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落（九、十）

水鬼爱人

九

孤鹜的手指被人截断了，受到强烈刺激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鳏夫吴俊明的女儿吴芙蓉。她听到消息后，专程赶到孤鹜的铁匠铺想看个究竟。孤鹜的手指却是被人砍断了。为此她十分气愤，寻问其中的根由，可是孤鹜一声不吭。这让她十分失望，最后她气愤难平的回到家里。
父亲吴俊明正在院子里编柳条筐。
“我早想你说过，让孤鹜入赘咱们家，由我给你养老送终。你总是说再等等。现在孤鹜被人砍断手指，这下你满意了，有更充分的理由拒绝我的要求。”吴芙蓉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对父亲就是一顿埋怨。
吴俊明一点也没有生气，停下手里的活，慢悠悠地作着解释：“我说再等等是要你慎重考虑，并没有反对你和孤鹜好。一般情况下，招赘女婿是没有儿子的家庭。我们家并不是这样，你弟弟在城里上班，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万一他在城里找不到对象，反过来在农村找对象，那是该怎么办？推一步说，如果你和孤鹜结了婚，出现现在的情况你又该怎么办？”
“我算看明白了，在你心里只有弟弟吴象一个人，你处处为他考虑，根本就没把我这个女儿放在心里。”
“胡说！一个儿女一条心。在我心里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
“现在你就是想让我留在家里我也不愿意。”
吴芙蓉从小就刁蛮任性，经常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弟弟吴象打得鼻青脸肿。吴象小时候性格懦弱，为人处世和女孩子一般。由于妻子死得早，吴俊明从两个孩子拉扯大，没娘的还真可怜，所以吴俊明总是迁就姐弟俩（尤其对吴芙蓉溺爱有加，因为女儿从相貌上酷似他死去的妻子），再加之亲戚朋友的忘恩负义，使吴芙蓉看惯了这种人情冷暖，最终让养成吴芙蓉这种不知长幼尊卑的叛逆性格。女儿的这种性格让吴俊明十分伤心，他经常暗自自责，觉得有负妻子的重托。
吴俊明虽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他的骨子里却充满了读书人的儒雅与精明。他的祖上一直很看重读书学习。他父亲也是这样教育吴俊明的。吴俊明从小便饱读诗书。他家曾由专门的书房，后来吴俊明预感到家里的大量藏书可能会带来危害，便在解放前夕忍痛将书卖的卖，送人的送人，只给自己留下了极少的一部分医书。就是这极少的一部分医书在文革中也未能幸免。这是后话。我在这里暂且表过。
吴俊明的长相也不像是一个农民，高高大大，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生产队繁重的体力活也没有改变他的气质。儿子吴祥在气质上和他十分相似，只是显得更加单薄瘦弱。吴祥初中毕业以后，吴俊明曾担心他难以在生产队生活，还好，吴祥考上了西安师范，毕业后成了一名教师。这让吴俊明得到很大安慰。当教师，虽然也很辛苦，但和生产队的体力劳动比起来就已经是天堂了。吴芙蓉很不服气，她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认为父亲有意偏袒弟弟。每一天放工回到家里就有一肚子怨气，结识了铁匠孤鹜之后，她心中的怨气才渐渐平复，也开始任命，将孤鹜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女婿，但父亲认为铁匠的工作很辛苦，虽没有坚决反对，但态度一直不爽快。吴俊明明白：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前几年，他们村还有人在河里撑船，如今村子南边，据村子有十几里修建了一座便桥，虽说不很方便，但比坐船实惠。很快，撑船这个行当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有远见的人士一定会预见到，既然撑船会退出历史的舞台，那么打铁迟早有一天也会退出历史舞台。事实证明，孤鹜是村里最后一代铁匠，他是一个时代的见证。今天孤鹜被人砍断手指，吴芙蓉心中的怨气一下子爆发。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父亲发了一通火。吴俊明伤心的想：看来真应了那句古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吴芙蓉还真是说到做到，不久，她就做出了一件让吴俊明伤心欲绝的事情。一天，吴芙蓉告诉父亲，说她怀孕了。吴芙蓉这么做的目的不知道是报复父亲呢，还是一时犯傻，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她在告诉父亲这一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吴俊明十分震惊，未婚先孕，在当时思想封闭的农村是一件最大的丑事。吴俊明听说后险些晕了过去，他只感到羞辱与难堪。当他得知使女儿怀孕的人是封邵时，仿佛迎头挨了一闷棍，当时就难以支持，瘫倒在地上。吴俊明身体虽然瘦弱，但一直很健康。这一次，她难以承受打击，真的病倒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十

秋水气呼呼地砍断了孤鹜的手指，回到家里看到妻子落霞惊慌失措的表情后，也开始后怕，他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害怕派出所民警找他算帐。几天过去了，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他悬着的心才开始放下来。谁知封邵的来访，又把他丢进在苦恼之中。封邵告诉他派出所已经对他故意伤人的罪行开始立案侦查，这两天就可能派人来捉他。
刚进门，看见院中堆着的那堆木料，封邵的心里就来气。要知道，如果将这堆木料卖出去，可以换回多少香烟，多少白酒，多少大肉。而这一切活生生的摆在他的面前却不属于他。当队长常天派他给秋水传话，让秋水出去躲几天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正想趁此机会整治整治秋水，但他扭不过队长常天，只得硬着头皮来到秋水家里。
“你说的是真的？”秋实吃惊的问。
“千真万确，消息我是从派出所民警的口里得到的。”
“他孤鹜勾引我老婆难道就没有人管了？”秋水有些气愤的说。
“这不属于公安机关管辖的范畴，法律给一个人判刑讲的是证据，孤鹜勾引你老婆，你并没有任何证据，相反，你砍断孤鹜手指却是活生生的事实。你再狡辩也于事无补，全村人都可以作证。”
别看封邵说得条理清楚，岂不知这一切都是队长常天告诉他的。他只在秋水面前热蒸现卖。
“这可怎么办？”秋实当初的猛劲已荡然无存。
“我看你还是出去躲几天，等事情平息下来以后再回来。”
自从秋水将孤鹜的手指砍断以后，落霞受不了这个刺激，带着又悔恨又委屈的心情回娘家去了。
“我不出去，看他派出所民警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队长常天说了，”这时封邵终于抬出了队长，“他说他和派出所人熟，只要他上下疏通一下就行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只要孤鹜不上告，你就不会有事。躲几天也是权宜之计。”
“那好吧。”秋水终于被说服了。
其实所谓派出所立案侦查完全是子虚乌有。孤鹜虽然满肚子委屈，但他并不想告秋水。如果说他在秋水砍断他手指的几个小时内有上告秋水的意思，当他想到罗霞大姐待他的种种好处，一旦秋水坐牢，落霞大姐就会受罪。他心里不想落霞大姐受半点委屈。当大家发现他被人砍断手指纷纷询问他凶手是谁时，他也只是牙关紧咬一声不吭。所以整个村子知道秋水行凶的人并不多，也就那么四五个人。俗话说：做贼心虚。秋水自从犯事以后，一直担心派出所民警找他算帐，但他一时鬼迷心窍，呆在家里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出去躲，是封邵的几句话提醒了他。封邵走后，他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家里的几十元钱逃出了家门。
这一切都是队长常天安排的。他这么做自有他的如意算盘。我在前面已经提过，落霞的模佯在村里的妇女中是最漂亮的。这样的秀色，不光封邵见了眼馋，就连常天也在秋水结婚后心里难受了很长时间。他一直不服气，秋水到底有什么本事，偏偏娶了这么一个可人的媳妇。如果落霞早出生二十年，说不定就是他的媳妇了。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他心里的气也平了，谁知秋水横插一杠子，明明是他先和封邵说好买那堆木料，秋水愣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强行拉走了木料，摆明了是和他叫板。这一下常天真的火了，不整治整治秋水，难消心里这口恶气，“老虎不发为你当是病猫”。他在家里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好了整治秋水的办法。他这才露出了隐隐的冷笑，“和我斗，你还嫩了点，我要叫你娃知道什么是手段，我要整得你有苦说不出”。于是这才有了封邵拜访秋水，劝他逃跑一段。

李梦欣

深刻！

水鬼爱人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