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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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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记忆里的家乡,有水的地方,就有鱼。鱼多,捕鱼的方法也多。
暖春的夜晚,寂静的也是热闹的。煤油灯如豆的灯光中,劳作一天的人们洗去满身的汗馊味,吃过农家饭,点上一盘蚊香,便早早地进入了梦乡。偶尔有一两家门开着,摇着蒲扇或一人独坐,或二人拉着家常话着活计。而田间草丛,正上演着一幕幕生动的话剧。青蛙是这夜的主角,有时独唱,有时和声,更多的时候是交响乐团演秦,此起彼伏。蟋蟀在草丛间也不甘寂寞,像一个伴奏师,时不时为这话剧润色,增添新的音符。蚯蚓在泥土中涌动翻土,它是在为大地谱曲么,要不翌日湿漉的地面,为何呈现出美丽的象形文字?
就这样一个万物竞春的夜晚,冬日翻耕过的水田里,澄清的水面时不时冒起串串水泡,那是泥鳅们钻出淤泥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它们轻轻地贴在泥面,呼吸匀称,神态悠闲。我想,它们大概和大门口乘凉的人们一样,有着同样的心情:都在为这大好时光的到来激动不已,平静的表情下,心潮澎湃地憧憬着一年的光景。
此时正是叉泥鳅的好时候。叉泥鳅,就是平举杆约米长一铁篮(又俗称火篮),里面装满20公分左右的松节条,松节条易燃,火势极旺,把水田照得如同白昼。另一人紧握鱼叉作竖直状,对准泥鳅一个猛子叉下,便将泥鳅牢牢钳起。叉泥鳅,照明是前提,所以我们又把它俗称为“照泥鳅”。用这种方法来叉泥鳅非得有两个壮实的汉子不可。一是松节条燃得快,要时不时地补充。所以事先须劈好足够的松条,并将松条置于一扁篓中挎在腰间。其份量可想而知。二是平举铁篮要有很好的臂力。再加上火焰很高,黑烟熏天,水田里又无地方搁置休息。在操作中两人要配合默契。叉在前行,火随叉到,不紧不慢。紧了火烧眉毛,黑烟催泪;慢了光线暗淡,叉儿赶不上鱼快。叉子要直起直落,讲究快、准、稳。八十年代后,村民们渐渐用电石灯、充电灯取代了火篮,叉鱼效率大大提高,泥鳅也越来越少。
大面积地捕获泥鳅常在双抢后。在水刚浸泥面的整块水田里,撒上石灰或烧熟的茶枯(需碾成粉末用水和成糊状)。半小时后,泥鳅们按耐不住,不时吐出气泡。瞄准气泡处往泥里一挖,准能挖出泥鳅。不消个把时辰,亩把水田便可捕获大半水桶泥鳅。收获后的人们唱着欢快的山歌,吹着轻盈的口哨,像是行走在一片彩云里。
在小溪的深潭里捕鱼,又是另一番情形。首先在深潭的出水处,用石块垒起,糊上粘泥,仅留一个窄窄的出水口。在出水口置好捕鱼器。所谓捕鱼器,其实就是用苎麻线将修直的竹条等间距编织好的,长约一米半,宽约二尺半的一张竹席。竹条粗细、间隔都与中指相仿。置放好捕鱼器,细节很多,也是捕获鱼的关键。其一端与出水口平展相接,比水面低寸许。若低于水面太多,鱼进捕鱼器后易逆流逃脱;若与水面相平,则鱼儿进不了捕鱼器。另一端搁于架起的木杠上,两端高度相仿。中间放上大石头,使其成一凹槽。捕鱼器置放好后,一人在深潭入水口洗放烧熟的茶枯浆,另一人用长棍在深潭里不停搅动。鱼儿无奈之下,只有奔向下游,于是全部成为了器中的猎物。如法炮制,一个个深潭捕获过去,一个上午便可获得相当可观的效益。贫苦的农家人,就是靠这样一些方法来改善食谱,改善生活。孩子们在捕鱼中享受了劳动与收获的乐趣,家人们在收获中绽开了甜美的笑容,鱼儿在人们的庆典里鼓起最后一次鳃邦。
这些在孩提时看来的趣事,留给了当年的村庄,和属于它的童年。如今我们早已离开了村庄,离开了那片水田,那些小溪。兄弟们都已各奔东西。若干年后,我、大哥与四弟又有幸聚在了家乡的春天,聚在一个暖春的夜晚。我们三人背起电鱼机顺着一条小溪一路而下,我们看不清篓子里有什么鱼,只知道身上越来越沉。体力不支的我找了一片草地,双手枕着头仰睡起来。比小溪更宽的银河轻烟般飘向远方。天空中繁星点点,有的时不时眨着眼睛,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
此刻,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矛盾。
有人说,地上一个丁,天上一颗星。一个生命诞生,便有一颗星星升起;一个生命消失,便有一颗星星陨落。如果人的生命如此,那么鱼的生命呢?我不知道今晚的天空中将会有多少星星闪亮升起,但我相信一定有一场特大的流星雨划过天际。
我想象着明天,明天的某一清晨或者黄昏,沿着一条空有流水的小溪溯源而上,忽然间发现村庄已不再是记忆里的村庄,小溪已不再是童年里的那条小溪。而我就像一条孤独又饥饿的小鱼在漫无目的地徜徉。此刻那条比小溪更宽的银河里,或许也正有一颗不明不灭的星,像我一样在一段只有往昔片片帆羽的流水之上作漫无目的地徜徉……
发表于 2008-7-2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荻叶的文字有非常浓厚的农田气息,将一些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慢慢消逝的东西保留了下来,难得~~文章里充盈着乡情乡思,内心是饱满的,是有根的。

问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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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4 0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人说,地上一个丁,天上一颗星。一个生命诞生,便有一颗星星升起;一个生命消失,便有一颗星星陨落。如果人的生命如此,那么鱼的生命呢?我不知道今晚的天空中将会有多少星星闪亮升起,但我相信一定有一场特大的流星雨划过天际。

这样的思考与阐述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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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4 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少一些议论跟抒情的文字,可能还会更好!
个见。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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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4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经意就想起了从前:那条小河,和一起钓鱼,一起电鱼,一起吃鱼,一起温酒相向的朋友。温馨而亲切的记忆,是夜空里哪颗闪烁的星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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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6 0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富有乡村气息!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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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7 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在孩提时看来的趣事,留给了当年的村庄,和属于它的童年。如今我们早已离开了村庄,离开了那片水田,那些小溪。兄弟们都已各奔东西。若干年后,我、大哥与四弟又有幸聚在了家乡的春天,聚在一个暖春的夜晚。我们三人背起电鱼机顺着一条小溪一路而下,我们看不清篓子里有什么鱼,只知道身上越来越沉。体力不支的我找了一片草地,双手枕着头仰睡起来。比小溪更宽的银河轻烟般飘向远方。天空中繁星点点,有的时不时眨着眼睛,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
此刻,我的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矛盾。
有人说,地上一个丁,天上一颗星。一个生命诞生,便有一颗星星升起;一个生命消失,便有一颗星星陨落。如果人的生命如此,那么鱼的生命呢?我不知道今晚的天空中将会有多少星星闪亮升起,但我相信一定有一场特大的流星雨划过天际。
我想象着明天,明天的某一清晨或者黄昏,沿着一条空有流水的小溪溯源而上,忽然间发现村庄已不再是记忆里的村庄,小溪已不再是童年里的那条小溪。而我就像一条孤独又饥饿的小鱼在漫无目的地徜徉。此刻那条比小溪更宽的银河里,或许也正有一颗不明不灭的星,像我一样在一段只有往昔片片帆羽的流水之上作漫无目的地徜徉……

后面的这些文字不要,整个文章显得更好!
与其徒发感慨,不如就此回忆,让文字更有余韵。
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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