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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诗作的语言策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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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5 00: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三、诗句:自然流动
诗句由词按照语法规则或诗歌独有的方式构成。词在诗句中获得确切意思,在大多数诗句中,词之间的联络十分牢固,并相互制约;词义常由上下文所决定,而不取决于词本身。从诗句本身看,诗句处在与散文句子不同的地位,诗句通过独特的排列都处在显著的位置;由这些诗句构成诗作系统,诗句与诗句之间的关系及诗句本身的特点,形成诗作的总体风貌。

戴望舒第二个时期的诗作对日常语言进行陌生化处理,必然与他对诗句的处理联系在一起。卞之琳称这种处理是日常语言的“自然流动”,“使一种远较有韧性因而远较适应于表达复杂化、精微化的现代感应的艺术手段,得到充分的发挥”。[11]戴望舒第一个时期的诗作,和他缺乏词汇的自觉一样,也缺乏对诗句的足够自觉。戴望舒早期的诗句在文法上比较单纯,有三种句式频繁出现:1、单纯的主谓结构成句,也常常省略主词。如“怀着热望来相见,/冀希从头细说,/偏你冷冷无言,/我只会踏着残叶,/远去了,自家伤感。”(《自家伤感》)第一、二句省略主词“我”,最后一句是倒装,其他是主谓结构完整。这样的诗句讲求韵律,也有些变化,是戴望舒早期写得较好的诗句。2、古诗词句式的借用,如“否则悲苦难排解,/幽暗重重向我来,/我将含怨沉沉睡,/睡在那碧草青苔”。(《可知》)此类诗句明显带着旧诗词的味道,句式的安排也是旧诗词所惯用的,没有随情绪的变化而安排诗句的长短和结构。3、“主语+介词结构+谓语”句式,或介词结构独立成句,在戴望舒早期诗中也很常见。如“晚云在暮天上散锦,/溪水在残日里流金”(《夕阳下》),“枯枝在寒夜里悲叹;死叶在大道上萎残”(《寒风中闻雀声》),这样的句式安排呆板,情绪表现得不够灵动。总而言之,戴望舒早期诗作大多为了字的抑扬顿挫而安排诗句,虽然每句有韵律,但诗句与诗句之间却不能形成参差变化,静态感有余,活力不足。

戴望舒第二个时期的诗作对早期诗作的毛病作了克服。在理论上,他认为“诗的韵律不在字的抑扬顿挫上,而在诗的情绪的抑扬顿挫上,即在诗情的程度上。”“新诗最重要的是诗情上的nuance,而不是字句上的nuance。” “韵和整齐的字句会妨碍诗情,或使诗情成为畸形的。” “诗不能借重音乐,它应该去了音乐的成分。”[12] 戴望舒的这种观点也是对徐志摩、闻一多为代表的新月派诗歌主张的背离,特别是对“三美”主张的反驳,它在当时曾造成极大的影响,据施蛰存后来追忆说,“我以为……这十七条诗论,似乎在青年诗人中颇有启发,因而使自由诗摧毁了《新月》派的壁垒。”[13]

在情绪的抑扬顿挫的理论指导下,戴望舒一反早期对字句外在节奏的强调和单纯的句式的安排,自《我的记忆》之后,代之而起的是,强调情绪的内在节奏,随着情绪的变化而安排诗句。这种安排有两个特点:1、散文句法的大量运用,句法结构比以前的诗复杂多变,这种句法与现代口语交融起来,活泼清新;诗作中有分节的,也有不分节的,每节的诗行数量不求划一,舒卷自如。如诗“园子里蝶褪了粉蜂褪了黄,/则木叶下的安息是允许的吧,/然而好弄玩的女孩是不肯休止的,/‘你瞧我的眼睛’,他说‘它们恨你’。”(《微辞》)诗句的句式变化、舒展,甚至加入了人物对话,读来诗意浓烈,也富有情趣,没有那种字句节奏的明显形式的干扰。2、虚词、连接词的运用使诗句一气呵成,使情绪的流程清晰可辨。如《梦都子》一首诗就用了“然后”、“诚然”、“但也”、“因为”、“而……还……”、“而”、“如果……那么……”等虚词、连接词。一般来说,诗是忌讳用过多的虚词、连接词的,用多了会使诗意丧失,缺乏跳跃感。但在戴望舒那里却没有那种毛病,这些词使每行诗句连接得更紧密,使诗句在用象征、暗示手段表现幽微的情绪时,多少有种明晰感。

四、隐喻:重建语言的基础
词在诗歌中由于形式化等作用,常常居于显著的位置。比喻通常以句子的形式来实现,在诗歌中也比在其他文体中显得更为重要,比喻使万物接近,使诗充满诗意色彩。但是,词和比喻,这两种重要的诗歌构成因素却在不断耗损着。苏俄形式主义者什克洛夫斯基曾指出:“造词是人类古老的诗歌创作。现在,词语僵死了,语言也宛若一座坟墓。但是词刚诞生时却是生动的、形象的。所有的词的基础都是譬喻。……常常有这样的事,当你说及以前曾经是,而现在却已丧失了,消失了作为词语的形象的时候,你会为它那曾经有过而现在却消失了的美而感到震惊。”[14] 诚然,我们现在面临的现实是,词的形象性即词的基础譬喻在不断丧失,而且,为使语言生动形象而设的句中比喻——主要是近取譬——的新鲜性也在丧失,读者的心灵触及不到语词和比喻的生动部分,显得麻木、冷漠。诗歌的发展要求词语的复活,要求重建语词以至语言的基础,要求比喻在诗歌中重放光芒。习见的比喻方式显得力不从心,不能挽救语言不断耗损的命运。只有隐喻——象征主义对比喻的扩展、深化使用后的形式,它不直接点明喻义,但更强调喻体与意义的关系,用暗示来“释放”意义——才能担此重任,让语词重获基础,让诗歌获得新鲜的意义。

象征主义诗歌用象征手法将诗意一点一点地暗示出来,大量使用的正是隐喻,其中重要形式是远取譬,与传统的近取譬相对。戴望舒接受象征主义理论的影响,在诗歌创作中常常使用隐喻这种手段,常常将那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物联系起来;或者拆除事物之间已有的“桥梁”,通过非逻辑组合和跳跃来使隐喻显得新颖奇特,诗意因此朦胧、多义。戴望舒使用隐喻(其中很有一部分是远取譬)大致分为四种情况:1、将无生命的事物以有生命的事物来称呼,或者相反。“海上微风起来的时候/暗水上开遍青色的蔷薇。”(《游子谣》)以开着青色的蔷薇比喻波浪涌动。“清丽的小旅伴是更甜蜜的家园。”(《游子谣》)以家园比喻小旅伴(即蔷薇)。2、以具体事物代替抽象事物,以物理现象代替道德和心理现象,或者相反。“明天梦已凝成了冰柱”(《妾薄命》)以冰柱比喻抽象事物梦。“河水已洗涤了碍人的礼仪”(《野宴》)以河水已洗涤了代替我们忘记了。3、以物质材料代替对象,以部分代替全部,或相反。“我的恋人的眼/受我沉醉的顶礼。”(《三顶礼》)以恋人的眼代替恋人本身。4、将不相关或相关的事物排列在几行诗句中,通过它们的共同作用,将诗义暗示出来。这种表现手段在戴望舒诗中也很常见,它们共同营造了一种氛围,实际上也是一种隐喻,是隐喻的扩展。如“故乡芦花开的时候/旅人的鞋跟染着征泥/粘住了鞋跟/粘住了心的征泥/几时经可爱的手拂拭?”(《旅思》)诗中芦花、鞋跟、征泥、心的征泥、可爱的手的拂拭等事物都是“旅思”的客观对应物,它们在诗中以诗句的形式联系起来,暗示出诗人对故乡的深切怀念。

戴望舒和李金发都使用隐喻,这点是相同的,但使用远取譬这种隐喻方式要比李金发节制,李金发使用远取譬更奇特,更频繁。朱自清认为“象征派要表现的是些微妙的情境,比喻是他们的生命,但是‘远取譬’而不是‘近取譬’”。[15] 这话适合于李金发,也适合于戴望舒。但李金发不是把自己的想象创造的比喻“放在明白的间架里”,这点却比戴望舒突出得多。如李金发写灵魂的孤寂与痛苦是:“我的灵魂是荒野的钟声”(《我的》),写对爱情的期待是:“希望成为朝雾,来往在我心头的小窗里。”(《希望与怜悯》)这些远取譬却比戴望舒的比喻奇特得多。戴望舒常用到远取譬是这种类型的:“我的记忆是忠实于我的,忠实得甚于我最好的友人。”(《我的记忆》)将记忆比作友人,常人是不难想象和理解的。再如“梦会开出花来的”,比喻是新奇,但梦和花都具有柔软飘逸的特性,写梦中想着美好事物,也还是较易理解。戴望舒与李金发运用远取譬的另一区别是,戴望舒运用远取譬在广度上适可而止,常不是每句都用,且每句使用时只用一次,适当时候还用到近取譬。而李金发则大量使用远取譬,常在一个诗句中使用不止一次,而且在一连串诗句中常是连续使用。戴望舒诗作盈目的是诗人的情绪流动,不像读李金发的诗被纷纭迭出的奇特比喻牵着到处跑。朱自清说戴望舒“也找一点朦胧的气氛,但让人可以看得懂,也有颜色,但不象冯乃超氏那样浓。他是要把握那幽微的去处。”[16]这种艺术效果正是由于象征主义的象征、远取譬的适当使用而取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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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卞之琳:《戴望舒诗集·序》。

[2] 艾青:《戴望舒诗选·序》。

[3] 艾青:《戴望舒诗选·序》。

[4] 余光中:《评戴望舒的诗》,载《中国新诗史料之一—戴望舒卷》。

[5] 艾青:《戴望舒诗选·序》。

[6] 卞之琳:《戴望舒诗集·序》。

[7] 杜衡:《望舒草·序》。

[8] 施蛰存:《关于〈现代〉的诗》,载《现代》4卷1期。

[9] 施蛰存:《关于〈现代〉的诗》,载《现代》4卷1期。

[10] 卞之琳:《戴望舒诗集·序》。

[11] 戴望舒:《谈林庚的诗见和“四行诗”》,载《新诗》1936年第2期。

[12] 戴望舒:《诗论零札》。

[13] 施蛰存:《“现代”杂忆》,载《新文学史料》1981年第1期。

[14] [苏俄]什克洛夫斯基:《词语的复活》。

[15] 朱自清:《新诗杂话·新诗的进步》。

[16] 朱自清:《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
发表于 2007-4-5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诗的韵律不在字的抑扬顿挫上,而在诗的情绪的抑扬顿挫上,即在诗情的程度上。

有同感。那四个技巧的使用我也一直摸索着在试用。没想到先人已经广泛使用。读一篇理论确实能省去很多个人探索的弯路。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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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8 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看先生里面的那四个诗歌技巧现场造句早了一篇  附上:

《贝壳》




         水开了,
         心思也沸腾,
         云层中风的心绪密集。


         我和一只患精神分裂的贝壳
         遗落在沙滩。
         潮涌。大地上盛开的风云,
         沸腾的水的欢呼,
         千千万万伸展的昏昏噩噩的爪子,
         奔驰的海水,
         洗去我的记忆和苔藓。
         无边无际地将我覆盖、没顶。


         我等你。
         等你的苦涩和甜蜜,
         将我充盈。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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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5 00:31 | 显示全部楼层
戴望舒是一位诗坛的代表人物,但有人说他的成绩只是因为他在人事上的领袖职位造成的,并被认为是不入流的诗人,诗歌老气横秋,就连传世之作,现在读来实在过于迂腐。《雨巷》也不过是“丁香空结雨中愁”的白话版,实无过人之处。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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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4-17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种判断太武断,《雨巷》和“丁香空结雨中愁”那首是不一样的两首诗,前者不是后者的什么白话版。只能说是借鉴了古诗的诗意和词句,来表现现代人的现代情绪,其它的诗也有这种情况,而这正是戴望舒对中国现代诗歌的一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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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2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进来听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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