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鼠自选诗50首回顾之三

少鼠

■最后一次握手


出发前，脱下西装，解掉脖子上的绳索
这个时候，我不想让他想到距离
换了一件绿色的夹克。当叶子剩下尾巴
在冬的门外

去的路上，我手里攥着毕业时的合影
昨天，他站在第三排。头，努力仰着。阳光下面
波光粼粼

那双眼，已像拔出萝卜的坑，牵满蛛丝
费力地打开又关上，关上再打开

我握紧那双渐行渐远的手
泥香从指缝间飘了出来，庄稼忽隐忽现
坚硬的果壳，趁我毫无防备
在心尖
割开一道缺口


■临下对话

五脏六肺在大街上还未来得及洗净
老远就听见妻子叫买菜回家
久了，感觉居家的那栋楼房像驼峰

后来。我一星期提前回家，也这样叫妻子买菜回家
妻子懂得了我的心思。捧着我的脸
问在外面是不是也是这样。我点了头
也后来。家中临街的那扇窗再也没有因此
打开过

然而，一生中，你会遇到很多扇这样
居高临下打开的窗户
这个时候，你需要从心的侧面打开两扇窗户
一扇向东，一扇不忘朝着家的方向


■舞蹈的姥姥

血液热了，硬骨软了。借来的铁扇，早也扇
晚也扇。扇出春水洌洌，扇得绿花花哟
开呀开

乌云散了。冰雪解冻了。晚霞飘满了屋里屋外

土花碗一天天长高长大。拖把满屋子转来转去
报纸，杂志，睡了一觉，又接着鱼跃
电话机没来得及哼完一节小调：“我是XXX的姥姥”
有时，千里之外也能听到


■怀念海子

兄弟。翻过生命的栅栏
已是十八年
你说你现在，只用镰刀割草，用锄头刨地
在阳台上喝茶，时不时
分开一些花片吹吹灰尘
你说那里的人，不喜欢诗，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
成群结对去围观沙漠中骆驼的白骨
那里的房顶，都安装上了太阳
和月亮
谁家都不养看门的狗

这十八年里。你去过海边
进到那间房子吗
那里的花开得很艳
喜欢那房子的骚货，想搬走每一块瓦片
他们在那里安静谈性，谈金属的声音，谈
手掌的宽度
你说你忘了
放上一杯冰水，在后园种上辣椒

过年了，兄弟。喝杯酒吧
醉了，就不会听见石头下虫泣，观不到血汗马
奔跑的表情
明天早上，你说你只想看
五月的群鸟飞过麦芒


■列车向北

当太阳掀掉
最后一层盖头。绿色的臣民
开始迎接远到而来的新娘
我无心看花怀春。是多少年漂泊
故乡的思念，酿造了一坛
不敢轻易打开的老酒
兄弟哦，别劝我喝醉，不要在我
于烟雨窗前
一言不发的时候
说起身边的女子，说起海风
吹破了帆
往来于生活这片叶子。不经意间
风霜会将你拥进
由淡黄到苍白到暗褐到枯败的世界
我所以说我活得简单。至今未碰触一根
高贵的乐弦
相似这趟向北的列车，是它肩上
扛着的一只静物，不会嗑瓜子
不会喝水。只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练习
家乡话的发音。出门时，将诗歌
反锁在了屋内
第一个夙愿：为母亲理理发丝，系紧
难以触到的风纪扣


■春天的奖赏

亲爱的兄弟，把所有的心思搁下
让我们站在春天的奖台前接受
盛大的贻赠
头顶上已是，刚温暖的太阳
云朵像少女展开的蓝色纱巾
我们很快会想起三月的麦地，想起
远方的海，和日夜兼程的帆
第一枝迎春花就开在你的檐下
不要被早春的雾霭乱了方寸
亲爱的兄弟，少喝一杯昏头的烈酒
我们的羊和英雄的马，正梦寐以求
天山殷实的草
我不管你想到没有。只想
轻轻的告诉你：推不开春天这扇
绚丽的门，收获秋天的梦
比一线春水更容易消逝
我说呵，亲爱的兄弟，磨亮镰刀
别一只持久的铁锤
在没有人想象的地方，去收割粮食和爱情
再开凿一条适合我们行走的路面
于春天的右侧


■暗伤：2月14日

多少年。我一直藏在它的夹缝中
不抛头，不露面，不敢
大声说话
一直未与你谈起玫瑰花的颜色
和红葡萄酒的味道
这一天的来临。让我如若直立
北方的风口，夜袋内塞满
灰色的铅

亲爱的，想想
是多少年的这一天，我给你的笑容
有多少水分
我总是
麻木的抢着拖地，洗衣，做饭
说来月的气候，他乡的水荒

我痛恨自己。做了你
无用的白马
未能让你追上春流水，追上
二月的花香
感谢你这么多年依然把我
当作一杯清水，一粒米，和一堆微火
亲爱的，我在你清澈的草原上
坚守了干净


■某些关于或善意的谎言(组诗)

◎书信

你说过。不再用纸给我写信
难得存放，容易发黄。担心
我不能从这张纸里，看到你笑
或哭，或沉默。看到你那里
花开。鸟鸣。雪花飘
两个月过去了。我们除视频很多次
还相互发了很多的短消息
和邮件。电脑的硬盘存满了。而我们的心
无限空着

◎手镯

在你离开的第二个年头。我开始在电话里
反复提起，母亲迫不及待要将
陪嫁的手镯亲手戴在你手上。你总是
吱吱唔唔说自己买了一副，质地很好。敲出的音
胜过门前那口老井滴水的声响
我不敢把你的原话告诉母亲。只说
手镯早已寄给了你。说你
想我的母亲。想我。

◎照片

我们的合影，母亲每一次打扫房间都会问起
我说已经放进木箱里。反复解释怕沾尘，怕受潮
怕蜘蛛织上灰暗的网
其实，我心里非常清楚
放进木箱里的，不是我们的合影，而是昨天
潮起潮落的一段过程

幻中行

有许多好诗,欣赏.问好少鼠!

尹培芳

一个日渐成熟的诗者

舒展的波浪

红上大家多批。
问好少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