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同源，互为彼此的底色（五首）

梅让

》上梅湾的冬至

田野偏僻，是时间对寂静的构想

不妨，下一场必要的雪吧

覆盖所有甜言蜜语，覆盖

尿素袋下冻裂的半截萝卜

每年这个时候，我总是猫在乡里

学习风俗，学习方言里的

纯青炉火，学习卑微而持久的热量

撬开往后的晨曦，踏残霜或枯枝

今日，有雨。这摊开的宣纸

漫染着顺滑的河溪，反复流向

我用最长的黑夜，熬煮最短的你

短成一声咳嗽，卡在故乡

》雪认

还是去年的雪

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几朵

这一年，掩盖了许多往事

但你，像亲人一样。给我

嘘寒问暖，给我托梦

怀揣着风和幽长的想念

一部分模糊，一部分变得明亮

一部分存活，在记忆里消亡

寒与疼痛一样，阻挡了

经年的欲望。念远

不过是转身，或是转世

》雪说

读懂的是漫山旷野，花开四季

时间碾灭碎步细语。读轮回

读折叠或赞歌，寒冷讥讽着

读不懂的偏爱，和你

黄叶落下时，一地荒凉

早知道，相遇是一层薄的预谋

像新药敷伤口，先忘记痛

再忘记，药也是另一种伤口

我只是埋在土地里的甲壳虫

覆盖之下，蓄着冻裂前的温度

雪说，学会了如何等待融化

用沉默掩盖匿名、死亡

托举一支独开的梅   

》一首情诗

再次提笔，是多年后的今天

干燥，少雨。风粗犷，无法治愈

冬的孤寡，才又会想起柔软，触摸和心跳

初爱，盖过指印，发生过

却未曾被传递。这些年，我只养一只猫

挂一吊铃铛，不赶鸟，且无从下笔

风携来一缕熟悉的香，我还能写什么

情爱的浓度未减分毫。看破，从不说破

》悲喜同源，互为彼此的底色

风过村口，万物的寒峭夜里开着雪花

我和麦地，以泥土的慈悲端坐着

除了静等，还抽着一支接一支的烟

雪还是掠夺了田野、山冈

我借着雪光掠夺了你

晨光映来，麦苗被寒风割一茬

又长出一茬。我们都是低眉合十的

守望者，是圣者，知道捍卫自己灵魂

你呆望着窗口，把衣衫裹得更紧

杂乱的发际，缠着一条红丝巾

一头系着柔情，一头系着余生

系成今世，解不开的结