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风的老柳树（组诗）

罗箫

望风的老柳树（组诗）

罗  箫


熏  陶


一束山茶花枯萎了
我才知道
这束素洁的花是真花
不是塑料花
更非近在咫尺的坐台小姐

逃走之前
我去了趟卫生间
反复清洗自己
以免引起家庭的怀疑
香水味总是没法去掉

社会广大无边
风气带走一些人
也送走另一些人
熏风的风也是风
精气神儿的气也是气

风不吹雾不散
风吹落叶船过桥
风流自古多魔障
风潮过了世界在
气是清风肉是泥
气在  精神就在


病  中


我给自己开药
开廉价的药片和草根

120风驰电掣朝前开
医疗事故随时可能发生

红色代表危险
绿色代表安全

麻醉药代表无知
手术刀代表贪婪

密码箱代表大款
住院部代表上帝

那些白影子贴在墙上
形同虚设  代表存在


夜阑如水


没人知道
女人究竟站了多久

女人不说话
女人在等别人问她话

我想走开  一不留神
眼睛被磁了一下
忍不住回眸  凝望

女人不见了
附近那家五星级宾馆的玻璃门
把人送进去
还在旋转
停不下来


无  题


蚕老了
索性把自己
包裹  封闭起来
用过去的丝
过去的光亮


旧事重提


马灯灭了
里面没油了
风太大了
第三种可能
灯草忘剪了
第四种可能
圆形玻璃罩子被空气撞碎了
没有第五种可能
没有依次类推的第N种可能
没有刨根问底的人
没有一份答卷
可以得满分


物化时代


苹果熟了
摘下来
储存一段时间
再吃时
有些不忍下嘴
自相矛盾
自馁自戕
掂量来
掂量去
一屋子甜蜜气息
瞬间消失饴尽

一盘棋和了
围观者是一群生意人
精通商场战术

我想回到方才
长途客车却将我载往
另一个方向
另一座城市
另一间租屋


或  许


杯子里的水凉了
肯定凉了
冒不出热气

或许  杯子是空的
这是只旅行杯


婚  姻


那只鸟
自己打开笼子
飞到别处去了


新  年


凌晨一点
就有人起床了
这个时代无章可循

红烛亮了又暗
风  被风吹走
被浓烈的火药味吹走


嫉  妒


这位性格演员
转过身
后背透出
一股杀气


撞


玻璃太干净了
什么也没有一样
透明  透亮
充满了诱惑
阳光一无遮拦
斜斜地射进来
为紫燕细小的尸体
镀了层金粉


经验之谈


红薯剥了皮好吃
红枣剥了皮
只剩下枣核
就没法吃了
同样道理
香蕉橘子必须剥皮
大蒜必须剥衣
核桃必须去壳
所谓肉包骨头骨头包肉
不无哲思蕴涵在里面
我想说的是
亲近生活皆意味着
亲近了常识
亲近了经验
经验不挡饥解渴
百用不殆


望风的老柳树


背靠大树的爷爷
在晒老阳儿
一晒近百年
风  似乎更猛烈了
像爷爷豁牙的嘴
呼哧呼哧  大口喘气

从内部抽出恁多青丝
一眨眼变得稀疏
树影变瘦  变薄  变脆
爷爷白了吧唧  不仅
头发  眉毛胡子全白了
像下过一场永久的大雪
脾气也见长  冥顽不化
坚持吃炒面  喝凉白开
拒绝大鱼大肉

近处灯红酒绿
饮料汹涌澎湃
菜肴五花八门
忒贵  但很现代

那只雀巢在嘟囔什么？
谁一直在走回头路？
文革  四清  低指标  大跃进
人民公社  合作化  互助组
乃至在万恶的旧社会
又抗了二十几年长工

一支掐去滤嘴的香烟
暂时止住类似唠叨的说嘴
山羊胡子一撅一翘
哆嗦出又一群紫燕

一声咳嗽  柳絮纷飞
一阵咳嗽  又咳出诸多慨叹
生命因有限更值得珍惜
时光中的每一天
都是那么难捱  危机四伏
乃至上气不接下气
依旧泛青吐绿  张扬姿势
依旧丢了筢子拿扫帚
以为柴多火焰高
快乐与幸福会充满些
旧话题一天天减少
新话题一天天增多
没有想把自己锈掉的人
没有拒绝燃烧的断枝
没有雪橇雪中送炭

望风的老柳树
望见市郊那半截池塘
一根刺  扎疼了谁？


烧  荒


旷原起火
一行大雁消失
天空遂之消失
白云凫动的漳河消失
烟雾清空了一切

距星光抵达
还有好长时间
村庄提前入睡
梦  一个接着一个
与憋闷不无关联

有人咳嗽得更大声了
他们惧怕黑暗
因而制造黑暗


背乖乖


背乖乖
乖乖不乖
噘嘴鼓腮

乖乖大了
大了
还闹

背乖乖
没有一种姿势
是正确的


坐享其成


平原遭涝灾那年
我爹去山里卖笊篱
卖那捆白蜡条拧去皮
自己编扎的米把长的长把笊篱
（食堂头号大锅用得上）
指望换回些炒面  柿饼
接济六口之家
他好像听到了我们
肠胃里鸽子的嬉闹
连明搭夜往回走
累成一滩泥还在走

那时我真傻
和此刻呆在椅子里
忙着玩电子游戏的
我十八岁的儿子一样傻
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也不去门外接一接


妄  杀


疯狂玩电子游戏的儿子：罗聪
去年十七岁  对生存毫无准备
突然写出一个短篇小说：《妄杀》
发表在《上海文学》2006年7期
他想杀死情敌——水果店老板
除灭这只披着羊皮的狼
一个不想让亲骨肉出生的恶棍
他削水果  仿佛在削对方
浑浊的果汁滴落珍珠的声响
刀刃雪白  夕阳的光反射在上面
仿佛涂抹了一层鲜红的血液
是把好刀！他大量削水果
仅为把刀子削钝些  太锋利了
杀起人来可不过瘾  这样想着
儿子又睡罢一个白天
老爸！去夜市搓一顿！
我很兴奋  为528元稿酬
更为那对冤家  儿子和
水果店老板竟是同一个人


买本《最高指示》解闷


在旧书摊看到一本《最高指示》
我对烟薰火燎的痕迹一再挑剔
想掏半价  起码六五打折
瞅瞅封底  没有定价
内部发行  1965年8月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翻印
那时不大注重金钱
包括伟人宏篇巨著的盗版
鸿毛般不值得一提  那时
革命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谁的手掌里都红彤彤的
仿佛把持着利剑和盾牌
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毅然买回这本小书
孰料看着看着看睡着了
做个梦  居然是带色的
居然重新“臭老九”了一回


对  过


哪儿都空空荡荡
上面
下面
前面  后面
左面  右面

一朵云的快乐
仿佛是天生的

这个荡秋千的孩子
快乐得也像一朵云

我睁开眼
童年消失
那朵洁白的云也不见了

池塘皱纹密布
沟壑纵横
水稗草枯黄


邂  逅


你在说话
看着别处
我已从那里走出来
因为太认真
变得沉默了
我继续保持沉默
仿佛一个趾高气扬的人
你柔顺的长发  被风吹散
后面什么也没有
前面也没有什么
四面八方都是空的
影子也是空的
名字也是空的
只是有些面熟
似曾相识而已


每  天


每天抽烟
喷谜团玩

每天喝茶
针尖已经被泡软了

每天读废旧报刊
补充精神营养

一下岗就胸闷气短
每天  饭都没得吃
还想吃新闻、时尚？

每天招摇于人才市场
无的放矢  无功而返
不是没一技之长
是白痴老板
被我们预先炒了鱿鱼


驴  子


站着  累了也站着
让皮鞭清楚它活着
还可以拉犁拉耙
证明自己的价值

驴子不学牛  整夜
卧地上  却学牛反刍
像蜂巢胃里有蜜
返回  甜丝丝的

驴子要么不叫
叫起来就很大声
豺狼虎豹吓得一颤
打问：这啥玩意儿

驴子啊！啊！啊！
偶尔  刺毛一回
让诗选刊论坛斑竹
一点办法也没有


水


民谚曰：
水广鱼大  水到鱼行
水帮鱼  鱼帮水
水秀山清  水涨船高

惟有水能够让鱼
鱼一样活着

突然有一天
鱼儿们纷纷翻出白肚
样子很难看
它们忽略了河岸上那块牌子：
此水不宜饮用

惟有水能够让鱼中毒
痛不欲生


蚂蚁搬家


仿佛在迎迓什么
仿佛在接受什么

蚂蚁不见了
蚂蚁那么小
很容易藏身

在车站广场
我看见一群打工仔
他们那么大
同样匆忙  慌乱

路灯昏黄
近旁的枝叶摸棱两可
远处有什么却清晰着
因为蠕动  异常清晰


城市之光


美酒加咖啡
夜晚的色泽愈加暧昧
不黑不白不红不绿
但很迷人

那位用兰花指说话的靓妞
一再将短信搁置脑后
星河灿烂无比
以金子的气息引领时尚

一只鼠标四处出击
吞噬有限的萤火虫
未完工的鸽子楼  桥洞  废砖窑
被饥饥声拌嘴声充满

预谋者反手为云  复手为云
一条鱼扑跳  刺激得无数
花骨朵同时打了一句喷嚏
温柔浪漫  死亡般温柔浪漫


捉麻雀


这伙饿急眼的小精灵
被竹筛那个破笼头帽子
噗！扣紧在地上
噤若寒蝉
像不像我们
惊骇至极
以至于忘记了叫喊？

期间我接过一个电话
三分钟不到
一个加强班
哄抢完那把米
快活的直蹦达

麻雀从小不学走路
长大了也不学
以为有双翅膀
天空就是自己的了

哇噻！九九八十一只傻逼
哈！一张降落伞撑开
一快半截砖贴地摇摆

它们飞不高飞不远
偏要拼命飞
以为累着  忽悠着
才能活得长久些

一个人就是这样守护住自己的
咬住茄子打提溜
使劲往下坠
宁死不离开原地

2006年9月7日至24日于邯郸鸡毛山


作者简介：罗箫，男，真实姓名罗俊士， 1954年生。河北省作协会员。曾出版诗集两部。有诗入选2001、2002、2004、2005年《中国诗歌精选》、《2004文学中国》、2000—2002《中国诗选》。2004年8月开始小说创作。已发小小说、短篇小说十七篇。

通联：056003 河北省邯郸市复兴区建设大街76号3—2—9  真实姓名：罗俊士
电话：0310—5525123   
信箱：luoxiao0054@sina.com

十鼓

寓意深刻,提起读!

老树

这组不错，提给大家，红了

褚国刚

不错的一组,欣赏!

桃木剑

味道很浓的一组,顶一下.

梦呓的孤岛

这些都是你的最烂的还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