误解而宣布中止我们的友谊。她在信中用词冷傲而坚决，她那时是一块拒绝溶化的冰。而我根本就没想到去溶化，没想到去抗拒，甚至没尝试问一下为什么就接受了她的裁决。她太权威了，她不容辩驳，她总是对的。我的努力会很徒劳。我与她相处有时会极端担心起自己的智慧来，所以她若把我淘汰和抛弃，多少也被我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那是令人绝望的日子，那一夜我在一个城市的街头伤心徘徊，对身边的男友没完没了地说我的这位女友，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没人能安慰这种心碎的感觉，因为女友的位置无人能够代替……。之后我把这些告诉她，她浅浅地一笑。她看着我，我们不约而同大笑起来直到笑出眼泪来。好了，一同笑出的眼泪足以安慰一切的委屈，又被她接纳了，她仍是我的最好的女友，这是多么好啊！
        其实，我和她确实有很多的不同，我远远做不到她的那份理性。我太容易激动了，我常常受自己的情绪的控制而不知所云或不知所为。我常和同时存在的几个分裂的“自我”打架，我的生命容易处于极端不和谐的状态，而我的女友不。她看出我总是在作茧自缚，她引用一句“生命是一堆无用的热情”，然后无限怜悯地倾听我的叙述。我的愚蠢使她乐不可支，但她忍耐并欣赏。
        我的女友是光本身。而我是燃烧的火焰，我若不燃烧，那我就只能是灰烬。
       女友欣赏的人总是很纯粹的人，极有人格魅力而思想独到的人。也只有她能经历那种在我看来简直是经典的爱情。那个她仅仅通过他的文章而相识的年青诗人、思想者，他们通了近十年的信，那么漫长的岁月，最美丽、青春的大好年华，刻骨的相知相思相爱铸就了一段爱情佳话……，他的那些文字如今读起来仍令我激动和向往。她爱过的或关怀过的男人几乎也都令我敬爱和关怀。作为一个女性，她那么默默无闻，但她的生命又那么与众不同。总有一些意义非凡的事件发生，她视为自然而然，她的生命里从来不缺乏优秀的人的存在，她使得我一次次欢呼并同时看出普通生命中的严重匮乏单薄和平庸。
        她的永生永世的情人——那个年青的诗人，多年以后，即使是她结了婚，也仍在心底里完好地保存着那一份柏拉图式的爱情。有一回在大街上，她看见一个背影，儒雅的年青的男子的背影，迎面走过来走过去了。她说无法想象的相像。她心疼地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远去，十分后悔没有叫住他说上几句话。
   这个可以忽略的情景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有种特别疼痛的感觉，我感受到她心灵里的悸动，震惊以及无可奈何的悲凉……，我仿佛十分熟悉这种凄绝的情感体验似的，在众多伤感的日子里，我在想象之中看见女友对一个不相干的熟悉的背影忍受心灵的暴动。外面阳光明媚，女友的表情来不及变化：一刹那间的欣喜、幸福眩晕、绝望、无尽的惆怅，没有故事，也不在奇遇之中。那个铭心刻骨的情人在遥远的时空里异常地鲜明而又异常地模糊。生活远比我们希望的要直率、要质朴，也要残酷。
        我的女友从不势利地选择朋友，她有特别灵敏的嗅觉，她从一首诗，一段文字，一句不经意的话语里嗅得出她所认同的这一类人来。她爱真实自然的生命状态，别具一格的个性，在苦水里浸泡过的却不丧失天真和高贵的美好灵魂，她在细枝末节之中发现机敏的灵气。别人在表现，而她总在发现。我们交谈时，有时她会猛地打住我的话头，她说：你这一句话说得多好啊！。突然的赞叹令我大吃一惊，然后不免洋洋自得，因为不经意的言词里确实也能闪过一丝智慧的光亮，它们极易被忽略，而我的女友总是一下子就能抓住。
        我说她嗅觉灵敏，她总是能从别人注意不到的视角嗅出人性的天然芬芳来。她活在市井之中，可居然从来不被影响。那么多的对她表示好感和爱意的男孩从她身边走过，有的是被世俗的眼光认为极为出色的男孩子们，他们如过往烟云。她却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带到我那儿去。抽烟、喝酒，一张过份棱角分明的脸，一头桀骜不驯的天然卷发。举止散漫，言语粗野，没有工作，游手好闲。这便是当初我眼里的男孩。我不喜欢他，我和他象情敌一样敌对，幸亏他比我们小上好几岁，为了女友的缘故我也会隐忍不快。而他对我绝不假装友爱, 他常常出言不逊，令我大为尴尬, 最为过份的是，有一回闲聊我说：他们眼里的我也许不是个女人。男孩子冷不丁插上一句：是女人不是女人摸一摸就知道了。我心惊肉跳地瞪着女友，她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但马上把脸扭向一边，我估计她在忍住笑……，我非常惊讶女友会喜欢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孩子。
        我就是这么个人，我就是这样容易以约定俗成的思维去判断，当我自以为与世俗平庸格格不入时，而其实我早已是那股庸常力量的盟友和帮凶。我就是这么个普通人，而普通人总看事物的表相，普通人习惯匆忙间得出结论，普通人利用现成却愚昧的模式去套一个人：符合标准的即是好的，否则就是孬的。就是这么个男孩子，因为性格里的判逆甚至连中学也没读完的男孩子，仅仅因为偶然一次捡了一张诗歌报看了那上面部分分行文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用诗的形式诉说着生命里的那么真切的疼和痛，诉说着与生俱来的温情渴望、无法摆脱的死亡阴影，他直达纤弱而沉甸甸的生命核心，那些极为独特的生命体验，那些卑微却不屈的灵魂里的美丽、天真的梦想……，他从不打草稿，几乎不假思索，破碎的生命找到一条出口整洁地流淌出来变成那种叫“诗”的文字来。那些诗，有些句子令我们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的文字一遍遍打动女友，然后又一次次地打动我：“母亲捶我的时候/我必须吭着头/跪着/因为她打的是她自己身上的肉”“捎个信/给太阳/我的日子已不多/我想得到温暖/看在/同是苦命的份上/你走”“我只不过是一群孤魂的朋友/他们愿意为我奉献他们的脊骨/让我串一串项链/你戴”。
        大量的诗文源源不断地送到女友那儿，女友总是如获至宝。她开始有意识地推荐好书给他看，他可能只是随便翻翻，因为几乎很快就又还回来了，女友有时怀疑他根本就没读，她冲男孩大发雷霆，她生起气来态度特别恶劣（不过，很少人有此荣幸）……，幸亏男孩有时还是有兴趣对书说三道四一番的，他往往一语惊人，立场鲜明。不过，天才的生命太富足了，知识有时显得有点碍手碍脚。生活中确实有这么一种人,他们被灌注再多的知识也只是学会了人云亦云罢了,自己的心田依旧贫瘠而荒芜。
        女友象大姐甚至象母亲那样给男孩过份的纵容和关爱，显然这不是爱情，但男孩却把全部的青春热血不顾一切地奉献。他只为她写诗。他没有一点功利的想法，但他疯狂地写作，就因为她喜欢他写，他讨好她。那么个看起来很张狂的男孩子，其实生性却极敏感和拘谨，和不相干的人说话都会脸红。他把他生命的精华送给这个温柔而严厉的女子（如今他自己都很吃惊他曾经写了那么多的文字）。
        没有比那更感人的纯真爱情了，那些日子里风雨无阻，在小城街角的某一桥头，曾有一个形单影只的男孩痴情决意地等在那儿，他等他生命里唯一给了他赞许、肯定和温存的那个女孩。他们常常一起散步，久久地流连在一块荒凉而幽静的墓地四周或其间。那块墓地我没有去过，但我有一张女友在墓地里拍的一张照片：衰草萋萋，碑文默默，女友表情肃穆地站在坟茔后面，只露出半截的身子，着一件大红毛衣。天空暗淡无光，但就是这块阴森沉默的墓地，悄悄滋生着男孩子心灵中圣洁而疯狂的恋情，墓地温情脉脉。墓地那么和平宁静，人世间的纷争、吵嚷、喧嚣以及肮脏都隔得那么远 …… 极至的爱情和死亡相伴相依。我多想能为男孩写一篇叫《墓地里的爱情》的文字来。事隔多年了，男孩子至今未婚，身患绝症,我们偶尔会坐在我的书房里想念同一个女人。阳台外面风声悲悲切切地低吟，但唤不回遥遥逝去的青春岁月…… “在现实中，任何事情都不是真的”，而回忆那么真实，意义沉淀了下来。友谊是真的，诗歌是真的。对于我来说，那些稍纵即逝的男孩或男人们，他们被时间埋葬，他们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最终我两手空空，发现没有具体地抓得住过一双爱情的手，什么都会离开，什么都在流逝，而你——我的女友，我们仿佛仍然站在原处，仿佛彼此之间从来不曾改变过一样。
        最后的话总是要对你说，我把那个男孩子为你写的诗“真想死在你的怀里”抄在最后送给你。同时我要对你说：“情人，微不足道”，这是杜拉斯的一句话，她接着说“爱情是永存的。哪怕没有情人。重要的是要有这种对爱情的癖好。”我多么爱爱情。但我更爱你，就因为你比爱情善良，你那么可靠，爱情不易遭遇，而你的友爱却如此生动和具体……

附：
《真想能死在你的怀里》

真想能
死在你怀里
因为你是个能将
一朵花从艳插至
枯萎的女子
真想能
死在你怀里
因为你是个能将
一朵花插在
那儿一直好多年的女子
真想能
死在你怀里
就因为
你是个能将一朵花插至
成灰的女子
真想能
死在你怀里
就因为
我看见那枯萎的
花时    你却说
它开着
真想能
死在你怀里就像
那朵花

永耀利人

真想死在你怀里，可是有时是无奈的

灯芯草

原帖由 永耀利人 于 2009-4-2 18:15 发表
真想死在你怀里，可是有时是无奈的

谢谢阅读！太长的文字了……有耐心读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