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的不止是秋天

今生有约

9月7日是极普通的一页，随手就可以翻过去，而对于我却是刻骨铭心的。因为，这一天是鸿的生日，也是我们初识的日子。

记得那年秋天一个美丽的夜晚，鸿很有钱的女朋友为他操办了一个奢华的生日party，是刚刚从外国影片里笨拙地学来的。我被“女朋友”的朋友生拉硬扯前去捧场凑热闹。

Party设在“鲁迅美术学院”的一个小型展厅里，但也足够宽敞，足够这群红男绿女们近乎于发泄似的“狂轰乱炸”了。包括我在内，去的都是“八十年代天之骄子”，大学刚刚毕业，经济上很穷苦，精神上也在荒芜的沙漠里艰难的跋涉着，但已影绰绰看到了前面的绿洲。

我是极不喜欢这种喧嚣应酬的场合的，所以刚一进门，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使我眩晕，嘈杂的音乐叫我烦躁。我怯生生潮湿湿的拽着朋友的手不肯撒开。

终于安静下来，主角登场讲话了。我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有人发现我的存在……

“咦？你怎么没化妆？至少也要擦点口红啊，这样的场合还是素面朝天，真拿你没办法”朋友小声地责怪我“用我的，快去洗手间……”我二话没说，甩开她的手就往外溜。

“请留下来，算给我个面子……”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幸糁棺×宋业慕挪健Ｋ闶墙裉斓摹笆傩恰薄：瑁逞该朗跹г旱母卟派诠ザ了妒垦弧Ｕ馐呛罄此约航樯艿摹?BR>鸿那天穿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很高档。淡青色衬衫打一条宝石蓝色领带。身材伟岸，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算帅气但很刚毅。臂弯里吊着的当然是他的女友，身着一袭紫色低领的晚礼服，发髻高高挽起，令全场的人耳目一新，因为，现实当中，我们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妆扮。“她真美，好像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妮娜”——我在心里赞叹。

我终于硬着头皮，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捏起一杯红酒，蹩脚的笑笑——“祝你生日快乐，爱情甜蜜，多涂好的作品给世界人看，早日超过悲鸿……”不等他们说什么，我便一饮而尽了。他的唇抿一下杯口，然后笑了——“伶牙俐齿，好”眼睛闪着柔和的光芒。

我在人们的“海阔天空”，“旋转的舞步”当中竟然无聊的打起瞌睡。“走了，回家了。你可真是无可救药！”当朋友将我摇醒时，早已是人去楼空了，只有鸿一个人在等着欢送我俩这最后的客人。

临出门，鸿忽然握住我的手“希望还能见到你”。他俯下身来和我说话时，离我是那么近，我能感到他的鼻息扑到我的脸上，还带着热热的酒气。

我慌忙地抽出手，慌忙地逃出门，慌忙地说再见……

本以为我和鸿只是今生的擦肩过客。实际上我对那天的聚会印象也不是很深，更没记住任何人，鸿的酒话我更没放在心上。可是几天以后，我接到鸿的电话，约我和他还有他的同学一起去郊外写生。他那带有恳求的语气叫我不忍拒绝，何况我下夜班，正闷在宿舍里无聊，便答应下来。我胡乱地往包里塞了几页纸笔（这是我时刻随身的武器）冲向车站。

那天我们很晚才回到市区，虽然每个人都饿着肚子，但非常开心。我和鸿就此成了那种“不即不离”的朋友。
在后来的交往中，我们心里逐渐明白了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和分量。我们一起出去——他画我写。有时一天都不说一句话，但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个微笑，彼此都能感知领会。有时为一幅漫画，我们会相视笑一上午；为一篇凄美的文章，我们会一起唱起忧伤的歌。

我知道鸿的梦想——他一直想去法国深造。他把他的绘画事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我可以在精神上鼓励他，在经济上我是无能为力的，只有他的女友才能帮他。而他的女友决不允许他出国的，虽然爱他，但很专横，鸿为此很苦恼。每当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隐隐作痛，鸿一提起此事，也莫名的烦躁，对我发脾气，然后再疯狂地向我道歉。我们表面上大大咧咧是挚友，张口闭口从不谈“爱”字，因为那是一道脆弱的伤口。况且，还有一座道德的桥隔在我们中间，我在此岸，他在彼岸。

直到有一天，鸿脸色灰灰的来到我的宿舍，递给我一方红色的喜贴——“我要结婚了，下周六，9月7日我的生日那天，欢迎你来……”

我接过喜贴，竟觉得有千金重。我没敢看鸿的脸，垂下眼帘看自己的脚尖。

鸿也没再说什么，走出几步背对着我说“其实我爱你，从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是你的恬静吸引了我。记住了，我们错过的不止是这个秋天，而是一生啊……”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出去。

鸿的父母兄弟姐妹们，没来参加他的婚礼，因为他的家在山东偏远的农村，时间仓促来不及赶过来。
我也没去参加鸿的婚礼，写了一首幼稚的不成行的小诗，托朋友带给他：
   
    我多想拾起每一片
    秋天里飘落的叶子
    夹在书中
    留住绿色的夏天
    多想把你的印象
    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眠
    都能与你相拥相伴

  你走得那样匆忙
  甚至未曾与你说声再见
  整座城市都空了——
  头顶飞过南去的群雁
                                                      
  你在你的世界里奔波
  我在我的幻想中生活
  岁月从我的心灵划过
  你的全部友情
  是我今生最大的收获
                                                                        
    我多想拾起
    秋天的每一片落叶
    珍藏我们共同走过的
    渐渐远去的夏天
    ……
既然，夏天我没能留住，秋天我会留住吗？！
第二年的国庆节前夕，鸿满面沧桑地来约我出去散步，这是他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对我讲述了一切：他最终放弃了那位女友，短暂的婚姻已经解体，下个月要只身去法国。在沈阳这个第二故乡，除了老师和同学，他就我一个亲人，所以来告别。还说经济上的困难会有办法解决的。鸿这次真的走了！

到法国后，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首小诗精心地绘成一幅油画寄给我，还附了简短的文字：这算什么？总结？话别？遗憾？还是今生不了的情缘？不，这是我们人生中一段美好的记忆，是我留在祖国的心，好好珍藏吧……

飞狐子

有事情，暂时下线了。会回来看的。

梦影兰舟

你在你的世界里奔波
  我在我的幻想中生活
  岁月从我的心灵划过
  你的全部友情
  是我今生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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