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华晓春诗歌自选27首
（A类14首）
金色池塘
我仍将在寂寞里浮游
象水蛭困在池里
伸出脚去，划一圈涟漪
偶尔擦破了月亮
水花溅起
再也不会湿了云
多少次，我把落入
指间的阳光
当作戒子
夜里，手掌是最黑的布
星光从伤口处漏出
谁又在我的身旁
拾得一枚蝉蜕
套在身上，恍若猛虎下山
我知道，海洋就在身边
群山一次次
倾下它们伟岸的身体
我得一划再划
直至整面池塘
转作一张金色的唱片
池塘呵，我仅有的行囊
鹰击长空
天在里面
1998/9/24
蜇
无法观望整个事件的全过程
才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乏味
一大堆绳索盘结在中央
有人的一生只是其中的
一丝纤维
而这个事件本身并不通向天空
长春藤覆盖着锈迹斑斑的铁锁
钥匙在一只曾经月光一般的手里
那人已经蹲在时光发皱的角落里
贩卖黄牒
天空依然空荡无边
没有一页翅膀可以当空卸下
寻求每一朵云的荫凉
都是些捉襟见肘过季的衣裳
天空之下,如此浩大的仙人球
在高速旋转
溅出的一些病 彷徨 短见
似另一种密集的刺
我发现了天空的背后
我在找寻虹最后饮用的水
我在设法从整个事件的一个细节里挣脱
象蜜蜂,以疼的方式
将蜇遗失在人们
永远忽略的部位之上
2003/5/21
声 音
占领，月亮这张碟子
端出之后
夜色即刻皱成一块
浩大的桌布
谁将自己的手洗净了
也就得到了光芒
雏鸟又在苍劲的枝上
肆意蹭着羽毛
啄起一条虫子
便隐去了半壁江山
夜半婴啼，整个村子
晃作轻轻的摇篮
我仍在海边闲坐
看破烂的船只
挤满了黄金海岸
目光散乱，这四向里
交织的绳子
干净的孩子纷纷上了船
象一幅幅落漆的油画
还有谁把手
指向东方？
需要雷声，这空气中
巨大的手掌
把我们从群山逼压的阴霾中
径直接到高处
象葵花，忽略雕像
面向太阳
1999/1/25
角 度
放一粒种子，于窗台
看一只鸟儿吞入腹中
从此，我便拥有了
飞翔的田地
在空中流串的根
身下，大片的林梢
发出轰然的声音
我停在门口
磕了磕鞋底的泥
常年出入一套衣裤
偶尔烫烫发皱的袖子
抄一根针缝时
一朵云影游遍了衣襟
一滴雨点
轻易将我覆盖
从一个火柴盒
我目睹着矩形的天空
一只蚂蚁，在显微镜下
触须无边延伸
从川流不息的车窗里
我接连抛出一些
比大地沉重的文字
象山，置于盆中
或者浮于丛林
从一枝穗上走下的谷子
此刻，正聚在我的手心
棱角分明
2000/7/2
介 入
浪，用杯子盛装
透过平静的玻璃
我听见猫的呼吸
朵朵盛开
沿平坦的大道望去
目标只是一点
尘埃漫漫，谁
一声咳嗽
我迅速扭过头去
从此，在平面里纠缠
一览无余
随手划一个圈
有光辉从里头射出
没有了阴暗，我
失去了角度
船在岸上，此刻
舷板沾染咸腥
杯子相撞
我看见了水猛烈的头颅
象剥开薄薄的绝缘体
电，露出尖锐的牙齿
介入，中指搭上拇指
荷一般
从水心弹出
1998/10/13
境地
手，逐渐上扬
我望见群山羊群一般鸣唱
寂寞时刻
灯火逐步褪色
这又是怎样的境地？
浇灭炉火
夜雪正厚了渡口
跃上枝头，麻雀
一点点枯叶般黄了
导火索闪烁之后
满树的柿子
如整串饱满的爆竹
仰面朝天
背影则是整版的大地
象一叶兰舟，今夜
我只让一点桅尖
浅浅，笼进雾中
1996/12/23
优 势
坐在井沿，八月
薄作一条纱巾
象花瓣凋零时
比风迅速
我离池塘越来越远
以一把荷的姿势
在山尖旋转
鹰，一再收紧翅膀
准备在黎明破晓前
和种子一齐遁入
腊月，感冒是一大块冰
揣在怀里
在枯枝间舞蹈
谁在谁的骨骼里呼啸？
逐渐濡湿
一滴泪，比一场雨庞大
在一面葵花的后面
我迅速得到了一束光芒
沉浸吧，鱼正左右逢源
莲眠于水心
我看见光线悄悄聚拢而来
一些吟唱
涟漪一圈圈荡开
月光一般泛滥
1998/11/6
旋 涡
此刻，正是老人记忆中
灿烂的旋涡
在岁月中央跳舞
晶莹的裙裾
一磕即碎
我在浪花中部
逐渐眩晕，手心松动
一地的叹息
转瞬即逝
金子一般闪烁
或者，握住了莲的腰杆
在四向平展的池面上
一两声柳琴
便皱了春水
忘了头顶上的莲
正发出玉色光芒
我会循月华而去吗？
让所有的举止
腾空而起，鹤一般鸣唱
还是停顿
象已晶亮的瓷器
埋在窑里
跳芭蕾的旋涡
没有舞曲
也让我看见你锐利的鞋尖
1998/10/21
慢 三
石头，逐渐松出线来
一圈圈
交织得厉害
可以穿透了，这时
我就是水
闪亮着锐利的鞋尖
不象风中的叹息
太具体
可以用手帕盛装
桩子插入泥土
密密麻麻
坚定无比
水，无处不漏
我晓得东窗渐白
鸟语花香，此刻
竟无从收拾
1996/9/1
大 小
局 限， 从 里 面 走 向 里 面
幽 暗 的 光 线 破 烂 不 堪
鼾 声 再 次 削 尖
时 空 里， 唯 一 的 时 针
我 怎 样 听 见 广 阔 的 合 唱
一 大 片 涛 声 厚 重 地 铺 开
丢 出 一 只 青 鸟
天 空 从 四 向 里 裂 开
整 块 大 地 都 在 一 顶 荷 上 么
伸 出 一 根 手 指
遮 住 了 大 好 河 山
我 渺 小 了
太 阳， 就 只 是 一 粒 尘 了？
都 是 生 命
鱼， 游 过 又 一 钓 饵
我 在 屋 里
谁 又 发 现 了 崭 新 的 岛 屿
无 边 无 际
身 子 陷 了 一 下
我， 团 成 一 股 地 声
1997/11/27
池塘旧事
水，退去了
荷叶与石子一样沉重
船纷纷挂了起来
象一尾尾倒晾的鱼
我怀念水中的日子
酒樽空了
吸一口无边的水汽
两肋骤然生风
比帆轻盈，一次次
悬上高处
比划之间，满池的水
灵灵作又一盘月亮
于身下
兀自圆缺
远行之后，月亮
便是天上的一面池塘
时时于徘徊的夜晚
溅我一身的水声
两臂划动，浪
自两肋而来
轻易地游出了黑色
象一尾银质的鱼
水声褪尽了，池塘呵
荷叶 兰舟 蜻蜓犹在
象茁壮的毛发
附在一面风干的兽皮上
此刻我又回来
只能拾起，抖了抖
在芦苇盛开的路口
绷紧，等待一束阳光
浩荡无边
响亮地击中
1997/8/19
酝 酿
酝酿一种歌唱
从千年前开始搬运
在喜马拉雅的下面
接过蚂蚁触须上的大米
中间的起起落落
和平仄一样消瘦
高音是闪电上滴酒的呼啸
在海的深处
泛起一丝贝的低吟
一只流萤在瀑布前低飞
刻画着光明的线条
巨大的黎明即刻降临
连牵引过的夜路人
也张开怀抱
脚落在一页
濡湿的小小翅膀之上
我在1969年的早晨
目睹了这次沙哑
发生在立春
在排山倒海的祝福声中
我听见一粒尖锐的呻吟
嵌入地心
完整地
和衣沉睡
象谷子完整的停留在坛里
坛埋在荒凉的郊外
不要惊醒
哄走最后一只谢了毛的雀
有暗香
停在酝酿
2003/5/14
产生
让水漫过膝盖
手浸成水仙
穿过石砾的粗糙
密集的黄沙里
我淘到了零散的金
在水边垂钓
谁在彼岸正放入一尾鱼
虹，横贯其间
钟声响时
我们都对了一下腕上的手表
象音符曾汤匙一般
散落在各家各户
那时，我们多么宁静
傍晚的餐桌上只有一束月季
无非是劳动的间隙
追逐过一群鲜艳的女子
万仞的悬崖之上
飘着一个散乱的疯人
1994/5/18
距离
手，简单地伸出
展开的是掌
攥紧时是拳
拳里插进一束玫瑰
竟与爱情有关
我去过一些地方
扬起的风尘比一张广告坚硬
在熙熙攘攘的市场里
乳名，鳗鱼一般滑溜
我们象两块石子
填进过西墙
先后用红布包扎
被一对恋人互赠
在几近干涸的鱼缸旁
忘了拧紧的水龙头
滴嗒到天明
起风了，一张废纸
轻易地跃上了头顶
就着玫瑰
我们轻轻围坐
象太阳最后的些许光芒
1994/2/22初稿
1999/11/3定稿
^^^^^^^^^^^^^^^^^^^^^^^^^^^^^^^^^^^^^
（B类13首）
清 明
牧童竹笛指了指
三千年就过去了
过路的人络绎不绝
不再询问
我还在晴朗的日子里
回忆一些旧事
老人把褪色的动作曝晒
象准备着什么
我也会在那一天老去
让你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为我沽酒
酒的浓香我且带上
酒杯就暂时搁在你那
摆上之时
但愿杯沿铮亮
醉倒江山
此刻,且写诗
接一砚窗外的春雨于案上
放上些杏花
似水里那些
锐利的菌
把营养吞噬
2003/4/4
相 约
拾一阙关山于身后
我的朋友在山的那端
饮酒，高置的酒杯
宁静剔透
我叮嘱的圆月
从海边，如约浸入山居的杯中
这枚湿漉漉的冰块
滋润了谁的喉咙？
如今，我又闲居山里
象街旁的绿化树
朋友们都穿着高统白靴
丈量着各自的地段
惊讶于花的凋谢
我们至多于这样的瞬间
邂逅，回首
市场里人头涌动
暮色，又漫上了关山
水落入土中
洗出一些晶亮的石头
朋友，我们都怀揣着这样的石头呵
按部就班
等待那一天的雨
我们的土壤会面临
同样的墒情
1995/2/27
冻僵的鱼
冻僵的鱼，冬季里
闪闪发亮的钢刀
刺穿水之后
又在风中发刃
游遍所有的水
如今，被水完整地收藏
所有悠扬的动作
水一点点兜起
留作来春
再一次的轻柔
那些鱼水深情的日子呵
鱼是大面积的水
水只是一条灵利的鱼
谁听见了鱼的歌唱
浑身，即刻湿润
鱼，为什么不再动荡了？
此刻春天已经来临
水在身后
绵延无边地抽泣
1997/4
关窗
你在关窗
那年父亲就这样关上窗
浓眉大眼地关紧我的童年
塑料娃娃和我一起坐在床上
一起伤心着门外
我雨中的小纸船
你关上窗
此时，我们正粗着嗓门泡茶
父亲就穿上我的鞋
到厨房添煤
父亲当年的书桌上
伏着我们金黄的吉他
这时，我惊奇地看见
灯光正悄悄地朝我们漫来
浮着连接的脚印
门开了，此时
红玫瑰的前面
站着你女儿抱着洋娃娃的童年
你把手放在她的发上
月色，那千古不干的月色
就晾在对面的屋顶上
1992年3月14日
酒 话
生存在一种封闭的境界里
酒，安然平静
我坐在空空的屋内
心中纷繁
放置越久
便越有价值，酒
如果我已安于千年的寂寞
会酿出刹那的醉吗？
酒，平稳地摆上柜台
小小的瓶盖掩住如海的芬芳
不发出一丝声响
周围已聚满了人，酒
我偏僻的院子
常响来轻轻的拍门
消失不消失，酒
置于节日与伤心的高处
雨如果不是已经下了
我不会关闭窗门
存在，只是一种诱惑
消失，竟是酒一生的等待
为酒而歌的诗人呵
此刻，正在空瓶旁
空屋里
火苗般地舞蹈
1993年8月22日
后 庭 花
年龄在不远处坐落
睁大眼睛望我
如一座门户大开的古庙
把衣帽脱了，才知
我已是风行水上
枯枝上我那顶紫冠
挂成身后
唐时的上弦月
一种船将我缓缓划出
木然成帆是一种摆渡
将自己树上这三朵心形的花
沿舷播撒
却是播撒自己姓名的三个字
水之湄会不会有伊
轻轻拾起
一朵插在伊如梦的发际
一朵焚在我素色的诗前
古琴调里
最后一朵
再埋进深深的后庭？
似一记闪电的目眩
是古庙的最后那锤暮钟
我的舷板容约击中岸岩
老树下是倚锄的伊
惊飞
阵阵昏鸦
1994/5/21
一只烟从14楼落下
不再求助什么
任风在天空的高度
抽
点着是这样的容易
一次炽热的时间
只是唇与手指的距离
那蛇一般的缭绕又算什么
象这一袭白衣上
漫进的光线
唇息还在
满头的红发当空飞舞
依次
响起14阵无边的脚步
直逼地心
已指向远方
那手还在高处
将最后的烟脱下
象脱下仅存的纱巾
依然向第14楼扬起
绣着如初的体温
象骤然降临的
巨大的夜
着地的刹那
头发黑了
2003/3/25
停机坪上
飞机
呼啸地从空中降落
卸下一身的云
吐出满腹的尘
泊在建筑的中央
万家灯火贴满眩窗
一两声叫卖声
虫一样在翼上蠕动
灯光在飞机里
已逐盏熄灭
一齐出逃过的这一身钢铁
零件以及皮革
在稀薄的空气里
我们曾一次次擦亮过
劈面的雷
是自由吗？或者干净
让我们浑身颤栗
甚至失去言语
更多的时候
只有无边的驰骋
寂静以及胸口
沸腾的心跳
选择飞翔吧
哪怕结局是降低到
戒备森严的跑道
腐烂的垃圾场
空气中那些永远的碎片呵
揣着饱满体温
2003/1/17
逃
我在电脑前打下2003的字样时
将中间的0打成了9
2003年2月18日凌晨时分
我和电脑都屏住了呼吸
用楷体打出的这几个字
趁我们发呆时逃脱
想想2003与2993的距离
我担心她们细小的腿
以及来不及套上的袜子
挣脱了我的视线
她们挤得过柳体那些方正的身体吗?
还有那些在西洋扭动的符号
能保证海啸不湿了谁的裙子？
连骨骼都不是太可靠的东西
她们这些只是有些尖锐
没有任何捆绑的点横竖撇捺
但必须逃下去
哪怕折了
或者掉了色
象那一棵劫后的梅花
烧着了还有灰烬
吹走了还有根
根拔去了
还有那些深入的痕迹
扎进肺里的香
直到传递出一丝今夜的苍白
我们象树一样盛开的脉搏
以及这个艰巨
庞大的梦
2003/2/18
凝 望
——土楼印象
沉默，一些心事
暮色一般
覆盖
点亮一盏烛光
只不过是这件肥大的黑衣里
浅浅的呼吸
蛙鸣泛滥
谁留意过一壶新茶
凉了
在夜的深处团坐
我象一幢失修的土楼
将心情密密围着
守住仅有的体温
今宵，我只让一句咳嗽
走漏
天地因此翻转
苍茫之中
千年之后
谁更象一轮月亮
以凝望的方式
普照过谁
2000/12/19
一个朋友去了澳大利亚
我开始觉察到思念的韧劲
越过大洋越过大洋
不会游泳的我
没多少钱
在墨尔本的街头
念头,一日居然出没
几个来回
无非在痛哭的日子里
专心守了一回天气
在漫无目的散步中坐下
额头居然碰落了
谁唯一的白瓷器
不想从此彼此有些时候
会同时患关节炎
在心里特别干净的地方
会听到一些清脆的回响
疼,会漫进一生
声音会混进血液里
这是我从未意料到的
不然图个痛快
当初是仇人也罢
至少是对相轻的文人
或者在谁的身上接连的经过
象漫天的空气
不曾给谁单独的营养
我又何尝不试着忘却
比如此刻出去
再也不必留意那扇七楼的窗
颈再也不用贴神马牌伤湿膏
也重新适应突然的门铃后面
一定是的陌生的面孔
可以将惊讶直接挂起来
晾干
象18路车必然经过那个站台
我的痛苦是
每一回都会在那个带空调的车厢里
透过有阳光或者下雨的车窗
海那边或许正是午夜
不约而同的看见那个临街的25节台阶
鱼刺一样明亮
层次分明
直通七楼
上面还留着我们嚼过的绿箭口香糖
象蚀留在骨头上
变化石时
我们都看的见
2003/8/26
背叛
石头很多地堆了起来
捡拾的人群排着队
或者闲谈
一滴水又落进河中
我还完整地守着自己
今天，你仍未察觉
你讨厌河的原因
投来一块尖石
正中我的内心
我就是河的珠了
以两岸为最坚实的贝页
我的闪光是因了你的折磨
你抛弃的石头
被我含出了最高昂的价值
石堆旁边，此刻
完好无损的人群
正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河岸
等着沧桑的我
放出淡淡的光泽
1994/5/16
朝圣
古寺在上
仿佛一切都已历历在目
沿坡的石阶淋在雨中
隔着柵栏
准备雨具
已花销了我整个季节
况且栏杆上
留下了太多攀援的血
在石阶上稍作停歇
每到年关
古寺的钟声一律晃作
巨大的蝙蝠
乌黑的翅膀一次次扑打在
我空荡荡的四壁
难怪有幸在寺里供香的人
都少笑容
都瘦
香总带得太多
带来的火柴
那些曾经幻想的火焰及热量
太多已经发潮
抬起头来，此刻
佛的表情
和自己一样
似笑似哭
非哭非笑
1994/1/18
通联::HXC33@163.COM
|
|
/1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诗歌报
( 沪ICP备05009012号-2 ) 
沪公网安备31011702001156号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03-8-29 08:10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