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炉，夜雪天》等

鱼过江湖

《红火炉，夜雪天》

        那年的冬天，雪一个劲的憋，憋到除夕夜。
        那年的气氛，火一个劲的烤，烤到吉祥晚。

        乡村。小院。红瓦房。七八个人围在一个方桌。红红的灯笼，红红的炉火，是一种感觉，是一种热血在飘散。飞扬的雪花，安静的狗儿，是一种诉说，是一段忽明忽暗的记忆。
        他们划起了拳。
        他们的喊声越过了墙头，就被雪覆盖。他们开始敲打雪，他们开始在雪地里扭动，然后骂娘，然后滚在一起。
        滚累了，他们就唱歌。
        他们唱“学习雷锋好榜样，终于革命终于党……”，唱“日落西山红霞飞……”，唱“路边的野花你要采，不采白不采……”他们的嗓门高的穿过火炉的烟筒还要冒很高的烟，他们的声音可以转360度还能拐回来，似乎大有长江一去复反的雄伟气势，好象他们都不曾有过悲伤，不曾有过无奈，不曾有过落魄与伤害。
        火炉上的水吱吱的冒热气，桌上的汤菜忽忽的出白烟，人脸是虚拟的，虚拟的人在暗红的灯光中摇动，在灯光中一会模糊一会儿真实。
        每个必须唱，不唱就罚酒。一阵拉锯战后，也就认了。
        她不敢唱。她从小就被老师说五音不全。
        其实，她真想唱。这种气氛不唱是一种损失。
        她把火炉加了炭，让炭火的香味飘得更远。然后继续听，继续笑，继续看一群粗野的男人说脏话，不避嫌。她是儿时女玩伴中唯一敢来的，也是唯一一个叫老公放出来的。
        她看他们自饮互敬，她看他们心怀鬼胎，她看他们阴谋串联，她看他们“窝里斗、邻里反”。她知道，这时候他们都是真男人。没有农民、工人、干部之分，没有穷人与富贵之别。他们都在雪天里炉火边单纯了。
        有人又情不自禁开始唱了，旁若无人，唱得低转而动情。有人忙着偷酒喝，他们都视而不见；有人歪斜着站起来，嘴里喊着：孩她妈叫早回家……他们把他踢出门去……
        鞭炮响了，又一年。
        是啊，又一年。许多的门开了，许多的孩子和大人走出来，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吱吱”直响。
        “拜－－年－－了，拜－－年－－了”
        她看他们走出房门，前面的倒了，后面的跟着倒，他们滚成一片。
        她不管他们，她只是笑，任他们胡作非为吧！一年只有一次，并不是每一次都有红火炉，都有夜雪天。

《秋回》

        这是去年路过的风吗？怎么转眼就轮回了！那些挂在枝头的叶子，已经经不住你的诱惑，说着悄悄话，趁着夜色开始飘啊飘的散步了。
        有道是天凉好个秋。凉还没有说完，南飞的鸟就把太阳从城里拉回了乡村。我不知道，穿过云层的鸣叫声来自哪里？又去向哪里？是否携着空空的行囊？是否每一片羽毛之下都打着远方亲人思念的补丁？秋阳啊，你的客愁、乡愁把我打散在每一个黄昏，我无力的怀念和无力挽回的时光，还浸泡在夏日的怀想之中。
        该来的这么快就来了，我象是一枚成熟的种子，在没有农民经过的路上，迟疑彷徨。秋天真的来了，没带问候，没带风情，就这样吹皱了如霜的秋水。
        是的，我坐进了秋天里，坐进了城市的秋天里。秋天的城市便在一夜之间清飘了。远处小树林里的蝉声似乎就在昨天，往日里娇艳的花儿，就是笑出声来，也显得如此牵强。秋天的城市，被霓虹与流光蜕化成了蛹，只有月亮才是最终的情人，在你的目光之外，唱着忧虑的情歌。
        坐在秋天的城市里，我只能与月光对望，只用一秒的时间，就想起远方的姐妹，想起远方的村庄，想起了那些镰刀，奋力的割尽了农事之后，裸露一种苍白的美丽，梳理完陈年的皱褶，亮开门楣眼，看着农家披上了金黄的衣裳。
        秋回，回家的欲望开始涨潮，心开始颤动，眼里的秋水被牵引。秋回，唱起那些易碎的歌谣，潜回内心，想着我该怎么问候那枚圆月。

《十二岁，活在那片雨中》

        土屋，乡下人的房子。
        听雨，乡下人的经历。

        坐在土屋里听雨，听屋檐下的滴声，还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前，如今的土屋大多已变成了砖房。
        十二岁，有很多雨经过的一年。只是，忘记了哪场雨淋湿了一只红蜻蜓，把红蜻蜓永远留在了那一年。
        有雨的日子过得很平常，身后全是乱泥巴，分不清雨后的脚印是正是还是歪。可现在不同，根本找不到脚印，只是现在的地面很虚伪，既使有脚印，也是正正当当的摆在哪里。要不，人们会认为是瘸子，所以必须把每一个脚印走正，这年头的一言一行会被人们放在嘴上扯来扯去，扯得你这也做不成，那也不能做。
        现在当然也是生活了。过去是生活，现在也是生活，只是现在的生活常常用来挑捡，而过去的生活是用来晾晒，问题是任何时候人们都会有淡忘和记起，我们只能问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还有多少事情去做。可是，一个午后，当我在站在乡下一座土屋里避雨时，看到一只红蜻蜓摔打在泥巴里，心境反而更加开阔起来。
        光阴是丰富多彩的，它会把记得的事情拉的很短，然后把忘记扯得很远。它给过快乐也给过烦恼，它在心里浮燥着，跳动着，无法去摆脱一些“无奈”。于是任由光阴这么走着－－－不是吗？走过去的是一些不想走过去的心啊！如果不是这样，那些雨就在十二岁那年下完了。
        土房子已经无人居住，只是我还在活着，比十二岁活得更容易些，道是东漂西泊，物是人非，有了丝丝的秋寒。那时的少年，光着红透的小脚，走过泥泞的小路，在淡淡的春寒中一路走来，那是最初的路途啊，现在想起来，好象是另外一个人。
        听雨能听到什么？能听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听到雨在说：“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我说话，你就不会变坏”。雨不会骗人，十二岁那年的雨更不会骗人，那只是一个时代，不知道是如何从那场雨中走来的，如今坐在土屋里听雨会觉得不再自然。
        再也不会回到十二岁，就象人们说的“人不会走过同一条河流”一样，不会再遇到同样的雨。
        想起来，十二岁，是多么的生活啊。

雨珠儿

呵，好清晰的文字，人不会走过同一条河流一样，不一样

坐在秋天的城市里，我只能与月光对望，只用一秒的时间，就想起远方的姐妹，想起远方的村庄，想起了那些镰刀，奋力的割尽了农事之后，裸露一种苍白的美丽，梳理完陈年的皱褶，亮开门楣眼，看着农家披上了金黄的衣裳。

诗意弥漫

鱼过江湖

原帖由 雨珠儿 于 2007-7-6 08:03 发表
呵，好清晰的文字，人不会走过同一条河流一样，不一样

坐在秋天的城市里，我只能与月光对望，只用一秒的时间，就想起远方的姐妹，想起远方的村庄，想起了那些镰刀，奋力的割尽了农事之后，裸露一种苍白的美丽， ...

小雨滑过门楣，谢谢

黑子

读你的文字，感到一股莫名的清新之风。文字朴实中带着古典的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