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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性衰竭的光[组诗]
文/张凡修
[蜗牛]
经过老天津火车站检票口,行李超重
又舍不得抛弃。它恨自己是守财奴
有时也嘲笑自己。谋生路漫漫,偏偏腿脚不利索
这一天它爬进了旧上海的法租界
它庆幸自己天生两只角,一只角伸向棚户区的窗户
另一只角,小心打探手持警棍的巡捕
黑帮红帮青帮白帮都奈何不了它,它不用拜帖子
也不用打家劫舍。就是耍点儿手艺,也无非是
耐力攀岩,与千斤坠似乎沾边儿
没有人砸场子。惟一引为自豪的成就感
是被丐帮误抓进私设的监狱,一次例行体检
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慢性心脏衰竭症
结果,准获保外就医
[蚂蚱]
秋天刚过三分之二
它们已挣下足够的家业
但冬天不属于它们
派出的情报人员发来密电
有妙处可以潜伏
撤离是秘密进行的
七只蚂蚱组成一支先遣小分队
那个长黑翅的是它们的头儿
行动之前黑翅进行了排兵布阵
一只作为尖刀
两只押后掩护
左右各一只担任警戒
中间,黑翅与一彪形大汉
看守辎重。口令
露珠
一个月凉风高的半夜
它们把背景三面敞开
裸露正北。三天以后
到达一片棉花地里
接头,对暗号
满地咧开的空棉壳顷刻间
一一闭上了嘴巴
不动用任何飞行工具
不跳跃,不奔跑
只匍匐
南……南……
[蚯吲]
病美人儿,长年泡在药罐子里(那罐子是泥做的)
最致命的病,是十天有八天落枕
脖子往左歪的时候,看不见右边的寒光
而此刻,犁铧的眼神儿最差
几乎屠杀的手法,将它一断两截
它将一半自己寄存下来。另一半
往右边方向,仓惶逃回家去
大难之后,母亲雇了一名医生为其疗伤
它终日描眉抹眼,细腰红唇
有一天趁母亲赶集,勾引医生做了爱
从此,它就盼着
药罐子会一天天鼓胀起来
[患小儿麻痹症的夜晚]
拄着夜色回家的,是一粒
慢性衰竭的光。
天空将光亮挤进了旮旯
只留出一小节,双脚与地面之间
耷拉着的空
一个夜行人,一副拐杖
瞬间学会了填充。
他借助拐杖顶端的铁箍不停地摩擦大地
微光逐渐吞噬着空白
一条路亮了起来
我是一个见光就闭眼的人
但今夜我必须瞪大双眼
等一个回家的人
如何快乐挥霍光芒,赐予我
夜色如水
[矿工尸检时]
手术刀割在肺部,感觉像切在石头上一样。
当黑暗绽开的伤口
一再地叩问,除非隐忍
除非风钻凿岩的寒光
熄灭紫红色血水里,疾进的锋刃
除非,让那块肥沃的土壤
旺长大豆高梁
再一次用收割的姿势,表述呼吸
"第一次死亡之后,不会有另一次〞
除非,石头软如咽喉
[蚀]
银子,最薄的部位,我反复擦试多遍
扔出去,结果一击不中
半截刃口弹回来,一种不详的征兆
我不能责备,一块玻璃碎了
从手中滑过。其实是悬念的弧度
如果往中间一点切入。如果多一半儿
再锋利一些,或许露出手心的
少一半儿,完全就可以抓住
一条近路。还有比我
更超近路的一个人
已先行一步
[一只蜻蜓的一次意外]
事故发生了。一小撮儿
会飞翔的水。沦陷
一场更大的水中
蜻蜓褶巴巴的泪巾
挂在岸边的树杈上
螺旋坠落水下
它用修长的腹部探测
-----深。它不说出
在纠缠中提升自己
还是"把内脏里的小火焰
一点点儿
释放在深渊里〞
尾巴下面,一小撮意外的水
蹲着
[064102河北玉田县鸦鸿桥镇河东村
手机13703341419/////15942168086]
[ 本帖最后由 张凡修 于 2009-3-13 20:20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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