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三首

阿角

［断章］
一
那么多真实的面孔，在多种场合
它们呈一种颜色
以至于我难以确认它们如何活下来
它们容光变幻、神情闪烁
拖着陈旧的言辞
它们站着耗去精力，但这之间还有距离
它们还拥有一些空隙，够不着脚下僵硬的床板
二
时代高耸肩膀
民主背影高大
各色旗帜越过城市和村镇的上空
新生的雕塑披着曙光涌进广场
我在雕塑下俯首弯腰，拒绝长高和接受教育
我提前把双脚埋进大地
我记取的仅剩下泥土、风雨
以及偶尔从天上落下来的鸟粪
三
人民这架骨骼经久不散
它支起炮火和标语的大旗
它让国家端坐在高高的桌面上
你已经听到，它高于祖国，而我从来不敢正视它
我仅知道，我有别与狗
是父母的儿子，情人的情人
四
没有。吐出这个没有边际的口头语
就像往自己身上覆盖黄土
黄河的黄，土地的土
还有斑驳的黄皮肤
历史偶尔打了个响嗝沉入腹部
而没有，不是一瞬间的事
像未来和往昔提前到来
我说出，是因为站在内心的狭缝
看到外面更为狭小的天空和大地
五
现在，没啥好说
一个哑巴要说的话不可能不多
但可以忽略不计
在阳光下勒紧喉管
看头顶上的天空深远而博大
我的大地是城里的三尺阳台和乡下的一间瓦房
现在，我拒绝乘坐飞机和高声吟唱
我不能为了短暂的飞翔
和一件彩色的外套
借后半生的光阴用来降落和遮掩
我已经盖上了够厚的衣裳和脸皮
我不能为了让哑巴开口
敲落门牙咽入腹中，还是语不成句
［工蚁］
它们扮演大象
耗其余生，还是没能穿越一片草地
它们把头抬着
要用两根触角撑起天上的太阳
“我借助自己的光
踩着他人布下的影子，那不是我的影子”
而地下的生活，早退化了
它们的视力和听觉。依靠嗅觉
它们穿梭在来回的路上
一张落叶飘下来
它们说起秋天、小北风、冬雪、冰川
说起企鹅和北极熊。而它们压根儿
不分布在南北极。虽是蚂蚁
它们又唾弃骨头，也许是拉不动
但它们用坚硬的颚，咬死
独行的虫子和苍蝇，拖回宫殿
摆在蚁后和雄蚁的婚床前
它们早已忘记
自己是天生的无需阉割的太监
翻过一块小石头，从一滴露水里
挣脱出来。“我翻越了一座山
并游过海洋。你们看我结茧的脚板
被海水浸泡成黑褐色的皮肤”
它们相互称赞，一只只轮流演讲
台下的急不可待，飞舞拳脚
但始终没发出声音，哪怕放一个屁
它们担心错失机会，也许是一生唯一的机会
它们遗传了：不无端搬家
和露宿荒野；风雨来临之前关紧门窗
秋天之前开始储粮
当它们闻到一只蚂蚁死了
就用集体的力量把它埋葬
当它们闻到一只活着的蚂蚁
身上有死亡的气息
它们也依靠集体的力量，把它活埋
［隐匿、或公开的风景］
六点，或者更早。这是清早，他们头上的安全帽
亮过街口的红绿灯。结伴而行
穿过内心的斑马线，爬上玉米秆一样拨节的楼顶
像登上高高的粮仓，我能看到他们暗地里眺望的方向
那是一场预告中必须到达的台风
但偏离了方向，在三百公里之外的海上降临，与城市无关
电梯里上升的空间，最后摆在桌面上
足够安放一天的光阴。对着大街，她说
我们在搬动比自身重三倍，或者更多的物体
我知道她说的不是蚂蚁，它们步履从容呵
裸着小小的腰身，在来回的路上从不低头
在这之前，的士司机说，他记不清
这个城市的市长在电视里的模样
他要赶在下午六点之前到菜市场买三只螃蟹一斤青菜
我忘了他的面孔，在两条街道的交叉口
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让他提前把车速放慢
侧着身子，她开始用小汤匙喝水
把身子平展得精致细碎，像她手中的杯子清澈无底
阳光在台历上移步，而后踩在她的长发上
这是深秋，但叶子还在公园里的枝条上站着
她离开北方，在这个冬天难得见雪的城市
提前汲取了大楼里的冷。她要取暖
像侯鸟、蛇、穿山甲，像弄堂里穿着小外套的卷毛狗
跟季节保持着一致的次序和气息。像天桥上的夜色
静静涌动，像一道道车流，井然有序，拖着迷人的光

花语

[这个贴子最后由花语在 2005/11/29 11:24pm 第 1 次编辑]

问候阿角．上海一别已是二月有余，你还好吧．

诗不用说写得精到，鲜明的生活体验，俺先重了，再细看，，握手，：）

叶茶

提上去，问好：）

S城写作

为阿角的旧作感动。问好兄弟。生活和诗歌，相生相伴的兄弟。

S城写作

推荐精华。

白鸦

漂亮的一组，问候阿角！

如是

问好！

永河

好。第一个，举重若轻，有思有容。第二个，以敏锐的目光，探幽入微（我怎么感觉有我们的影子？）。第三个，虚实有致，富现实和现场感。
问好。学习。
我有别与狗：于？

阿角

问好楼上各位,多批评.谢永河,纠正的对.应该是"于".

花语

下面引用由S城写作在 2005/11/30 01:32pm 发表的内容：
推荐精华。

这么好的诗，应当精华．我来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