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侠张承志

高低

在中国文化界，张承志一直被视为异类。异类的日子不好过，所以他在他的文集《以笔为旗》中说“我用各式色彩民族的、学术的、‘理论’的──来掩饰本质。”

这本文集分四辑。第一辑中的《在中国信仰》、《再致先生》、《墨浓时惊无语》和代前言《此一世以笔为旗》是本书文心所在，其余则是衬文。作者并不愿让衬文成为衍笔废文，尽管“在许多散文中删去人的故事和思考，只留下风景描写”，但这些文化杂文、游记散文和历史论文仍然在说明着作者举起大旗的情感动因，而只有了解了作者的《放言》是有着背后真实的生活背景之后，才能更接近其文心本质。

究竟在张承志的旗帜上写了些什么使他被敬而远之甚至“招致围剿”呢？我想，不外乎三点。一是对“智识阶层”（即知识阶层）的深恶痛绝。他骂他们“敬学问远大义”，“轻薄为文，无视民生”。“对政治的恐怖，对个人富足的追求，改造了中国知识人的命运。──向权力妥协！──嘴上虽不说，这是心底的结论。”这一点我倒不同意作者仅仅把它看成是中国当代现象。其实古今中外，此辈皆多。在夜晚扪心自问，到底是为着什么而做学问呢？除了私利的目的，也许还有好奇、求真、自娱等等原因，但是有多少为底层的百姓鼓吹的念头？有人会说，与权力和平共处，并不等于就不为大众。但是在主观上丧失了对权力本质的清醒，就难免有袖手旁观的时候。人类社会从来就宣扬着公正、平等，但从来也没有绝对做到过。新的公正、平等观念往往不过是对不公正和不平等的新解释。

第二点是他对底层民众生活的热情。看起来他似乎过多地看到了农民们朴实和善良的一面，忽略了他们其他的方面。这一点又与第三点，即他对中国回民伊斯兰教的热情联系在一起，成为被人侧目的主要原因。为什么呢？因为个体被类化是危险的，当类的意志代替了个人的意志时，行动就失去了方向，人将陷入疯狂。──除非是由于“对具体的人的具体的爱”（昆德拉语）。在人们的感觉中，张承志就是从宗教的狂热理念出发爱上农民的，是从这一“类”的观念出发爱上底层人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以笔为旗》中的感人散文告诉我们，他对底层少数民族的认同和热情，无疑来源于他感受到的某些“具体的人”的爱。实际上他也无意让大家都加入伊斯兰教，只是想藉此揭示一些问题。但是，话又说回来，这种热情对没有他那样的生活基础的年轻人来说的确可能造成形而上的误导。所以被张承志称为“侏儒之旗”的“激情是危险的！”的警告其实事出有因，那不是针对他而发的，张承志也许没有危险，但给其他人提个醒却完全有必要。

然而，张承志作品的价值也由此而来。他不四平八稳，他不合时宜，只因他不属于建文明的主流力量，而属于一种反文明的力量。在历史上反文明的力量所起的作用与建文明的力量几近相当，每当社会需要前进的时候，人们就会从反文明的思想中寻找力量。反文明的力量给人们提醒自由的前景，但往往无力建设新的文明。

张承志的作品从人类的终极目标──自由出发，审视现实，指出不合理之处。尽管他提不出真正的解决之道。但至少使我们有了要解决问题的紧迫感。就像武侠小说中的侠客，尽管在现实中行不通，但至少让我们知道了自由地活着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他把现代文明视为怪兽，把游牧生活写成诗情，沉醉于农民的纯朴情谊──这一切都反衬出我们现在的生活缺乏意义。我们需要张承志，因为我们需要一点侠客式的想象。只是就他某些具体的话而言，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不能太当真，更不能推而广之。




[ 本帖最后由 高低 于 2007-11-1 13:51 编辑 ]

彭剑明

颇有见地

周飞雪

再读张承志,高低的文理性分析的成分多些.

怀擎

这个文集没读过，提读。

黑子

文字太大空了，如果能结合张的文字特点，更能让读者窥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