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苏州河系列作品(中)

漂之雨

在这个城市

1
繁华街头，密密麻麻的窗
楼与楼攀高的距离
擦肩而过或相互践踏的影子
注定了上海都市的繁华市容
在这个城市，我与树结伴而行
抽芽，凋落，抑或是叶茂
与霓虹的炫耀和车辆的尾气无关
与世贸大厦的孤独无关

2
在这个城市出生
虽然，祖籍搁在长江的对岸
出生时的哭声带着苏北的口音
在学会微笑的日子里
习惯了喧哗的原由和寒暄的借口
外乡人的络绎不绝
与十六铺的泊位和黄浦江的潮汐无关
与滚地龙的历史无关

3
我是否属于这个城市
跪在祖宗的坟前，不敢挑明
怕侮辱家族，败坏家乡的风水
虽然，拥有了上海的身份证
可是，我很想知道证件背后的文字说明
第二代的芯片
与卡通或玩偶无关
与生活的方式无关

4
在这个城市长大
操国语，沪语和盐城话与天空接吻
与身边的人或物用手势博弈
学会了拼音码字
虽然，还有许多其他的方式
梦呓的可能
与天空中的飞鸟或酣睡的噪音无关
与电台的广播无关

5
生活在这个城市
惦挂苏州河轮渡的次数
倾述四十年之后的生疏
七年前的工作单位搬迁。忘了
沿岸的工业粉尘和下水道的化学污染
咽喉炎，鼻炎，肺炎以及阑尾炎
与昨天的手术或明天的药品无关
与上游的水草无关

6
棚户区的废墟叠砌成厚厚的风景
薄薄的窗反射出竹质的躺椅
咯吱吱的午睡。记忆寂静
唠叨的方言，插入
那口老井。青砖铺垫的路基
高架路，高速公路或磁悬浮的路
与开裆裤或西服无关
与成人行走的姿势无关

7
苏州河畔的那次遭遇后

而今，那位宁波女子成了我的老婆
虽然，不会讲对方的家乡话
但对“榻榻米”深悟不疑
高兴的是，每天都能遇上家乡的口音
苏州河流淌着的各地方言
与都市的时尚或习俗无关
与霓虹灯下的情侣无关

8
常受到善意的质疑
你是上海人吗？
对此，我保持缄默
想到退休后，苏南或苏北的去向
毕竟已  城市化了大半生
过江后的养老金问题
与密集的人口和拥挤的优惠措施无关
与养老事业的繁荣无关

9
人流涌动的街头
我不敢操家乡话流连其中
怕喧闹的人气冲跨外乡人的防线
怕鄙视的眼光吞没我的喘息
低头行走
楼的高度与市井的深度
与概率和惯性无关
与豪华的客流无关

10
有时，我很在乎老家的平房
可以养鸡，养狗，养鸭
在这个城市，骑自行车出入
虽然，有很多的非机动车道
但是，必将出现的追悼会上
有关退休工人的措辞
与信号灯的设置或楼层的落差无关
与嗜好的选择无关

11
在城市的风雨中
打开孤独的灯，阅读
维纳斯的断臂敲响了教堂的钟声
祈祷的光柱刺破黑夜
排队烧香的日子里
城市的垃圾箱和广场的雕像
与教堂的虔诚和天空的星座无关
与航海的灯塔无关

12
打心底里成为物质的公民
里里外外，包括诗
每一行，每一处标点
乃至生命的学说，毫无保留地断行
一幢幢高楼，以建筑家的身份
感动了爬行的蚂蚁，它们四处搬迁
与水泥的坚硬和钢铁的冷漠无关
与水晶的价格无关

13
半夜写诗
是件不道德的事
丽质的梦会因为浪漫的构思
而过早凋谢。城市的花盛开在
透明的玻璃房里，每一瓣分外妖娆
油漆的铁栏分割楼宇
与不锈钢的外延和不锈铁的内涵无关
与诗集的形成无关

14
黄昏下，喝茶
黑夜积淀的茶垢
使紫砂壶的价值有了上升的理由
欲望揣在怀里
于这个城市打听日后的价格
沉淀的疑问或流泄的清香
与橱窗的暗恋或模特的自恋无关
与商业价格的别恋无关

2007-3-10

苏州河畔的春晓（组诗）

1 晓

破晓的窗
伫立在黑色的墙上
传达晨曦的第一声
问候

2 光

鸟鸣的林
默默承受着风雨的飘摇
当阳光抵达
羞闭的花蕾笑出了声

3 风

城市的烟尘北向
雁，南飞
拔节的高楼从低层开始
青苔

4 雨

破土的笋与天空接吻
性感的唇
吻绿了高楼
吻遍  春的思想

5 潮

泊岸的风
苏州河水，鱼的吐纳
阳光垂钓
水淋淋的，挂在空中

      苏州河畔那扇夜开的窗

      是岁月沉积还是河床的沉陷
　　绿水相依的清晨打开朦胧的窗
　　聆听这变迁的水流和
　　童年那暧昧的补丁声响
　　
　　顺风南下的云
　　黑压压的屋宇
　　和鼾声连连的往事
　　遗忘的路灯
　　留下季节的涟漪
　　棚户区旧址上
　　倒塌的烟囱不再冒烟
　　
　　一只鸟飞了过去
　　从记忆的洼地飞向失忆的苍穹
　　长高的河堤不再因淤积的风暴
　　瓦解浣洗的姿势
　　只是临空的恐惧中多了几个码头
　　铁铸的梯和污染排放的理由
　　当鱼肚朝天恶臭满盈的时候
　　诅咒的潮淹没了苏州河的抽噎
　　我站在河畔
　　很自然地长高了一截
　　
　　潮汐倚着月色行事
　　湍急的水汹涌成波
　　潜水的意识中
　　生锈的子弹和滴答的秒针
　　以及溃弃的金条
　　“扑通”“扑通”地坠沉到底
　　一弯西月爬上了岸
　　一艘驳船卸下世纪的沉沦
　　苏州河的水静静哀叹
　　
　　瘦小的码头上
　　我抄起一把铁锹悲怆地掘起
　　昨夜的梦遗
　　冷漠的风不时地航行
　　忏悔的语言如苍白的帆
　　滔滔不绝
　　临界的景色哟
　　黄浦江的皱纹嵌在迷离的夜空
　　外摆渡桥上的铁栏
　　倒影出斜斜的波浪
　　
　　纤细的岁月里
　　镂空的记忆
　　时不时地长出新的疤痕
　　窈窕的跳板上
　　晃悠悠的号子接踵而至
　　送茶水的姑娘递上崭新的毛巾
　　腼腆的小伙子暗暗使劲
　　而今那姑娘早已当上了妈妈
　　苏州河的沿岸柳绿花香
　　
　　初秋的苏州河水
　　涟漪着耸立的高楼
　　推开透明的窗聆听水流中
　　那掩映的黄昏晚霞

写一首诗送给春天

打开三月的窗，打开胸闷的心房
让过速的心率挣脱高楼的病灶
让每一天都处于一个大气压中
让双脚贴切泥土
让心情融于水流
我从四楼跳了下去
病榻上，仅一具空躯

在春天的大地上
花开的声音湮没了失常的呻吟
飘雨林中  每一次的深呼吸
竹的破土而出和拔节的视野
四面楚歌  深入天空
没有一丝人为的痕迹

春流。萍，无根
却挽回了苏州河数十年前的声誉
可我，再挽回不了当年的少壮
日薄西山。虽然
河堤越来越结实
东流的诗，绵绵不断
春潮暗涌

都市春运
楼市越来越高，日头越来越短
寒梅谢了，杜鹃开了
蝴蝶翩翩。花粉受孕了
春的气息
演绎
每一朵生命的美丽

春天行程
单轨并行。铮亮
海子当年的卧轨尝试
是否集体的无意识
我无法肯定
往来的风  潮汐西东
一季  一季

生命的播种中
我相信！
春，是个名词或动词
跟思想一样
螺旋桨的方式中
身体可以消失
但？词性或词根

在三月的雨中
摆脱病榻的慰藉，打开思路
设计下坡的方程
斜晖将消失在拔节的都市背后
晨曦将挽回一次漆黑的航行
在这之前，我将写一首诗
送给春天

2007-3-7

枕着苏州河的波涛聆听水的呼吸(组诗)

河堤长高的过程中

曾经的码头 三二艘驳岸的船
空中的云 偎着参差的蓝
开裆裤的嬉笑 默默缝合
瓷坛里密封的盐酸 涨鼓鼓的
挑担的号子惊醒了河堤的梦
加长的跳板露出水面
对岸的风矮了一截
缆绳系着少时的帆布腰带
童年的重音旋起了涡

发育的季节

沿岸的烟囱一根瘦于一根
烟尘洒在十月的蟹背上
季节的鱼饵数着一月的风
一场雪从容飘下
料场或仓库的玻璃窗纷纷打开
路 滑出了宽度
提起冻疮的脚狠狠跺了起来
雪 一片片锤打我的后背

轮渡的歌

路基 一寸寸高了
水泥船 一艘艘大了
钢筋构筑的潮汐中 一艘舢板
搁浅在记忆的月光下
摆渡的船南来北往
拥挤渡口 挽起我冬季的袖口
让春天的花瓣粉饰补丁的皮肤
河堤超过了腰 连同驳岸的绳索
活结中 我吹着口琴
倒影的水流 静静地 静静地……

航行的桅杆

冒黑烟的日子里煤渣堆得很高
我挥舞铁锹 期待涨潮
大桥上 拖拉机驮起了嫁妆
棚户区的瓦片在太阳的辐射下
长出了草 梦中的篱笆攀援在
化工厂的围墙上 铁丝捆绑的玫瑰
一如羞涩的少女埋下了头
染红的风贴着冰冷的河水
顺流而下的冰块对准了水泥的桥桩
猛烈的撞击声折断了航行的桅杆

月光下的河床

远远的 浣洗的梦随风飘来
当我进入午后的河床
西斜的皱纹漾起黄昏的潮红
潮落潮起的夜色亲吻当年的码头
深刻的姿势中 我举起双手
试图找回那柄锈迹斑斑的铁锹
挖掘那年完整的冰块 跟月光媲美
湍急的岁月却给了我一个跟斗
当我站起身狠狠地捏了把梦
才知道淌水的时期过了
当空 一轮圆月挂在对岸
嘲讽的水流 一去不返

苏州河的水流

掌舵的茧日渐磨平磨软
起泡的痛遗忘在了桥洞下
一抹孤独的灯光扫视着茫茫的河流
船舱里的酒瓶东倒西歪
一首娇柔的诗 自微弱的月光下
爬上了岸 宛如鱼的呻吟
一月寒流撕碎子夜的飘云
陨落得 毫无声息
苏州河的水 昼夜憔悴
梦中流淌的呓语 沉入河底

高楼耸立的气候

搬迁后的废墟上
一栋栋瞩目的现代建筑
有序地耸立在日头的末央
一扇扇陌生的语境
昨天 成了古老的传说
城市内部结构的表现和
坚定的 多彩的 诱惑
河水徜徉的倒影中 飘逸的云
如无端的昼夜
化工的方程在遥远的滩涂求证
留下的谚语中
抬起昂贵的头颅 沉思

抗起当年的铁锹

霓虹灯转动着城市的风骚
绚丽的构思中散步或购物
赝品的叫卖声压低了嗓音
黯然的桥头灯火辉煌
留驻的烟囱记忆昨天
明天的铁锹掘后天的坟墓
冬天的雪片掩盖了真实的情节
飘渺意境能否对吟成曲
当年的姿势中
让黑幕遮掩清澈的誓言

船夫的跳板

轮渡遗址的结构调整
使河面宽度达成相对的高度
跳板的长度能否抵达意境的高度
风 很低地滑了过去
一条油漆的船满载舱内的迷茫
游览的风景在二月春色中缓缓生长
守着这 缄默的情境
我踏上跳板 一路哼着

纤夫的绳索

开裆裤的号子声中
曾经的尾随和好奇
经绳索的拉扯改变了张弛的力度
码头的风雨蘸着云空描述
可能的阴霾和晴朗的距离
河堤磨损的两岸 同时加固
不一样的进展如何调节
梅花开了

观光的舢板

敞蓬的甲板上
依偎着对岸的阳光
缺少章节的河道 波的宽泛
游轮何时取代当年的摇摆
丰腴河床 斜斜的一段
往后的陡壁恰似崖顶的草
我跳入水中
任河底的大头针刺破我的脚心

斜拉的桥梁

长长的引桥部分
牵引着两岸的重心
通车了 喇叭的喧嚣中
桥下的水以沉思的流态述说
湍流的伦理和阿波罗的彷徨
流血的河 汩汩地淌
下沉的旋涡扯着蓝天一起
坠入河底

苏醒的苏州河

河畔耸立的高楼
影像流水的秘密
对岸的云 搓蓝了天空
搓矮了河堤 搓高了泊岸的帆
浣洗的河床淙淙有声
一道道波浪追随着起航的汽笛
拓宽了苏州河的心思
四十年的沉寂 今冬苏醒
剜一川宁静的水 与云同行

风 吹绿了水

沿河道的弯径
每一座石雕以及航程的写生
外摆渡桥的钢性
一层一层的锈 剥落无声
咔嚓咔嚓的相机 摄下潮汐的意象
天空的下水道日夜湍流
扑在帆上的阳光
弦绿了暖暖的波涛

飘雪的意境中

弯弯河道 扑面而来的寒流
都市风光扣在如月的水面上
久违的气候中 聆听雪的
飘落无声 奢侈的晨曦
拍岸的梦顺流而下 溅起的相思
藏进船舱 孤独的风掀起了波浪
吊塔的臂一节一节 河底的泥
越陷越深 水草笑出了声

浮萍漂游的季节

五月的风 掩映的枝柳
鱼儿在阳光下寻找情敌
失恋的浮萍四处游荡
两岸的鱼杆垂钓着同一片彩云
丁香 恋人 风筝 船帆
和桥上过往的嬉笑
一辆扎满玫瑰的小车驶了过去
黄昏了 水淋淋的晚霞上了钩

岁月的河流

枕着苏州河的长堤
聆听潮汐的烦恼
风雨兼程的流水 流不尽
开裆裤的无知和苍白的夜色
当起航的风载满来日的阳光
我掌起当年的舵于呼吸的水流中
打开遗失的记忆 写一首远航的诗
深陷的河床 一朵彩云扑入了水

2007-2-6

李郅

苏州河畔的春晓（组诗）


学习，问好！

漂之雨

原帖由 李郅 于 2007-6-25 04:25 发表
苏州河畔的春晓（组诗）


学习，问好！

感动于朋友的深夜品读!谢谢!握!

李郅

4
在这个城市长大
操国语，沪语和盐城话与天空接吻
与身边的人或物用手势博弈
学会了拼音码字
虽然，还有许多其他的方式
梦呓的可能
与天空中的飞鸟或酣睡的噪音无关
与电台的广播无关


有很好的地方，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