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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与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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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失重与平衡

                             ——读《曼德尔施塔姆诗选》



    奥西普·埃米里耶维奇·曼德尔施塔姆是俄罗斯诗人中另类而又杰出的一位。这也许和他的犹太血统不无关系,而更深层的原因是出于他倔强的性格和坎坷的人生经历。曼德尔施塔姆也是那种肉体寂灭几十年以后被重新发掘出精神光芒的伟大诗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阿赫玛托娃对他极其推崇,布罗斯基甚至认为曼氏比他更有资格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然而如今这个像莎士比亚一样被不断研读的诗人,却过着流离颠沛、食不果腹、无处安身的生活,不断被攻击、逮捕、判刑,使他仅仅属于个人的肉体变得越来越轻,最后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悲惨结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诗歌被他生命中最要的三个女人保存在枕套里、炖锅里和头脑中,并得以重见天日放射出属于全人类的永恒的光芒。

    和曼德尔施塔姆失重的生命不同的是他诗歌中毫无缝隙的平衡力量。“马群欢快地嘶叫,吃草,/山谷像罗马一样荒芜了;/光阴透明的激流冲走了/一个古典春日的陈旧的金子。”这是自然景象与人文精神的和谐,不是单纯意象的有诗趣而无诗味,也不是抽象观念的有诗意而无诗情。沉醉于大自然的诗人无疑是一种逃避,曼德尔施塔姆已经把自然界意象上升到人文的情怀。“我们在墓地漫游,/谁都不相信复活的奇迹。/——你知道,无论在何处,大地/都让我想起那些山丘。”这种悲剧意识是把大地与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任何人为的二元对立都不能把它们分开,人和宇宙本来是一体的,或者说我们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凡是清醒着并且伟大的诗人都能够深刻认识到这一点,也只有这样的诗人才能够发现伟大的诗歌。“我顺着一架梯子/爬到干草堆乱蓬蓬的顶部。/我呼吸银河群星的草屑。/我呼吸太空纷乱的残渣。”

    曼德尔施塔姆强调:诗只能受到强烈震动之后才来写,这种震动既有欢乐的,也有悲惨的。“湿透的林中,灯盏/冷冷地撒下微弱的光束。/我缓缓地把悲哀这只灰鸟,/放进心中。”,“你还没有死,你还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一个行乞的女友为伴,/你和她还能共赏茫茫平原,/你和她还能分担风雪严寒。”自叹命运不济的哀怨和还要一路走下去的冷静达成的一致,不是每个诗人都能做到的。曼德尔施塔姆不无自嘲地认为自己是更换了职业的乞丐,并说:“乞丐到了夏天,日子就好过些。”所以他才能够做到:“我们愿和睦相处———瞬或一世纪。”“羡慕那急流的仓促,/我愿在漂流木头的树皮下/倾听年轮纤维的扩张。”曼德尔施塔姆非常明白发牢骚是毫无用处的,这种处于生命大悲剧中的冷静,成就了其诗歌中哀怨与静思的平衡。“生活消失了,就像夏天的光,/像一根睫毛落入酒杯,/生命在对苦涩的终结撒谎:我不谴责,我不辩护。”然后笔锋一转:“天使披着金色的羊毛/站在光的蛛网里,/灯光嬉戏在你的脸上,/照亮了那被我抱过的肩膀。”这是在一首诗中的完美平衡,让我们看到了一块镜子的两面,一面厚重而粗糙,一面明亮而光滑。这也是事物和诗歌的相通之处,或者说事物本来都有诗性,只不过被有灵性的诗人发现罢了。

    阿赫玛托娃认为“曼德尔施塔姆没有师承”,然而曼德尔施塔姆却是布罗斯基所说的沿袭了古希腊传统的人类“文明之子”。“一年一度自然/沉浸在冗长之中就如沉浸在荷马的诗/的韵律中。/象白天打哈欠时的一个停顿……”。按照尼采的说法,酒神精神的迷狂和日神精神的崇高是两种不同的美学向度,而在曼德尔施塔姆那里两者已经完美地结合到一起了。“金羊毛,你在哪里,金羊毛?/远远地,沉重的大海在高处隆隆作响。/抛开他的船和厌倦了大海的帆,/奥德修斯回家,满身都是空间和时间。”,“而从天使长托起的拱顶,/在那个迷人的高度我看见了城市。/在卫城墙上我受着悲伤的折磨,/为了俄罗斯的名字,俄罗斯的美丽。”,这里有消耗生命的沉醉,也有拯救世界的追问与担当。不仅如此,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已经不是俄国诗歌对希腊风格的摩仿,而是对古典的拿来与超越。“大海——荷马——全都被爱所驱动。我聆听/哪一位?荷马一声不吭,/黑色的大海不停地咆哮,/发出打雷的轰鸣逼近床头。”逼近诗人的显然不是荷马,而是咆哮的大海。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就像黑色的大海,包围着我们仅有的精神陆地,时而醉酒狂歌,时而发出疑问。

    在前苏联的红色恐怖的氛围中,有的诗人被枪毙,有的诗人选择了自杀,有的诗人变成了哑巴,有的诗人不得不高唱赞歌。曼德尔施塔姆在恐惧的同时起来抗争。“当莫斯科狂热的广场陷入死寂,/剧院张开大嘴,/将人群吐到广场/和黑夜里,”,“来自群星营地的继母,你能/感觉到那此刻和随后到来的茫茫黑夜吗?”敏锐的诗人首先感觉到了这场灾难即将来临,然后深深体验到了恐惧,“让那些年轻人过来,叫他们千万不要打听”,倔强的诗人随后把这种恐惧转变成另外一种情绪:“我用孩子的眼光打量这强权的世界——/牡蛎使我震惊,我害羞地看着那些哨兵——/一种陌生的我至死也不想要的东西,/我的灵魂对它没有一丁点债务。”这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是在坚定地说:“我知道风暴不停地逼近,但我并不害怕。”曼德尔施塔姆有一次对阿赫玛托娃说:“我已做好死的准备。”一个人到了连死亡也不能征服他的意志的时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了。而这对曼德尔施塔姆还完全不够,接下来的就是抗争,“不要比较:活着的人都是无敌的。”,“一行丢脸的诗歌,不知道谁是父亲,/像一块石头从天空坠落,在某个地方唤醒了大地。/没有任何祈求能涂改诗人的创造。/它只能是它自身。谁都无法审判诗歌。”从敢于通过诗歌讽刺斯大林这一点来看,诗人是敢于坚持真理的。这是恐惧与抗争的结合,曼德尔施塔姆从来不回避恐惧,也坚决不放弃抗争。

    北岛说过:“在某种意义上,诗人生来注定是受苦的,但绝非为了自己。”所以曼德尔施塔姆才能做到“为了你,跟随你,为了你们大家,/我带着我的嘴巴冲过黑暗”,“为了生活,为了生活和关怀,我将献出一切。/一根火柴就能让我温暖。”曼德尔施塔姆的信念来自于他对诗歌平衡性的把握上,“沉重和轻柔——一对姐妹,同一副面孔。/蜜蜂和黄蜂吮吸沉甸甸的玫瑰。”自然与人文,哀怨与静思,迷狂与崇高,恐惧与抗争,使他的诗歌具有两重性的同时包含了同一性,这种同一性使曼德尔施塔姆不仅是俄罗斯的,也是全世界的——他纯然的声音包含了宇宙、生命、爱情、记忆、文化和信仰的高音度的颤音。遗憾的是他诗歌的平衡与他生命的失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的肉体悄无声息地倒躺在大地上了,而站起来的是一位诗歌战士,因为他坚信“我将从死者中站起来,说:太阳正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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