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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新批评与解构主义来读肖铁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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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30 16: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肖铁,是这个时代的真正诗人之一,而这个数目不会很多。我之所以称肖铁是这个时代的真正诗人,不仅是因为他为我们提供了众多出色的诗歌文本,而且还基于我这样的一种思想:在当下这个社会堕落的如此赤条条的时候,诗人作为一种对立,对称的存在,不是要去比谁堕落的更快,而是反过来,以诗来重新点燃起一盏圣火。在这一意义上,肖铁是一个真正的“先锋派”,他的写作不是为了迁就某种狭隘的诗歌口号——这使得当下大量的诗作单薄而苍白,而是出于一种诗人的愤怒与清醒,出于一个“人”的良知。因此,肖铁的诗歌是血脉旺盛的,如一个真正的生命那样,经得起多重角度的批评。下面,我试图分别以新批评与解构主义来进入肖铁的一首诗《赞美》。
  新批评最重要的成就之一,就是文本细读法,把文本作为一个独立的对象,来研读它本身的“张力”,而无须顾及其文化背景与历史背景。
    我说 白马
    我说 喷着响鼻
    白马轻松地摆动着头颅
    我说 月光下
    我说 水声里
    花草的新鲜令白马兴奋
  《赞美》诗的第一节,一开始便呈现了“我”与一匹“白马”的相遇,对话。这匹白马就如同我们平常所见的正常而愉快的马那样,“喷着响鼻”,“摆动着头颅”,然而,“我”与“白马”相遇的场景——“月光下”,“水声里”,及“花草的新鲜”,这些词与“白马”的“白”一样,具有着纯净,澄澈,指向一种透明的特征,从而使得这匹“白马”又显得似乎不平常起来。
      我说 马
      我说 白色的马
      马兴奋地甩动鬃毛和长尾巴
      我说 不要辔头
      不要鞍鞯
      不要吆喝和皮鞭 就这样
      自由自在 波光粼粼
  进入第二节,这匹“白马”愈发地不平常起来,它居然听懂了我呼唤的“白色”的意思,而显得更加兴奋。而且,由于诗中这不断的“我说”的呼唤,读者的眼前似乎已看见这样的一匹马,兴奋地甩动鬃毛和长尾巴,走进“白色”,走进“波光粼粼”,愈来愈失却着体重。这匹有着超现实意味,“自由自在”,“不要鞍鞯”,“ 不要吆喝和皮鞭” 的“白马”,是一匹什么样的马呢?
      我说 月光下
      我说 水声里
      进食 果腹 撒欢
      白马笑了
      ——生动的嘴唇如饥似渴
  但第三节并没有给予回答,而是在“我”的呼唤中,进一步将“白马”与“月光”“水声”混淆,暧昧起来。而且,这“白马”奇幻般地愈来愈显出一种人的轮廓,因为对一种境界的到达而“笑了”,生动的嘴唇却永远“如饥似渴”——仿佛某种神秘的镜像,使读者恍惚看到了自己内部的一些什么。
   我说 草原
   我说 马
   我说 波光粼粼 月色无边
   我由衷地说 马
   我由衷地说 草原
   月夜下的白马
   ——美的不容易梦见
  最后一节中,“白马”刚浮现出的“人”的一丝轮廓,随即又扩散开来,苍茫开来。在“我”的一种符咒般的不断呼唤中,这匹“白马”的轮廓似乎消失了边缘,彻底的向着“草原”“波光”“月夜无边”铺展而去。而由于这无边无际的铺展,浑溶,马的“白色”亦愈来愈澄澈,透明,或者说,万物皆已溶入一个澄澈而透明的“白马”,连神奇的梦都无法追寻,触及。
  在新批评的解读中,肖铁的这首诗既不是表达了诗人对一匹“白马”的赞美,也不是诗人在试图描绘出一匹神奇的“白马”,它真正的唯一的主题是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一种诗人的生命与万物交流,交溶,最终汇入宇宙苍茫的人生之境。这种人生之境,是以“我”,与“白马”,与自然万物的一种微妙,复杂的对话过程展开,并抵达的,显示了肖铁在古典诗人之后的新颖独创之处。
  然而,中国古典诗论又有“诗无达诂”之说,使得如今亦已成了传统的新批评的这种试图将文本的所有成分归纳成为某个单一的解释,启示的方式,显出它的局限。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兴起的以德里达为代表的西方解构主义,则似乎与中国古典诗论的“诗无达诂”有着同道之处,它是对之前的同样认为文本中存在着一个稳定的占中心位置的“深层结构”的结构主义的反拨,消解,认为文本的意义永远存在于被阅读,阐述,批评之中,文本的阅读是一种动态的过程。
  当我们以解构主义的方式阅读肖铁的这首诗时,很快便发现,新批评从诗体部分分析归纳出的这首诗的“天人合一”的主题,与诗题的《赞美》,存有无法对接的缝隙,即使我们认为这首诗的一边还站着一个超然的上帝,这缝隙亦不能完全弥合——因为“赞美”需有两个分身对象的存在,才能成立。因此,我们必须设法将这个“赞美者”,与诗体中的那个“我”,进行厘清:“赞美者”代表着人的尘世部分,而“我”代表着人的诗性部分——这样的话,诗体与诗题之间的表面逻辑意义上的矛盾,便被化解。但如此一来,新批评总结归纳出的这首诗的唯一主题,也随之被瓦解——在解构主义的这一体验中,这首诗呈示的是一个尘世中人,试图跨入一个诗性世界的努力,是一种真诚坦荡的求索之程。
  在对结构主义理论之父索绪尔的“能指”与“所指”的解构中,德里达精彩地指出,语言符号本身的“能指”与“所指”也并非相互对应的关系,一个“能指”能引发出一系列与它相连又相异的其它“能指”,从而使之具有无数潜在的歧义,造成意义的不断延宕,变化。肖铁《赞美》诗的中心语言符号,无疑是“白马”,在“能指”的层面上,它很轻易地令人联想到中国古典哲学家公孙龙的命题:“白马非马”。显然,肖铁的诗思与“白马非马”的哲思有着重叠的地方,但肖铁诗中的“非马”,指向着一种人的生命的纯净,超越;哲学命题中的“非马”,则主要是想说明“白马”这个特殊的马与“马”这个普遍意义上的马之间的差异。
  在诗歌史上,肖铁这匹“马”的后面,更是牵着一连串马的身影。杜甫的“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李贺的“向前敲瘦骨,尤自带铜声”,都描绘了非凡的马。但杜甫,李贺的马,主要寄寓的是一种在人生社会建功立业的理想,如果用几何坐标来表示的话,它们追求的是一种在大地水平面上的无边的奔腾。而肖铁的马则是试图由大地的某个地点向着空茫的天宇的垂直升腾;由这“垂直升腾”及“白马”“白”字的反向联想,我们随后又可牵出布罗茨基的著名的“黑马”,确实,布罗茨基的这匹“有恐怖追踪着它的足蹄”“没有颜料能抹出更浓的黑”的“黑马”,也似乎行进在垂直的方向,而且是在向下穿越着地狱。然而,“上升的路与下降的路是一条路”(艾略特),由布罗茨基诗中的“那夜,躺在篝火旁”“肢体墨黑有如一洞真空”“注视我们,直到破晓的黎明”这样的诗句所得到的暗示,布罗茨基的“黑马”与肖铁的“白马”将最终在某处明亮,澄澈的地点相遇,相汇;但我从记忆的储存中,还是唤出了这样的“马”,可以与肖铁的“白马”一直相伴前后——它就生活于美国诗人赖特的《赐福》一诗中。诗人在去牧场的路上与两匹可爱的马相遇,在以一种诗性的方式亲密而平等地交流后,“我突然意识到/ 若是我挣脱了躯体,我将会/ 化成一树繁花”。 这“一树繁花”,与肖铁诗中“我”和“白马”一同溶化入的“月光”“草原”“波光粼粼”,显然是同一境界。当然,进入这同一境界的两首诗的诗思节奏,还是有所不同的:肖铁的诗思似不知不觉地牵引着读者,进入了那个“美的不易梦见”的世界;而赖特的诗思则如伴随着读者随意散步,最后却突然一个跃起,跨栏,而进入了一个新的层面。
  解构主义的质询,延异,消解等实践的前提,是基于西方的语言(文字)以语音为中心,而我们的汉字是以语意为基础,这就决定了我们在应用解构主义的批评方式时,不必拘于其理论,而应发展自己的本土话语和体验的思考,并形成自己的特色。而汉字的以语意为基础,实际上给解构主义批评带来了更大的空间,它不仅在一系列“能指”的引发上,有着无穷序列的指向,而且在词语形式的排列上,亦能给人以丰富的启迪。例如,肖铁这首《赞美》诗中的“我说 白马/ 我说 喷着响鼻”之类的句子,能令人联想到中国古典诗歌的某些妙处,“我说”与“白马”,“我说”与“喷着响鼻”词语之间的空白,是颇有意味的,它并没有指明前后词语之间的主从关系,它们的意义同样可以换个位置来读成“白马 我说/喷着响鼻 我说”,更微妙的是,这在某种程度上使这首诗成为了“白马”的一种戏剧性独白。
  其实,把我对肖铁这首《赞美》诗的解构主义批评,看着另一种形式的新批评,或者是新批评的进一步发展,亦并无不妥。解构主义之所以会风靡美国,进而影响全球,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可以承继之前的新批评的文本细读法。因此,有批评家认为,新批评与解构主义的区别是观念,而不是手法或方法,解构主义是一种敞开的文本解读。在我给肖铁写这篇批评文字时,我还知道,肖铁正主编着一份他创办的《思想者》民刊,这是我最喜爱的刊物之一。刊物的主体文字,是对中国过去一段历史黑暗的反思,那种地狱中的焚烧,炼狱中的拷问,似乎与肖铁的“白马”割裂于两个世界。但实际上,正是这地狱中的焚烧,炼狱中的拷问,才有了肖铁这匹“白马”的涅槃,澄澈——它们分属于肖铁思想的不同层面。在这一意义上,肖铁的“白马”穿越了所有的马,或许,亦已穿越出“解构主义”之外。
  
  附诗:
                  赞美
                               肖铁
         我说 白马
    我说 喷着响鼻
    白马轻松地摆动着头颅
    我说 月光下
    我说 水声里
    花草的新鲜令白马兴奋
  
           我说 马
     我说 白色的马
     马兴奋地甩动鬃毛和长尾巴
     我说 不要辔头
     不要鞍鞯
     不要吆喝和皮鞭 就这样
     自由自在 波光粼粼
  
           我说 月光下
     我说 水声里
     进食 果腹 撒欢
     白马笑了
     ——生动的嘴唇如饥似渴
  
           我说 草原
     我说 马
           我说 波光粼粼 月色无边
           我由衷地说 马
           我由衷地说 草原
           月夜下的白马
           ——美的不容易梦见
发表于 2006-12-4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提读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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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7 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次提读好文章。
虽然新诗俨然是泊来品,用西方的诗学概念来解读理所当然。但肖铁这首诗的语言和内核我觉得更具汉语传统诗歌的特质,所以我个人觉得可以绕过德里达而直接用中国的诗学语言来解读(或者只是把德里达当一个背景),以此或许可以对彰显汉语白话诗歌可以达到的高度有所帮助。浅见,供庄晓明老师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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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2-20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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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诗好评,一读再读。
(诗的结句稍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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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学习来欣赏.
问好庄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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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 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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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0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天放  飞雪  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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