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到今日》前14首

周英

1
7月13，太原铜锣湾广场

这广场每一秒都有人进
也有人出，如同这个世界有人生来
有人死去，在每一天游人如织
坐壁上观
在实质上我不属于这里
所以安静：为听取一个下午的琴声
为从琴声走入更深更浅
雨让人无法释怀。
雨是多年之前的一场劫难
雨劫持了当年当时的我
茫茫，我现在空空的怀念，不知道
是我爱你，还是在爱那时光
                    8.27
2
姐姐，秋风很凉
我在凌晨一点钟起床
想起青海
想起戈壁
想起鹅卵形石头的荒落
今夜晴朗，亦然爽快
所以想念干净清澈
你在我身前——如果是那样
我们清清爽爽地相爱如何？
                    9.9
3
来，听我来歌唱
十年悠悠，谁在这零落中优游
十年无声，倏然静去
这一点与那一点，之间
没有一条线相连
来，听我唱出飞转
飞转不转，不转也转
有什么一成不变呢
不会变的也变了
变化了的却依旧
十年无声，这一年与那一年
是两幅图画
画中截然不同
画中脉络相闻
来，听我来歌唱
感受十年
爱之不爱
                      9.15
4
多年之后，我开始重新写诗
逝去了的有你
未逝去的亦有你
这在诗中难免提及
许多年来，我几乎忘记了写诗
而仍澎湃着的有你
远而静立着的亦有你
放弃写诗并不能解决了问题
多年以前，彼时我才要学着去写诗
彼时世上尚还没有你
而彼时世上我已有了爱
多年并不久远，多年也不漫漫
多年之间忘与记都颇为许多
我忘最多，也记得最多的，是
一个接着另一个的你

5
如果不是留恋
那是因为什么
如果不是爱情
那是因为什么
如果不是前路漫渺
留恋会否还有
如果不是爱难求遇
这爱会否久远
留恋的是什么
爱情是哪一个
往前走，看结果
是不是一样
看结果，是不是
对的答案
                     9.15
6
告诉我你是孔雀
告诉我你会盛开
时间能有多漫长
告诉我你还有爱
告诉我那爱是我
说出来，我会在等
                     9.17
7
阿妈，我突然有了皱纹
于是在一个下午就有一条河流连绵
从我的额上涓涓滑过
阿妈，岁月催人老啊
我已然老掉，又老又朽
像前两日从家门口流浪而过的老猫
也像冬天里蹲在压雪枝头的老鸟
阿妈，我该如何啊
当年你整日里絮语，无有休止
你年轻时说人老时就会变傻
而在老后你依然水一般清醒
阿妈，我当时怎不知你感受啊
我应该在那时而非今日——
在那时就该知道成日里纠缠着你的
乃是孤独
                      9.18
8
今天已去，于是在你我的命脉里
便再永无了今日
这一日是有用的吧——
少去一天的拥有我就少去一天的等待
今日已去，我对之有一些怀恋
在每一日俱是盼望那一日速速离逝
时日苦多——时日几多？
                     9.18
9
（1
我很遗憾我不是孔雀
很抱歉，我终究不能盛开
满怀热忱——我知道
我当然知我内心火热
而很抱歉我不是孔雀
我没有办法来让你知我的真

（2
潇潇，这一刻谁在念我
潇潇，这一夜是雨的乐园
潇潇，我独独地怅思
潇潇，无有个可念之人
潇潇，潇潇是秋雨的格调
潇潇，潇潇是我爱心里的空无

（3
要想些什么呢，又要做些什么
我从海深处来到岸边
带着静谧观看喧闹
想要返还而潮在退
不想前去而岸在来

（4
阿莲，我用我的心胸塑造美人
阿莲，你是否与之相合
阿莲，你是谁又在哪边
阿莲，你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9.27
10
鸟没有回来
鸟一直不曾回来
鸟走的时候很轻
趁着天黑，一推窗
扑一声展翅便去飞了
在外面鸟过得很好
——比在木屋子里好
鸟从来不回来
但鸟偶尔传来她的消息
她说她自己很好
这个我知道
她问我怎么样
我说还那样
鸟飞走了，明显没有牵挂
鸟飞得很坚决，没有犹豫
甚至没思考

鸟偶尔问问我
让我感觉她善良
                    9.29
11
生活在哪边啊？
生活不在这边——
不在理想这一边！
理想很深，深得
像无底的隧道
生活太高，高得
超过了山顶上那棵树
隧道里或隐着欣仪
高树上长着果儿
鱼与熊掌？
非也——简直太非
是远行与干粮！

12
我们的路啊
走着走着就散了
我们的路啊
既散了还会聚吗？
你的路是笔直的
我的亦然
交汇是一个幻象
分岔才是真实
一个人的路上，漫慢
我习惯了孤独
也习惯了想念
也习惯了梦见

13        雨后，山

谁要来这里作画
他将要画上什么？
可悲的是画家
画家极静，便不能再画
可悲的是画家
画家极静，便认为画无意义
可悲的是画家
画家极静，便一个人走向更深
这里让画家不想想象
这里让画家不去思索
画家一眼便尝出了繁华而又空净
画家像一条深水湖里的鱼
静立不动，仿佛也很深

14        独自在想的人

不要想了，天气这么寒冷
想也无用
不要想了，已经十二点了
该午饭了
不要想了，该没的还是没有
想也没用
不要想了，该有的跑不掉
但也该珍惜
不要想了，老这么待着不行
得出去走走
不要想了，外面世界很热闹
出去你就不想了
不要想了，冷了就穿件毛衣
别直哆嗦
不要想了，已经快一点了
再等食堂没饭了
不要想了，想也白想
谁能知道你？
                      9.29

古城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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