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第二部分（第一章）

水鬼爱人

第二部分

第一章

杨梅影走了。
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悄无声息地走了。她的离开和万户侯有着惊人的相似，所不同的是：万户侯风风光光借调到乡政府上班去了；而她则黯然神伤地离开了。
开始并没有人知道，第一节课刚上不久，学校领导就发现杨梅影不见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别的班级已经开始上课了，而杨梅影班里的学生还像没王的蜂一样，在教室外面到处追打，整个校园里到处是学生的嬉闹声。班干部到办公室找过杨梅影，但房门紧锁……这种现象在学校的历史上是没有的。校长周金卿首先发现了这一问题，他让教导主任侯萍到杨梅影的教室去看看，才知道杨梅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校园。
“这简直太过分了！我在学校工作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周金卿简直把肺都快要气炸了，“有什么事可以请假，又不是我们不允许请假。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一定要严惩，绝不能姑息……”
侯萍到底还是能沉得住气，“还是等杨梅影来了以后问明情况再作处理，说不定她家里有事偏偏又赶上下班时间，学校里没有人，一时顾不上请假。”
“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回去得比较晚，也没有发现杨梅影有什么事。今天早上一来，就一下子不见了她的踪影，连个招呼也不打，简直太没有组织纪律性，太自由散漫了……”周金卿仍然不满地嘟嘟囔囔。
猛然听到杨梅影不辞而别的消息，我也吃了一惊，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心里希望杨梅影能早点到校上课。但是一天过去了，二天过去了……学校里的迎春花、榆叶梅开了又谢了；槐花、石榴花将芳香与娇艳奉献之后，又失望地凋零了……杨梅影始终没有到校上课。
按规定，教师家里有事，学校领导有义务到家里探望。但杨梅影的做法太气人了，周金卿根本没有心思到她家里去。
没有了杨梅影的日子，冷清、孤寂。尽管自从她和万户侯谈起恋爱以后，我们就很少说话。但毕竟有她在学校，我心理上多少有一个安慰。
如今我也没有心思呆在学校，下午放学以后，我也随别的教师一起离开学校，在外面吃饭，在人群密集的地方闲逛，或在别的学校找熟人闲聊，深夜一两点，不得已我才回到学校。看书、写作需要安静，可是太安静了，我的心反而难以真正静下来，常常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惆怅。
一天下午下班后，我刚准备骑车外出。事务王清秋推门走了进来。
王清秋，三十四五岁的年龄，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眼睛不大，却吐露出睿智，嘴唇薄薄的，一看就显得贫气，没有男人那种方口阔鼻的巍巍气概，但也绝对是那种能言善辩的类型。他的脸上时常出现痔疮患者特有的黄褐斑。他平常总穿着一身黑衣服，虽然并不显得肮脏，但给人的感觉似乎他就只有这一身衣服似的。
“怎么，贾垂纶，你又要出去？”王清秋惊奇地问。
我在和万户侯同住一个房间之前，有一段时间曾经和王清秋在一个房间呆过。自从他当上事务以后，才从我现在的房子搬了出去。王清秋比我大整整十岁，也许是缘份的关系，我们在一起一直相处得很好。他也对我这个小弟十分照顾，时不时到我房间里闲聊一会儿，自从万户侯搬进来以后，他就很少光顾了，虽然他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我能明显感觉出他不齿万户侯的为人。尽管万户侯也试图改善自己和王清秋之间的关系，开句玩笑，邀请王清秋吃饭，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说不到一块儿就是说不到一块儿，不管你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无济于事。
“出去转转，反正晚上闲得没事。”我随口说。
“外面有什么好转的，还不是人看人。再说转要人多，你一个人转也没有多大意思。有时间好好钻研一下学问，你在写作上有才华，好好努力，不要像你老哥一样，一事无成。”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口说，“干脆跟我到我家里坐坐，你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到我家里去了，你嫂子整天抱怨，说我在什么地方把你给得罪了。”
“哪能呢！你回去给嫂子说说，替我向嫂子赔个礼。就说我这几天心里烦，什么事也捉不住心思干。光想出去闲转。外面空气好，人又多，转转心里还能好受一些。改天我一定去看望嫂子。”
“不行，今天必须去，我已经在你嫂子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把你请到。你不会不给你老哥一个面子吧？”
“别，我又不是什么贵客，何必这么费神！”
“贵客我还不请呢！要的就是这种兄弟情谊。在老哥和你嫂子心中你永远是贵客。”
交朋友难得遇到这样热心实诚的人，但是过分热情反倒让人有些受不了，又不忍心拒绝。有些人抱怨没有朋友，那是他没有交朋友的心。交朋友不需要什么手段，只需要真诚，用真诚换取真诚。没办法，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得跟着王清秋走出了学校。

我和王清秋的爱人彩虹也是好朋友，我们的交往源于学校的那个小卖部。
校长周金卿的家里有一个小卖部。周金卿的爱人每天的工作就是经营小卖部。周金卿深知小卖部里面丰厚的利润。看到别的学校的小卖部办得红红火火，周金卿心动了。他和教导主任侯萍、事务王清秋三个人一商量，很快在学校里面也办了一个小卖部。
在学校小卖部负责卖货的是事务王清秋的妻子彩虹，她刚刚从一家工厂下岗。当时，雪糕、果冻条十分热销，每天都需要有人从厂家进货。为此，心灵手巧的王清秋特意做了一个冰棍箱，里面贴着两公分厚的塑料薄膜。在王事务的争取下，从厂家进货的任务便落到我的头上。我利用课余时间骑自行车带着冰棍箱到厂家进货。每跑一趟学校就给我两元钱劳务费。学校距冰棍厂不到十里路，每一趟只需一个小时。从那时起，我就和王清秋的妻子彩虹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彩虹爱说爱笑，是个热闹人，和我的脾气很接近，因为王清秋的关系，彩虹对我这个小弟弟也格外照顾。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学校的小卖部办得越红火，王清秋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人也不像以前那么随和，只要谁稍稍不对他的脾气，他就会暴跳如雷。我曾私下问过彩虹。她言语支吾，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两个月时间，王清秋坚决不让妻子彩虹在小卖部干了。
最后，经过学校研究，将小卖部转让给一位叫邹丰年的当地村民，地点也由学校的里面迁到了校门口的一间平房里。邹丰年每年必须向学校缴纳五千元租金。小卖部原有的冰柜也归邹丰年使用，电费另计。

王清秋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的王家营。进了大铁门，一股清新凉爽的感觉扑面而来，院中载满了花花草草，特别是鲜红、金黄的月季正逢其时，显得格外娇艳可人；一棚小小的葡萄架遮出了好大一片阴凉。我想要是在夏天，呆在葡萄架下品茶乘凉，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呀！几棵丝瓜正沿着树干奋力向上攀爬，使枯死的树干焕发蓬勃的生机。看到这一棵枯死的树，我曾经问过王事务为什么不清理，他当时笑而不答，现在看来，这棵死树也是一片独特的风景。几只小鸡在院中觅食，一直全身黑色的老猫卧在笤帚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的活物，慵懒而无奈。
“彩虹，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刚进门，王清秋就在院子里大喊，仿佛我是什么稀客似的。
王清秋的妻子彩虹，出现在门口。她三十出头，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仍然光彩照人，淡黄的头发。由于年龄和懒惰的关系，身材已失去了昔日的苗条，不断地横向发展，但仍不失一种成熟的风韵。可以看出她和王清秋结婚时，一定是一位美人。她的利落、周整和王清秋的邋遢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们难以想象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
我叫了一声嫂子。彩虹的脸上早已漾出一副甜丝丝的温笑。
“是垂伦呀，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稀客。好长时间不到我们家来了，是不是嫂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人家垂伦最近忙，一直抽不开身。”王清秋向妻子作着解释。
“是不是忙对象的事？你哥都对我说了。”王清秋的脸明显的红了，但彩虹并没有看他，仍然自顾自的说着，“没有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天嫂子给你介绍一个，保管比杨梅影漂亮一百倍。”
“你胡说些什么。”王清秋不满地埋怨着彩虹，接着又转向我说，“你嫂子一个女人家，嘴上没有一个把门的，就喜欢乱说。”
“嫂子。你快别听我王哥胡说，我最近正忙着写一部中篇小说，一直抽不开身。希望嫂子不要见怪。”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急忙找借口解释。我心说：“要是没有你王哥在嫂子面前乱说，嫂子决不会对最近学校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也不会拿我开涮。”我想，王清秋老兄也是一片好心，对于这样的好心人，我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我就说，垂伦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写完之后，一定让嫂子好好拜读拜读。”
“一定。”
“嫂子是一个粗人，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兄弟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彩虹说。
“嫂子说这话就有些见外了，兄弟也不是一个根根计较的人。我知道，嫂子这么做都是为兄弟好。”
“还不让人进屋？在院子倒客气啥！”王清秋说。
“对，对，你看我这脑子，光顾上说话了，也不请兄弟屋里坐。快进屋，快进屋。”彩虹急忙招呼我进屋，“你们先坐，我去到厨房给你们做几个菜，显显我的手艺。一会儿，让你哥陪你喝一杯。”
“嫂子，你就别忙了。我坐坐就走。”
彩虹一下子变了脸色，假装生气地说：“怎么，看不起你嫂子？你和嫂子生分了。不许走，吃了饭再走。嫂子还有事和你商量。”
最后这句话让我左右为难，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留下来比较合适。
王清秋的家在村里谈不上最好，但也不是最寒颤的那种。普普通通的三间平房，住他们一家三口绰绰有余。家里的冰箱、彩电、空调等家电应有尽有。大房间摆着席梦思床，墙上挂着他们两口结婚时的照片。那时的彩虹的确十分美丽，那一对向上微微翘起的眼睛更是射出撩人的光芒。墙角家具上的新气还没有褪尽。小写字台上，他们的儿子王雪涛正在写作业。
王清秋给我端茶倒水。
“涛涛，还不叫叔叔，越来越没有礼貌了。”王清秋慈爱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
儿子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叫我了一声叔叔，又埋头继续写作业。
“我这个儿子，数学还可以，脑袋瓜也不笨，就是写不了作文。遇见作文，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我很担心，将来怎么得了。”王清秋感慨地说，扭头看着儿子，“你要向叔叔学习，你知道吗？叔叔是作家，作文写得可好了！”
王雪涛敬佩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慢慢来，写作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大量阅读，注意平时多积累，要多学习别人好的写作方法。我记得我上初二的时候，作文还写的是一塌糊涂，常常是写了上句不知道下句该写什么，别人洋洋洒洒几大张，我却连半张也写不出来。语文老师经常批评我，放学后，还将我留下来专门辅导我写作文。不管老师怎样着急上火，我就是找不到写作的诀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学习了莫泊桑的短篇小说《我的叔叔于勒》之后，突然有了写作的欲望，于是就用了整整一个晚上，学着写了一篇短篇小说，我记得一共写了十三张。刚开始，语文老师还不相信这是我写的。得到我的确认后，对我大加赞赏。那次的成功，树立了我写作的信心。从此以后，我的作文水平一下子好了起来，每次提起笔，都觉得有很多话要说。以前是作文写不长，现在是作文写不短……总之一句话，写作文必须要大量阅读。”
“听见没有？这是叔叔的写作经验，要是换了别人，叔叔还不会告诉你这么多，一定要好好学习。”王清秋郑重地对儿子说。
雪涛强辩道：“叔叔是初二的时候才学会写作文的，我现在才上小学四年级，早着呢！等我上初二时，也一定会写好作文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王清秋又不满地想伸手打儿子，“你就会犟嘴。”
王雪涛一缩脖子，做了一个鬼脸。

雨竹

又有大作 问好
期待着
贴切生活之作

流浪之丑丑

言尽生活平常事，淡然之中关乎情。欣赏你源于生活的写作，问好！

水鬼爱人

原帖由 雨竹 于 2008-5-27 21:21 发表
又有大作 问好
期待着
贴切生活之作

谢谢雨竹的支持。问候。

水鬼爱人

原帖由 流浪之丑丑 于 2008-5-28 13:24 发表
言尽生活平常事，淡然之中关乎情。欣赏你源于生活的写作，问好！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