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札记

周收

读诗札记（下）



周收



四
大堰河，今天，你的乳儿是在狱里，
写着一首呈给你的赞美诗，
呈给你黄土下紫色的灵魂，
呈给你拥抱过我的直伸着的手，
呈给你吻过我的唇，
呈给你泥黑的温柔的脸颜，
呈给你养育了我的乳房，
呈给你的儿子们，我的弟兄们，
呈给大地上一切的，
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
呈给爱我如爱她自己的儿子般的大堰河。

我国20世纪著名诗人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一诗，我不止读过十次，每读一次都会为诗人真挚的感情，诗歌奔放的气势，优美流畅的节奏而由衷钦佩。我之所以读过这么多遍此诗，是因为我在十六年前读大学时，曾做过实习老师。我们在扶绥中学实习，我带的是高三年级的学生，其中有一课就是《大堰河——我的保姆》。当时我用深情的喉咙，用悲愤的激情，向学生们诵读着它，特别是读到上面这段时，激情更为强烈，以致读到结尾“大堰河，/我是吃了你的奶而长大了的/你的儿子，/我敬你/爱你！”时，全班的学生都鼓了掌，而后是一片沉默。我想这就是诗歌的魅力。我们的诵读，把情传递着，把人世间最圣洁的情化作对劳动人民的尊敬与热爱。
泰戈尔说：“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热爱是最好的老师。在诗中我们体验着奔放的激情，体验着大堰河无私的爱，那是尘世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真情，而诗人却把此情写在了纸上，敲打着我们的心，所以英国剧作家克里斯托弗•弗赖伊才会说：“诗是人们表达内心惊奇的语言。”
亲情是人生的第一课堂。回忆亲情，让我们在艰辛的生活中，涌出一种激动的情怀。其实，闪现在我们脑中的第一个词就是亲情。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也会老去，或者会离开我们的视线。
里尔克说过，只有当回忆化为我们身上的鲜血、视线和神态，没有名称，和我们自身融为一体，只有这时，即在一个不可多得的时刻，诗的第一个词才在回忆中站起来，从回忆中迸发出来。随着年轮的增长，我们更加珍惜亲情的拥有。别开生面的时候，我们成长的脚步声里，都有父母的喘息，有他们为我们艰难的付出，最不可忍受的是我不能给予他们以切实的报答。
亲情，在黑夜里为我们引路，为我们照亮生命的行程。
心若在，梦就在。我们是用我们的心灵去感知世界的，除了心，心外无物。诗是属于年轻的心的，如水的激情和忧伤时常伴随着我们，是因诗而拥有激情，还是因诗而忧伤，或者因此而变得更加美丽？我不停地问着自己。记得那个初夏，我的学生因为听了这一课，读了艾青的这首诗，而对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人还迷恋上了写诗。我们班级还牵头发起组织了全校的诗歌朗诵比赛，我作为课外指导老师，并与其他同学一道把本次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诗能引发我们无尽的青春梦，我当时这样想，现在依然这样想的。不是么？

五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爱着，是一种美丽；爱着，是一种幸福。平等、致意、坚贞的爱在我们的心中涌动春潮，涌动无边的浪花，白色的浪花在蔚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更加绚烂多姿。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纯洁的爱呢？为此，“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要研究朦胧诗作品，是断不会跳过舒婷的，要研究她的诗，同样也不会错过《致橡树》。可见此诗在舒婷诗中的代表意义。在读大学时，我们就对这首诗充满了热情，每有晚会都会诵读它。爱情观是全诗的主基调。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冰川纪过去了，
为什么到处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
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除非它能使人欣喜若狂，否则它不是诗。”（约瑟夫•朱伯特《沉思》）初读北岛的《回答》，我的确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这首诗在我大学生活最困难的时期一直激励着我，促使我无论遭受何种挫折，都做一个成功的挑战者。“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做一千零一名。”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我们也有理想的旗帜，注定着我们的命运是一个无畏的朝圣者。谁能相信那些无所谓的梦呢？请回答我！

六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读着这首被称为欧洲最后的游吟诗人叶芝的爱情名诗，我心灵深处似乎被汹涌的海浪冲击着，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爱的沉思中。这是叶芝写给自己一生都热烈追求的情人茅德•冈的。多情的诗人长期苦恋着茅德•冈，却得不到对方的丝毫回报，并苦恼、感伤、惆怅着，将这样的心绪和情感融入的诗行里，写下了一首又一首美丽的诗篇，情真意切，幽婉动人。《当你老了》就是其中著名的一首，诗人爱着情人的灵魂，那是朝圣者的灵魂；诗人的爱也因此有着朝圣者的忠诚和圣洁；诗人不仅爱着情人欢欣时的甜美容颜，同样爱着情人衰老时痛苦的皱纹。
“相看两不厌”，爱情是我们的一种选择，或许是唯一的选择。爱着清纯的灵魂，爱着朝圣者的灵魂，爱着逝去的美丽，爱着不朽的岁月，爱着千年的关山，爱着真诚的祷告，爱着从容的思想。纵使我们的容颜已经老去，也有一种倾慕。
生命的意义在于你遇到了你所喜欢的人，同时又喜欢你的人。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两者的完美结合在芸芸众生中并不是不可及的。让我们在回忆时能欣然接受彼此，包容彼此，成为一个共有的融合体。

七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步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呵，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
——何其芳《预言》

何其芳喜欢在回忆和梦幻中寻找美。他的诗总是在淡淡的哀怨中透出一些欢快的色彩。怀着坐立不安的心情等待着爱神的降临，等待着一次心驰神往的约会，但年轻的神却偏偏若即若离，把我们多情的诗人置放在思念的地方，放声歌唱。
诗人是追求美丽之爱的圣者，同样是一名歌者。我们又有多少这样心跳的日子？我希望不是这般的平静。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郑愁予《错误》
在美丽的错误里，我们拥有一怀愁绪，一怀思念，心随你而去，心随爱而飞，没有这样的错误，怎会体验到这样的情趣呢？爱着，同样期待着。“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把情推到了极点，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啊！

                                                                                                                     （2007-06-17  桂林）

长河落日

有眼光,选的都是一些精彩的片段.

周收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